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两人回到座位上, 点的东西已经上了,黑虎趴在地上,秦棠给它扔了牛肉。阿绮和小白正骂那几个人不要脸,吕安说, “行了,赶紧吃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要起早。”
小白:“哦。”
回去的路上,黑虎总是往后看,不肯走,秦棠吃力地拽着绳, 心底慢慢涌起一丝异样, 也频频往后看, 最后一回头, 目光忽然一顿。
霎时愣在原地。
昏暗的巷子口,男人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黑色登山鞋, 黑色裤脚, 暴露在路灯下, 修长宽大的手垂下,轻弹指尖,一点暗红火星在晃动。
烟头落地,黑影转身。
秦棠心跳猛地加快, 有什么东西几乎破蛹而出, 手一松, 绳索落地,黑虎如脱缰的野马迅速朝对面马路冲。
秦棠回过神来,追着黑虎奔到巷子口,大喊:“黑虎!”
黑虎忽然停下,转头看她,秦棠连忙踩住绳索。
人已经没影了。
她肩膀拉拢下来,眼睛有些涩,脚步慌乱,拉着黑虎在巷子里奔找。
忽然,黑虎兴奋地发出一声“嗷呜”,朝墙角扑去。秦棠唇微张,男人高大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接住黑虎,目光却定定地望着她,他开口:“黑虎,坐下。”
黑虎一坐下,他便张开手,秦棠飞速扎进他怀里。
蒋川迅速把人接住,紧紧抱住。
他力道极大,秦棠闻到熟悉的气息,身体微微颤抖,手指掐在他后背。
追着黑虎和秦棠过来的吕安一看这情况,跟蒋川对视一眼,转身走了。
良久,她抬头,蒋川立即低头吻她的唇,这个吻无比激烈,他像是要吞了她,秦棠身体发软,口中呜咽不断,渐渐抵挡不住。
许久,蒋川松开她,黑亮的眼睛看她。
秦棠眼睛湿润,唇发红,目光柔软笔直,蓦地冲他笑了。
蒋川舔了舔嘴角,又低头用力亲了她一口,也笑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蒋川有股冲动,秦棠懂,她扭动腰,踮起脚尖。
蒋川闭了闭眼,把那股冲动压下去,按住她,哑声:“别动。”
秦棠听话地不动了,“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在大排档。”
秦棠明白了,碰瓷引起的骚动,她抬头看他:“你等会儿要去哪儿?”
蒋川说:“现在不知道。”
路莎不肯说,曹晟已经带人回来了,也是一场空,姜坤不见踪影,所有人都处于焦躁不甘中,他同样不甘,或者更甚。
“怎么穿我衣服?”
“暖和。”
他低笑出一声。
秦棠沉默了几秒,问:“我能跟着你吗?”
不等他回答,她又追问:“能吗?”
蒋川看着她的眼睛,秦棠看着他,说:“我不想跟你分开。”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
秦棠明白了,她咬了下唇,低头说:“我知道了,我在西安等你……”
蒋川低头,吻在她发顶,“对不起。”
……
蒋川回来时,曹岩还在审路莎,见他回来,甩手走了:“你来吧,这女人我搞不定。”
屋子里满是烟味儿,路莎靠着床头抽烟,烟灰缸里几根烟头,她看向蒋川,笑了:“曹晟的人回来了?让我猜猜……你们一无所获。”
蒋川在她对面坐下,“路莎,你到底想怎么样?”
路莎笑着看他:“我要你娶我。”
蒋川沉下脸:“不可能。”
路莎把烟狠狠摁进烟灰缸,忽然就冷了脸:“你走吧,我是不会说的。”
这之后,路莎再也不肯开口,耗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秦棠跟吕安他们送物资进佳县,他们没有久留,当天晚上就从村里出发,返回榆林市。
从昨天开始,路莎就开始绝食,又是一个黑夜,蒋川没了耐心,冷声道:“如果你不肯说,明天一早就有人把你押回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路莎笑出声:“因为我没用了?”
