林疏清说完那几句话后两个人都许久许久没再说话,她把他的手机放回中控台下方的储物格,侧头盯着车窗上一道一道流下去的雨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车厢里一片寂静,外面的雨势渐渐变小,不再疯狂地噼里啪啦砸窗户,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在出了高速公路口后,林疏清突然开口说:“我上大学前去消防队找过你,他们说你被调走了。”

开车的刑慕白撇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瞬间闪过了些许意外的情绪,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回去找他。只不过很快就掩了下去。

林疏清的脑袋背对着他,透过车窗与他淡然无波的目光撞上,转瞬他就别开了视线,继续注意着路况,面无表情地回她:“嗯,组织安排的。”

林疏清回过身,瞪着他询问:“那现在呢?还会离开沈城吗?”

他沉吟了片刻,说:“应该不会,不过也说不准,具体还是要听组织安排。”

林疏清暗自撇撇嘴,没再说话。

……

刑慕白把林疏清放到了医院门口就离开,在他回了中队把车停好往宿舍走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是一条短信,来自——林疏清。

啧。

刑慕白无意识地挑眉,胆儿倒是肥,撒谎骗他说手机没电也就算了,还趁机把他给她的备注给改了。

【刑慕白,组织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刑慕白:“……”这人,还自称组织上了。

【有。还有,你不是组织,别胡说话。】

发完继续往前走,没几步,手里的手机果然又震动起来,只不过这次不是短信,而是电话。

林疏清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刑慕白驻足,盯着一闪一闪的手机看了几秒,划通放到耳边。

“刑慕白,”林疏清话语微扬,“你有女朋友了?”

刑慕白望着训练场,面不改色地淡淡嗯了声,谁知下一秒她就咯咯笑起来,开玩笑道:“你啊,是有女朋友,她的名字叫消防,我没说错吧?”

刑慕白:“……”

“你很闲?”他的嗓音微沉,问道。

“唔,目前是这样没错。”林疏清此时坐在杨启华的办公室里,正一圈圈转着转椅玩。

刑慕白冷笑一声,“我没空陪你闲,挂了。”

“等等!”林疏清急忙出声阻止,刑慕白本来要落下来的手不知为何就停在了耳侧不远处,他眯了眯眼,微微垂下头,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雨才停不久,此时阵阵夜风吹来,尽管是在夏季,仍然凉飕飕的。

虽然他只穿了件短袖,没有披外套,倒是也没感觉凉冷,只是听到一道带着隐隐笑意的话语混着柔和的夜风灌进他的耳中。

“喂,我说,刑大队长你撒谎也别这么敷衍啊,你难道忘了你的兵还在我手底下养伤吗?我刚刚都问他了,人可说了,你这些年把所有心血和精力都放在了消防上,没谈过一次恋爱。”

刑慕白轻哼,完全没有被识破谎言的窘迫,他似笑非笑道:“没看出来你这么八卦。”

林疏清特别不赞同他用“八卦”这两个字形容自己,说:“只八卦你一个人的话就不算是八卦,而是关心啊。”

刑慕白挺不屑地轻嗤了下。

“唉,刑慕白。”

“……”

“刑慕白?”

他皱眉,语气严肃而寡淡,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说。”

她似乎笑了下,半认真半调侃,对他讲:“组织说,你该找个女朋友了。”

刑慕白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组织”给折磨的没有了脾气,蓦地低笑了声,学着她的话闲散道:“组织说,你管的太多了。”

随即语气就像是在教训小孩子:“没事赶紧去睡觉,大晚上胡扯什么。”

她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清清浅浅的笑声传入他的耳朵,有点酥酥麻麻的,她拖着尾音说了个“好”字,然后笑语盈盈地说:“那就……晚安啊刑队长。”

挂了电话,刑慕白盯着她擅自改的备注看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再改回来,他将手机收回来,舌尖抵了抵腮,低低的哼了一声,大步向宿舍走去。

而另一边的林疏清已经等来了做完手术回来的杨启华,她拿了杨启华的水杯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然后坐到杨启华对面,隔着办公桌眼巴巴地瞅着她师父。

杨启华叹气,“什么事,说吧。”

“是这样的师父,”林疏清把双臂平放在桌上,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简单地对杨启华说了今天遇到的那个司机大叔的事情,最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师父您和肾脏内科的吴主任有很多年的交情,您能不能帮帮忙……”

杨启华不紧不慢地喝着水,没说话。

林疏清喊他:“师父……帮帮忙嘛!”

杨启华见她一脸委屈,哼笑了下,放下水杯,抬手推了推她的脑门:“你都说出来了,我能不理?”

林疏清的脸上瞬间漾开笑,眸子闪闪发亮起来,她语气开心地扬声说:“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

“那师父您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回啦!”

