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平常就没有午睡的习惯,顶多困了会趴着眯十来分钟,因此睡醒后看了一眼时间,也才半个多小时而已,揉着眼起床继续写作业。

快吃晚饭时,外婆端了碗汤进来让她喝,板栗鸡汤,碗底还沉着很多熟透的板栗,粉糯微甜,阮念拿牙签戳着吃,也没做题了,打开微信看有没有新消息。

-怎么样?照片有没有呀

苏棠倒是发了几条过来催债,顺便问她看完人家的朋友圈有什么收获。

-没了,就那一张的脸看得最清楚,其他都……

至于那条意味不明的状态,阮念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不告诉苏棠了,毕竟是他的**,别人随便在他背后议论也不好,于是和苏棠闲扯几句应付过去了,没有细说。

晚饭后她收拾碗筷去洗,完了想回房又被外婆拦着要喝汤,喝得她胃都有些撑了,坐不住,只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当散步,边看手机。

周末的朋友圈比工作日要精彩得多,出去逛街血拼的,到处吃吃喝喝的,好像只有她一个是待家里做作业似的,连可以发的内容都没有。

……嗯?这谁发的状态?

-豆浆不甜,可惜猫不能喝,不然就分它们了。

配图是几只围着吃东西的流浪猫,熟悉的毛色,熟悉的花坛背景,应该就是蒋逸舟一周前发的照片上那几只猫。

不对,他说什么?

豆浆不甜???

阮念想起自己被外婆硬塞着喝的那杯豆浆,别说整杯喝完了,就是连着喝几口都觉得有点儿腻,他居然还觉得不甜?!

-回复:你是不是吃完包子才喝的?先吃了太甜的东西会分散甜味啊

她记得蒋逸舟买的包子里有两样都是甜馅儿的,要是先吃了包子再喝的,觉得不甜也很正常。

-回复:下午喝的。

大概是也在看微信,几乎一刷新就提示新消息了,阮念留意看了看他发这条朋友圈的时间,刚好是她在午睡的时候,应该没有谁会把早点留到这么晚才吃的吧。

-回复:你喝的豆浆是不是已经冷掉了?

对方的回复依旧很快,没几秒就又多了一条评论。

-回复:嗯

果然。

如果是她的话,冷掉的东西一定要重新加热才能喝,可蒋逸舟……额,看着就不像是会折腾这些的人,嫌麻烦,肯定懒得弄。

-回复:其实豆浆要刚打出来热着喝,才会比较甜的

发完这条,阮念才发现两个人一来一往地回复评论,已经快变成版聊了,而且回头看看自己写的,哎人家不就是说了句豆浆不甜吗,干嘛这么较真地找理由啊……

“嗡。”有私聊信息进来了。

-有差别吗

……居然是蒋逸舟?

阮念心里咯噔一跳,摸不透他这话是以什么语气说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我觉得有,但可能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感觉也不一样?

-明天还有吗

-啊?有什么?

-豆浆

-噢噢,有的,店里每天早上都会有卖的。

-嗯

……

然后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这人讲话总是停在很奇怪的地方,上次从派出所出来也是,让她觉得他是还有话没说完的,但等了好几分钟,聊天框确实没有再收到新消息。

所以……“嗯”是什么意思啊?

阮念趴在桌上,盯着屏幕最下面的字发了会儿呆,又往上翻了翻对话记录,就几句话,看完了两遍,突然觉得莫名其妙——她为什么要花时间在这不重要的问题上讲这么久???

“哎,想什么呢。”

她拍拍自己的额头,打起精神,从旁边的一摞作业里抽出化学卷……算了还是先做物理吧,老张说下周一要随堂小测,明天再做卷子,顺便还能复习一下知识点。

大概是睡过午觉的缘故,快12点了阮念才终于停笔去洗澡,躺在床上还十分精神,翻来覆去了无困意,又拿手机来刷了会儿微博。

她偶尔也看长篇小说,不追连载但会看完结文,也粉了几位作者大大,刷微博基本就是关注她们的动态,看有没有新完结或者准备出版的文,攒着等到放假看,签售会也去过几次,主要看时间允不允许,可以的话就去支持一下。

可惜都刷完了还不困,阮念只好又点开微信看朋友圈,真挺无聊的,翻着翻着又翻到了蒋逸舟下午发的状态,以及自己跟他那一大串排下来的评论。

唔,看着挺傻的,幸好现在两个人还没有共同好友,这些也就他俩能看到……所以豆浆到底哪里不甜了?他最后那个“嗯”又是什么意思?

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想不出结果,倒容易把人琢磨得困了,不知不觉也就睡过去了。

周日的早上照例是6点醒,生物钟比手机闹铃还准时,阮念的房间跟厨房只隔了堵墙,已经传来咣咣当当的声响了,估计是外婆在烧水,她坐起来发了会儿呆,等脑袋稍微清醒些了,才翻身下床去洗漱。

周末因为小芳姐不在,外婆一个人做不来那么多的包子,就只卖早点档,昨天下午她待家里的时候,外婆已经在店里把今天份的包子做好了,等开店前蒸一蒸就好。

“怎么又起这么早?”外婆给她倒了杯水,暖呼呼的,“昨晚睡得挺晚吧,周末也不多睡会儿?”