蒋川淡淡地看她,默认。
僵持一个小时。
蒋川起身,路莎:“等等。”
蒋川顿住,路莎站起来,看着他:“蒋哥,我只想问你一句,如果当初我没有跟你提分手,我们现在是不是还好好的,我没有跟姜坤扯上关系,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蒋川抿紧唇,“我不想回答这种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路莎轻笑,“也是。”
蒋川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门口,手握上门把——
“他在佳县。”
蒋川回头,路莎脸色灰败地说:“我只知道他去了佳县,具体位置不知道,我知道樊老大的毒品交易很多都是走水路,这样比较安全。姜坤户头上的钱已经全部被冻结,但是你们也知道,那些钱对姜坤来说算不了什么,藏钱的地方我不知道,我猜,他们可能在黄河附近。”
路莎站在他面前,“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能不能抓到人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蒋川迅速拉开门,把曹岩叫过来,“去佳县。”
留在榆林的人手不多,加上蒋川和曹岩,一共八个人。
路莎看向蒋川:“我呢?”
蒋川回头:“会有人送你回西安。”
路莎死死瞪着他,声音却慌乱:“这就是你说的最后的机会?”
她说出姜坤的下落,就没价值了,是吧?
蒋川没回答,忙着联络曹晟和部署安排,曹晟立即说:“你们先过去,小心一点儿,我随后到。”
路莎被人拷上手链,跟那两个男人一起被押上车,送回西安。
他跟曹岩带人急速赶往佳县,一边打电话让安插在佳县的人留意黄河周边的情况。
很快,就接到了电话。
“蒋哥,大峡谷这边,你们得快点儿,不然来不及了。”
蒋川:“现在什么情况?”
“我之前听见了枪声,岸边有船。”
蒋川脸色沉了:“你先帮我盯着,小心一点儿,别轻举妄动,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蒋川立即给曹晟打电话。
曹晟很兴奋:“找到了?”
蒋川:“没出错的话,就是了。”
……
夜色森森,丛林没有尽头,黑夜中的大峡谷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陈旧的寺庙祠堂里,姜坤冷冷盯着赵乾和,看向樊奕:“你不是说他死了?你说话一向算话,这次是什么意思?”
赵乾和冷笑,不屑地看着姜坤,“姜老板,现在警察都在抓你,我们冒这个险救你,你废话那么多。”
樊奕笑:“今晚过后,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没到必要时刻,何必闹得你死我活。”
姜坤脸色如冰,几秒后,讥笑出声:“你说得对。”
下一秒,拔枪,迅速对准赵乾和,砰的一声,赵乾和双目瞪大,不敢置信地看他,又低头看自己胸口奔流的血液,身体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无力地垂下脑袋。
赵峰过去探鼻息,对姜坤摇头。
姜坤笑着吹吹枪口,“多年不使抢,枪法还算准。”
樊奕在枪声响起时脸色沉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淡淡说:“这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谢了。”姜坤冷哼。
“钱呢?”
姜坤走在前面,“你带人跟我去取。”
樊奕笑了声:“你确定警察找不到这儿?”
姜坤无所畏惧:“找得到,但不是今晚。”
他一向谨慎,早几年就想好了退路,警察么?早就去了另一个窝点,等他们找到这里,他已经逃远了。
祠堂地下室挖得像地宫,樊奕带着手下跟在姜坤和赵峰身后,戒备地四处张望,重重机关后,他们站在最后一扇铁门前。
姜坤不知道动了什么机关,铁门缓缓打开。
众人屏息,盯着铁门后缓缓出现的光景,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简直是个藏宝阁,数不清的箱子堆高成墙,樊奕眼睛一亮,立即示意手下人,“去看看。”
手下立即打开箱子检查,现金,金条,古董……
他们眼睛发亮,泛着贪婪的目光,回头兴奋地看向樊奕点点头,樊奕笑了,看向姜坤:“你他妈可以啊!竟然藏得这么深。”
这简直是金山银山啊!
姜坤看向樊奕,不动声色道:“我的诚意如何?杀一个赵乾和不过分吧。”
樊奕朗声大笑:“别说一个赵乾和了,就是一百个,也随你处置。”
手一挥: “别磨蹭,赶紧给我搬!”
赵峰过去摞起箱子,走出地下室,眼神沉下来。
蒋川让曹岩把车停在岩壁的半坡处,这里山林环绕,松拍参天,再往下是一条很崎岖的下坡路,往前走一点,就能看到在深谷之中流淌的黄河水。
“走吧。”
蒋川带头走前面,几个人很快消失在山林里,到了黄河边,正沿着道路往前行,突然几声“砰”响,两人脸色均变,迅速往前走。
“老大!有人入侵!”