林疏清说着就起身,把自己坐的那把椅子推回原位,对杨启华挥了挥手就离开杨启华的办公室。

杨启华望着林疏清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无奈地挑挑眉叹了口气。

这个丫头,总是这个样子。

别人帮她一分,她就会想尽办法还人家十分。

心善人傻的厉害。

***

三天后,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林疏清被护士站的小护士拉住,“林医生,杨主任找你,让你做完手术就去办公室找他。”

林疏清点点头,笑着说:“好,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林疏清穿上白大褂就去了杨启华的办公室,推开门就看到在里面坐着的肾脏内科的吴主任,她微怔,而后扬起笑,踏进去,礼貌地对吴主任颔首打招呼:“吴主任好。”

杨启华对她招招手,“过来坐下说。”

林疏清点点头,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把她这几天通过联系李大力了解到的他女儿的情况告诉了吴主任。

李大力就是那日帮住林疏清的司机大叔的名字。

……

从杨启华的办公室出来后林疏清特别兴奋开心,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和李大力联系一下,她向前小跑,苏南看到她在后面大喊:“喂,林疏清,你什么时候陪我去酒吧嗨啊!”

林疏清往前跑着扭头对他十分高兴地说:“等咱俩休假的时候啊!”

她的话音未落,苏南突然瞪大眼,伸出手,很担心地“唉”了一声,随即,嘭的一下,林疏清整个人像是撞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脑袋重重地被磕到,顿时涌入一股钻心的疼痛。

她捂住脑门,身体被撞击地连连倒退,几乎稳不住平衡,下一刻手臂就被眼前的人硬生生扯住,愣是没摔倒。

那是一只很宽大厚实的手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特别温暖,隔着白袍她都能感受到他手掌心的热度。

只一秒,他就收回了手,揣进裤兜里。

“冒失鬼。”低沉磁性的淡声从林疏清的头顶上方飘下来。

她的眼里泛起泪光,林疏清扬起头望向来人,于是就和皱紧眉神色严肃的刑慕白淡然冷峻的目光撞到一起,水波盈盈的眼眸在看到他后霎时闪亮了一下,林疏清蓦然勾起唇,把捂在额头上的手放下来,伸出食指戳着他的胸膛,嗓音细甜道:“我说这人怎么跟个石头似的呢,原来是你啊刑队长。”

“啧,这胸肌很发达嘛!”

刑慕白很不客气地打开她的手,“谁惯的你!”

他低头盯着她,她额头上有一片红印,被周围瓷白的肌肤衬的特别惹眼,刑慕白心想怎么这么娇气,不就撞了下么?结果变成这样,红的像是泛了血。

林疏清眨巴了眼几下,眼尾微微挑起,“反正不是你。”

刑慕白冲她翻了一眼,两个人还没多说什么,苏南就赶了过来,朝林疏清毫不客气地幸灾乐祸哈哈大笑:“你再不看路边跑边回头说话啊,傻缺。”

苏南嘲笑完林疏清就开溜,继续往前小跑去,完全不给林疏清反击的机会,林疏清只能狠狠瞪了他得逞嚣张的背影一眼。

傻缺你大爷!

刑慕白捕捉到林疏清瞪苏南的那一瞬间的模样,像极了生气炸毛要咬人的小狐狸,勾了勾嘴角。

林疏清收回视线后跟着刑慕白走,问他:“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医院?”

“看人。”他淡淡道。

林疏清颇为惊讶意外:“刑大队长那么忙,居然有空来过来探望队员?”

刑慕白偏头垂眸扫了她一眼,也仅仅是一眼,只是瞬间的事,他就又目视着前方,脊背挺直迈着大步往前走,步伐很是沉稳有力。

直到林疏清跟着刑慕白进了病房,正啃苹果的肖扬在看到刑慕白后立刻把半个苹果放下,滑下床向他敬了个军礼,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队长。

刑慕白挑挑眉,“恢复得不错?”

肖扬嘿嘿笑,“挺好的挺好的。”

刑慕白轻声哼笑了下,“看来确实恢复的挺好的,都有精力同人谈论我的私事了。”

肖扬:“……”

林疏清抿着唇偷笑,在肖扬投来求助的目光时非常明智地选择自保,说了句要打个电话就跑出了病房。

只留肖扬抬起手想挽留似的毫无底气道:“唉,医生,我……头疼……头疼呢,别走啊!”

刑慕白在肖扬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时开口说:“先记着,伤情完全好了归队后,负重跑十圈,再加一百个俯卧撑。”

肖扬倒床上哀嚎:“队长……”

“在刚才的基础上再额外加一百个俯卧撑。”

肖扬还想张嘴,刑慕白眉梢微扬,“讨价还价就再加一百个俯卧撑,说一句加一百个,说吧,我听着。”

在心里默默流泪的肖扬闭嘴了。

一直在门口听墙角的林疏清听了全程,然后把病房门推开一条缝,只露出自己的脑袋,在刑慕白听到声响扭头望过来时,她启开唇说:“独/裁专/制的魔鬼队长!”

最后还不怕死地强调了一遍:“魔鬼!!!”

说完做了个鬼脸就溜之大吉。

刑慕白盯着被她紧紧关闭的病房门,须臾,病床上的肖扬都怕的快要瑟瑟发抖了,心想他的主治医生小姐姐怎么这么大胆啊,万一队长再算到他头上怎么办?

而刑慕白却突然转过脸,微微低头,轻嗤着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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