“死了没?”
“死了。”
樊奕看向姜坤:“你他妈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怎么会有人?!”
姜坤也没想到有人能找到这里,他们选择夜里行动,万无一失才对,他难得慌了几秒,很快冷静;“也许只是附近的村民。”
“赶紧搬东西!撤!”樊奕大喊。
隐匿在山林里的蒋川和曹岩对视一眼,蒋川对身后的人说:“你们小心一点,别暴露。”
蒋川紧紧握拳,眼睛如血:“我过去看看。”
曹岩咬牙,跟在蒋川身后。
他们找到那具尸体,蒋川把人翻过来,看清面目后,同时松了口气,“不是我们安插的眼线。”
再一探,“没气了。”
……
夜色愈深,寺庙外透着一丝微弱的光,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搬运东西。
樊奕脸色阴沉:“水路来不及了,让人把车开过来,先躲一躲。”
姜坤:“不行,路面更危险。”
樊奕大骂:“现在由不得你!再拖延,全部得死在这儿!老子自有安排。”
他指挥手下把箱子往上搬,十几个壮汉扛着箱子,嘴里咬着的手电筒光亮调至最低,照着路面,脚步声沉闷而匆忙。
蒋川蹲在灌木里,看着他们走的方向,眯了一下眼,“跟去看看。”
……
黑色吉普正匀速行驶,这里路况不好,右边便是山崖,稍不谨慎就会滑落,吕安开得很稳,快到大峡谷时,黑虎忽然躁动狂吠,整个身体扑到车窗上,把原本正在休息的阿绮和小白吓得惊醒,“黑虎叫什么!吓死我了……”
秦棠也被惊到了,忙做了个手势:“黑虎,别叫。”
黑虎安静了,但身体依旧躁动,爪子刨着车窗,像是迫不及待要冲出去。
吕安:“怎么回事?”
秦棠皱眉,反手向后抚摸黑虎的脑袋,“不知道。”
车子越开越近,忽然隐隐传来几声“砰”响,秦棠脸色微变,“好像是枪声。”
吕安陡感不妙,立即道:“先下车。”
阿绮和小白有些懵,“下车……去哪里……”
“先躲躲,前面什么情况不清楚。”
秦棠拉着黑虎下车,按住躁动不安的黑虎,看向深不见底的夜色丛林,昨晚蒋川在榆林,前面的枪声,是不是跟他们有关?吕安看了她一眼,显然跟她是同样的猜测。
突然,一道道亮光从后头照射,吕安当机立断:“快躲起来。”他拉着阿绮和小白往山坡下的树林里走,秦棠被黑虎拖着往前跑,相机在胸口乱晃,她伸手按住。
两分钟后,就在他们停车的位置后,停了一排改装过的越野,车上下来几名壮汉,在周边巡视,“通知老大,我们车到了,让他们快点。”
停在前方的黑色吉普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车谁的?是不是姜坤的?”
“去看看。”
“好像不是,通知老大,可能有人刚刚侵入。”
秦棠和吕安同时心惊,对视一眼,果然是姜坤这伙人。
阿绮和小白被吓坏了,一人拽住吕安一边手臂,吕安带着他们躲到岩石后,大气不敢出。
秦棠正要跟着一起躲进去,忽然被黑虎拽着往前拖,险些摔倒,连忙抓住旁边的树枝稳住自己,相机在她胸口晃动,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下去看看。”
她脸色微白,狠狠拽住黑虎,迅速往左边的山林里奔走,寻到一块岩石,拖着黑虎躲进去。
黑暗中,她紧紧拽着绳索,盯着外面,大气不敢出。
忽然,一道黑影渐渐靠近,秦棠心惊,紧张得手心冒汗,到了这一刻,她才觉得害怕。
黑虎突然终身跃起,猛地扑向黑影,一口咬住那人的脖子,“啊!”
“怎么回事?”不远处,有人喊。
秦棠心脏骤然紧缩,额上全是冷汗,发丝粘在脸上,手胡乱地在地上摸索,摸到一块石头,眼睛一闭,将石头砸向那人的脑袋上,那人抽搐了几下,晕死过去了……
“那边怎么回事?”有两个人慢慢走过来。
秦棠没有一丝犹豫,拖着黑虎迅速朝更深的丛林跑去。
吕安暗叫不好,看向两个小姑娘,压低声音:“你们在这里躲着,别乱动,别出去,别出声,我去看看秦棠。”
小白和阿绮大气不敢出,连连点头,小白眼睛微红:“你小心……”
吕安点头,观测四周情况,猫着腰,慢慢走出去。
在密密层层的黑色丛林中,黑虎却敏锐如狼,秦棠被它带着急速奔走,脸颊,颈脖,手,被树枝杂草划过,她顾暇不及,直到听不见身后的动静,才靠着一处岩石停下,弯腰撑着膝盖。
但她不敢松懈,靠在岩石后屏息许久,确定没有人跟来,才整个松懈地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喘息,岂料,手刚一放松,黑虎却忽然窜了出去,吓得秦棠再次惊起,连忙飞扑过去,试图抓住绳索。
相机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秦棠狼狈地趴在地上,手拽着一把野草,柔嫩的手指被割破,慢慢渗出血来。
黑虎早已经跑远了。
秦棠有些绝望地捶了一下地面,却不得不爬起来,沿着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寻过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秦棠身体僵硬,机械地加快脚步,心跳如鼓。
下一秒,腰被人狠狠拴住,她吓得惊叫,却在出声前被人紧紧捂住嘴,她闭上眼,彻底绝望,心想,这一次她要完了。身体却仍不屈服,奋力挣扎,狠狠一脚踩在他脚上,那人疼了一下,靠过来,微喘着气在她耳边低语:“是我。”
熟悉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秦棠整个人呆住。下一秒,所有紧绷的情绪瞬间瓦解,身体行动比心更快,飞快转身,紧紧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胸口,快哭出来的声音:“你吓死我了……”
蒋川抿了下唇,在黑暗中摩挲她的脸,“没事了。”
秦棠抓着他的手,仰起脸,“黑虎不见了……”
蒋川确定她没事,松了口气,“黑虎我让吕安带走了,阿绮和小白还躲在那边,我让他回去守着。”
秦棠:“你们碰见了?”
蒋川牵她的手,“嗯,刚才黑虎忽然窜到我跟前,我猜你们在这儿,一路寻过来,碰上来找你的吕安。”如今危机四伏,他不敢保证吕安那边就安全,即使危险,他也宁可把她带在身边。
秦棠从他怀里抬头,看见站在他身后的曹岩,小声道:“上面很多人,很多车,不知道他们在运什么。”
蒋川:“我知道了。”
他跟曹岩正准备去查探情况,所以才会碰上她,谁能想到两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秦棠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但至少此时是安心的,也不后悔。
“现在几点?”
“凌晨四点多。”
还要一个多小时,曹晟的人才到,必须想办法拖住他们。
三人躲躲藏藏,往前走。
一路上,蒋川都在观察,哪里能藏人,他想把秦棠藏在安全的地方,这样跟着他到底危险,他不敢有一丝冒险。
秦棠紧紧攥着他的手,异常冷静,脚下一刻不停,跟随他。
曹岩爬到高处,借着前方的一丝光亮,用望远镜查探,压低声音:“他们还在运东西,寺庙那边人不少,我估计姜坤还在那边。”
蒋川:“过去看看。”
刚走几步——
“砰、砰、砰……”
一连几声枪响,三人猛地顿住脚步,朝声音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寺庙门外,镇守的在外的毒贩子一声高喊:“又有人闯入了!”
蒋川的手瞬间收紧,抓得秦棠生疼,她抱他的手臂:“我不怕。”
秦棠知道,他怕自己护不了她。
她都知道。
“我不怕。”
她又重复了一遍。
“也不后悔。”
第一次他覆在她身上,叫她别后悔,她说不后悔。此时此刻也一样,无论结局如何,她都不后悔跟他在一起。
曹岩听着,心里挺难受,深吸了口气,看向前方:“过去看看,也许这一次,真是我们的人暴露了。”
……
寺庙地下室出口冲出一伙人,为首的是樊奕和姜坤,他们一出来,所有手下便拔出枪支,枪口对外,缓缓后退,用身躯把他们的首领守护在圈内,樊奕推开挡道的两个人,走到前面查看情况,皱眉思索几秒,忽然回头:“撤!”
手下问:“那东西呢?还剩一半。”
樊奕抬手,猛抽了他一巴掌,咬牙切齿:“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赶紧走!”
手下们立即将箱子丢弃,全方位戒备,小头目带着人在前面探路,樊奕和姜坤跟在中间,身后还有几十个人断后。
刚走几步,前方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是□□!”
这伙人训练有素,飞速趴下,捂住耳朵,而走在前方的几个人瞬间被炸飞了,尸首异处,血□□天洒落。
硝烟弥漫,刺鼻难闻的气味飘在上空,安静片刻,樊奕带头爬起来,猛地回头揪住姜坤的领子把人连拖带拽地扯到跟前,面色扭曲:“你他妈不是说这里很安全?”
姜坤脸色沉静,眼睛却异常黑亮,“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你说的,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蚁,死活都捆在一起,我的人没你多,这次,还得靠你,至于钱,我还有,下次一并送你。”
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出去花这些钱?
樊奕猛地松开他,姜坤正要开口,却见赵峰弓身从侧面急速走过来,他眯了一下眼,锐利地盯着赵峰:“你去哪儿了?”
赵峰神色不变:“我去探路,全面路被炸毁了,我们可能要换个方向走。”
姜坤探究地看他,樊奕手下被炸死,正窝火心疼,“地图。”
手下立即递上地形图,樊奕飞快地扫了眼,把地图揉成团,塞进兜里,站起来,指着左边,“往这边,绕着走。”
“老大,不能走水路吗?”
“走水路就是找死。”
樊奕指指自己手下的小头领和赵峰,“你们带人去那边看看,谁他妈藏在暗处放□□,给老子揪出来,直接毙了。”
小头领看了赵峰一眼,带着一伙人往前探。
其他人拥护樊奕和姜坤往公路那边走。
……
爆炸的那一刻,蒋川把秦棠密密实实地压在身下护着,紧紧捂住她的耳朵,曹岩看着前方的硝烟滚滚,回头跟蒋川对视一眼,蒋川跟他一样,心存疑惑。
赵峰提议分头查探,小头领没异议,两人各自带队,提着枪慢慢往前。
蒋川和曹岩正准备带秦棠撤离。
前方,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朝这边逃,蒋川定睛一看,脸色微变,“是我们的人。”
曹岩立刻冲出去扶住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他倒在曹岩怀里,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脸色苍白,只剩一口气,虚弱艰难地开口:“他们人很多,地下库全是钱和黄金,樊奕……樊奕也在……”
樊奕。
缉毒警一直想缉捕的大毒枭。
“还有……赵……”
他话没说完,脑袋一垂,整个人晕死过去。
曹岩连忙扶住他,手一摸,“还有气……”
“走。”
蒋川脸色一沉,抓紧秦棠的手,曹岩架着同事,四个人匍匐地往前走。
……
“这里有血,往前追。”
身后,十几个人提着枪追上来了。
为首的是赵峰。
……
同事的血染了一路,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暴露,几个人站在丛林边界,看见了黄河水。
曹岩对蒋川说:“我们分两路,这样更安全。”
蒋川想了想,已经没有别的退路,只好点头:“嗯,你小心。”
兵分两路。
蒋川带着秦棠,铤而走险往黄河岸边走,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枪口正对着他们,蒋川迅速扑倒秦棠,秦棠双手双腿立刻攀紧他,蒋川抱着她滚了一圈,子弹险险打在他们身侧。
两人滚入浅水区,水花四起。
蒋川撑住地面,借力停住,火速侧身把秦棠挡在身后,一秒拔枪,朝那人开了一枪,动作快得连秦棠都没感受到。
枪声一起,很快把人引了过来。
这里是河边,除了岩石,几乎没有藏身之地。
蒋川爬起来,看了一眼从丛林中走出的一群人,再看向奔涌的黄河水,紧紧攥着秦棠的手,已经穷途末路了吗?
他闭了闭眼,拽着秦棠往前跑,像是亡命之徒。
挣扎吧,总会看见奇迹。
经过那具尸体,秦棠忽然弯腰,捡起枪,握在手里。
蒋川停住,看她一眼。秦棠:“快走。”
赵峰带着一伙人赶到,他们一看见人便提枪扫射。
“砰砰砰——”
蒋川把秦棠推到岩石后,他来不及躲避,肩膀被气流擦伤,鲜血直冒,秦棠看着他的肩膀,死死咬牙,眼圈发红。
十几把枪对准他们的方向,慢慢围过来,脸上带着嗜血的笑,仿佛胜利在握。
蒋川躲在岩石后,忽然探出去,迅速开了几枪,解决掉几个人。
“砰砰砰——”
“妈的!”
有人低骂出声,瞬间,所有枪口对准蒋川躲避的岩石,胡乱扫射,蒋川迅速躲回去,子弹陷入岩石中,留下密密麻麻的黑洞。
秦棠紧紧握着枪,头发乱糟糟的,浑身湿透。
天际隐隐透出一丝微光,照着水面。
蒋川转身,看清她的模样,抬手摸摸她的脸,低声叮嘱:“好好躲在这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秦棠咬着唇,眼眶湿润,点头:“好,你要小心。”
蒋川看准时机,身体滚出去。
枪声四起,秦棠看着子弹在地上打出一个个洞,险险擦过蒋川的身体。
每一次枪声,她身体都抖一下。
直到他藏身到另一块岩石后,她的身体才停止颤抖。
赵峰带着人一步步靠近,他们的目标是蒋川,现在没人分心过来对付她一个女人,秦棠很安全。
她躲在后面,视线前方,蒋川湿透的衣服上混着泥土和鲜血,潜伏在岩石后,整个人灰头土脸,唯有一双黑眸沉静地盯着前方,伺机而动。
秦棠举起已经被磕裂的相机,镜头对准他。
“砰——”
蒋川开了一枪,有人倒下。
赵峰身边还剩六个人。
“操!”有人骂道。
“围过去!”
秦棠抖着手放下相机,握紧手中的枪,食指放在扣板上。
一阵混乱的枪声,又倒下三个人,有人从身后袭击,蒋川转身开了一枪,弯腰躲过,闪躲不及,肩上挨了一枪,一个黑漆漆的枪口又一次对准他。
蒋川迅速翻滚,伏地躲避。
“砰——”
“砰砰——”
三道枪声。
其中一枪是秦棠开的。
秦棠手被震得有些发麻,心口提到嗓子眼,看着那人在她面前倒地。
蒋川的目光跟她对上,像在说:好样的。
还有两枪,是赵峰开的,原本的同伙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赵峰,“你……”只说出一个字节,便缓缓倒下,赵峰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
秦棠举着枪,她杀了一个人,手发麻,心也麻木了,正要对赵峰开枪,蒋川扑过来,“别动,他是自己人。”
秦棠回过神来,看看他,又看了赵峰一眼。
丛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一波人来了。
赵峰手臂中了一枪,他看向蒋川:“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蒋川看着他:“你小心。”
“我们的人快到了,你把她送走。”
“嗯。”
他拥着秦棠往前走。
可……哪里能躲?
……
“赵哥,人呢?”
“跑了。”赵峰坐在地方,捂着手臂,“往前边找找。”
“岩石后面,全部找一遍!”
蒋川抱着秦棠,躲在河里,浑浊的黄河水,冲刷他肩上的血。
哗啦啦的水声中,神经绷到了极点,耳朵敏锐地察觉到脚步声的靠近,秦棠脸色苍白,看着他肩上冒出的血,用手死死捂住。
血被冲刷干净。
“会不会在水里?”
秦棠抬头看蒋川,蒋川脸色沉冷,下颚绷紧,垂眸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她猛地沉入河水里,紧紧压在河底的石壁上。
四肢交缠,秦棠死死抱着他,嘴唇紧紧闭着。
两人的耳朵,鼻子,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
“那边有没有?”
“没看见。”
“河水里也没有?”
“这么久了,要真在河里,早憋死了。”
河底,秦棠脸色越来越白,呛了几口水,蒋川捏住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给她渡气。
“砰——”河水炸开一个水花,有人朝水里开枪了。
秦棠身体随之颤抖,蒋川双手双腿死死扣着她,唇狠狠封住她的唇,不让她发出一丝声音。
水面上炸开几个水花后,“没人吧,走了,赶紧去另一边看看。”
十几秒后,岸上安静了。
蒋川抱着秦棠猛地冒出水面,秦棠脸和唇发白,软软地趴在他肩上,两人剧烈地喘息,大口大口呼吸空气。
半响,蒋川抵着她的额头,捏住她的下巴:“还好吗?”
秦棠有些虚弱,点头:“嗯。”
蒋川抱着她转身,看向河对面。
衡量了一下,他看向她:“能游多远?”
秦棠游泳挺厉害,但现在的体力,她不知道。
蒋川说:“我送你到河对岸。”
“那你呢?”
“你安全了我就能安全。”
秦棠咬了一唇,恢复一丝血色,“好。”
滚滚黄河,悠长浩瀚。
十月秋的凌晨,河水冰凉彻骨,河面上两个人头一高一低,在水面浮动,秦棠实在是太冷了,身体瑟缩几下,手脚渐渐僵硬,蒋川在她身后守护。
他们像游荡在黄河里的两条孤帆,奋力求生,拼命前行。
天际灰白,山边冒出一片红霞,太阳就藏在山底下。
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升起。
秦棠死死撑着,还剩三分之一的距离,脸忽然痛苦地皱在一起,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往下沉,体力不支了。
蒋川潜入水里,把她捞起来,一手抱着她,一边奋力往前,喘着气说:“抱紧我,可以吗?”
秦棠脸色苍白如雪,手几乎是本能地攀着他,虚弱地:“好。”
河对岸,时有枪声传来。
蒋川带着秦棠,好不容易游到对岸,他抱着秦棠,从河里站起来,走出水面,把人放在平地上。双臂撑在两侧低头看她,水从额头,发尖,下巴滴落到她身上,他抹了一把脸,脱掉身上的衣服,拧干,给她擦脸。
秦棠微弱地喘息,睁开眼看他。
蒋川低头,吻她的唇,直到她唇色恢复一丝血色才离开。
秦棠挣扎着坐起来,眼睛一直盯着他,手摸到他肩膀,伤口已经泡得看不见血,只留一个深红的血洞,“疼吗?”
蒋川握住她的手:“疼,不过没事,子弹打得不深。”
他把她抱起来,放在两腿间,捋开她额前的发。
两人浑身是水,蒋川抱了抱她。
“听我说。”
秦棠跪坐在他面前,眼睛湿润,“嗯。”
蒋川指着她身后那条山路,“往上走,再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就到村子里,跟村民求助,让他们送你到县城,在那里等我。”
一阵冷风拂过,秦棠身体抖了抖,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下来,“你会回来的,对吗?”
“对,我一定回来。”
“别哭。”他抹掉她的眼泪,双手捧住她的脸,吻她的眼睛,“回来跟你生两个孩子。”
秦棠咬着唇,眼泪不受控地流,乖乖点头,“好,一男一女。”
蒋川拉着她站起来,深深地看着她,再一次低头,吻她的唇,很轻柔的一下。
他松开她,把她往前推一步:“走。”
秦棠回头,眼里嚼着泪,不肯动。
蒋川眼眶也湿了,他哽了下喉咙,别过一眼,再回头看她,已经恢复如常,嘴角弯起:“听话,往前走,不要回头。”
秦棠抱着相机和枪,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不敢回头。
“噗通”一声。
她脚步顿住,知道蒋川跳进黄河里了,她知道他一定会回去。
秦棠走得很慢,爬上山坡,手里抓着一根树枝,刚稳住脚,身后一声枪声,闷在水里。
她脸色突变,立即回头。
浑浊的黄河水里像是开出一朵血色的花,很快又被冲刷稀释,原本漂浮在河面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岸上站着三个人。
秦棠摇摇欲坠,心一瞬间就死了。
她疯了似的从山坡上跑下来,狼狈地摔倒,不管不顾地爬起,更疯狂地往前跑。
她冲到岸边。
河里忽然冒出个人头,她懵了。
下一瞬,蒋川连开几枪,那三人倒入河中,血染红了黄河水。
秦棠分不清那是谁的血。
蒋川爬上岸,看向对面,秦棠的心又活了过来,她抹掉眼泪,努力看清他的样子,可惜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但她知道他盯着她的意思。
秦棠咬唇,往前走。
这一次,没再回头。
她爬上山坡,天刚刚亮。
远处的寺庙传出钟声,平静,安稳,祥和。
秦棠停住脚步,仰头看向天边的曙光,面容沉静,无比虔诚地合掌祈祷:
佛祖啊,如果你听得见。
请你,一定保佑他。
保佑所有负重前行的战士。
护他们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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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说会给蒋哥祈祷,所以,她做了。
因为快结局了,我想把他们的感情写得更深入,棠棠听见钟声,心境肯定就完全不一样了,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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