阮念接过吹了吹,喝完才说:“都习惯啦,醒了就睡不着了。”

外婆笑着拍拍她的肩:“行吧,我先去店里下蒸笼了,等会儿下来吃早餐啊。”

阮念点头:“好,知道了。”

下到店里的时候,铺面的两摞大蒸笼已经隐隐开始冒白气了,她冲里头告诉外婆一声自己来了,没进去,在铺子里走来走去忙活着。

打豆浆的时候,不知为何又想到了某人那句豆浆不甜,盯着手边的白砂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加了原来的分量。

不甜就不甜啊,她家的豆浆又不是第一天卖了,总不能因为他那么一句话就改口味吧?

况且,今天他也未必会再来买……

“你在啊。”

小风铃叮叮当当地响,在她反应过来有人来之前,熟悉的男声已经在她身后沉沉响起了,还带着点儿晨起的沙哑,听起来懒洋洋的,毫无攻击性。

但也还是把她吓了一跳,回头时险些把豆浆机带到地上摔了。

“……早。”阮念按下开关,豆浆机呜呜地捣腾起来,盖过了她加快的心跳声,“怎么又这么早来?”

“习惯了早起,睡不着。”蒋逸舟还是一身随意的打扮,干净的寸头,惹眼的五官,嘴角的伤已经基本好了,插着兜靠在铺门那条小通道边,左腿跨在台阶上,估计见不到她就要进来找人了,“你不是更早?”

“我也习惯了,一到时间就会醒。”阮念的目光在他曲起的大长腿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移开看了眼时间,最后回到他脸上……很快又矮了两寸,看着他黑t恤的大写单词说,“包子还没好,你……额,要进来等吗?”

damn。

还真符合他的人设啊。

凶巴巴的,对什么都不耐烦。

但也是真的好看,哪儿都好看,她一看就忍不住走神。

要命。

“嗯。”蒋逸舟也没客气,弯腰走进来拎了张小板凳坐墙边,都用不着她动手,“又等10分钟?”

“可能不止。”他来得比昨天早,这会儿包子才刚热起来,“要不你先喝杯豆浆,很快就打好了。”

蒋逸舟抬头看着她没说话,阮念顿了顿,又补充一句:“热的,你可以尝尝……看甜不甜。”

他倒是没有拒绝,淡淡“嗯”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阮念转过去继续干活儿,把纸杯拿出来一个个码放好,撑在台面等豆浆机打完。

蒋逸舟没带耳机,从她这儿能听到一点点游戏音效,挺耳熟的,好像苏棠也有玩这个,每次都开了嘴炮似的说不停,说这个坑那个菜的,跟他完全不同。

很安静。

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眸目不转睛注视着屏幕,拿手机的手势似乎很放松,指尖却在屏幕上飞速操作,半点儿不放松,看得她莫名一阵紧张。

“啧。”又死了,一打五还是吃力,能拖死三个不算亏了,蒋逸舟点开旁边的商店卖了件装备,换别的出装,离复活还有十几秒,抬头看那谁豆浆做好了没……对上了眼。

阮念:“……”

生平头一次偷看人被抓包,她立马心虚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蒋逸舟也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对视了许久,反正也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豆浆机“滴滴滴”地大叫起来,阮念才陡然回过神,匆匆跑去关掉机器,倒豆浆,蒋逸舟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没动,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动作,还险些打翻了一杯,突然有些好笑。

……不就是偷看他被发现了吗?

胆子真小,这点儿事就紧张,慌得像只小兔子似的,他要是现在再过去站她后面,做点儿什么,估计她立马能蹦得比兔子还高吧?

不过为免被她泼一身豆浆,这种幼稚的恶作剧就算了,蒋逸舟极轻地勾了勾嘴角,将乱跑的注意力放回游戏里。

游戏音效再次在身后传来,激烈急促,似乎并没有在意方才那段小小的插曲。

阮念听着悄悄松了口气,脸上窘迫的温度终于逐渐降下来了,低头看看自己手下,居然快把所有纸杯都倒满了……她本来是打算倒一杯就先给蒋逸舟喝的。

好吧,早倒晚倒都是要做的,而且他现在正打游戏呢,拿给他大概也没空喝。

阮念放下倒空的豆浆机,拿着塑料盖子给一杯杯豆浆盖好,等这些都做完了以后,才端着一杯戳着吸管的豆浆慢慢走过去。

到他跟前的时候,正好见到手机屏幕弹出“胜利”的字样,蒋逸舟在上面飞快点了几下,退出游戏,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给我的?”

问是这么问,他手已经伸过来接了杯子,只是温热,并不烫,于是没有停顿地含住吸管喝了一大口。

没什么感觉,挺解渴的,又接着一连喝完了半杯。

“……”阮念在旁边看他半天了,表情好像一直没变化,有些忐忑地捏着手:“额……怎么样?”

“跟昨天差不多吧,没甜多少。”不过倒是真的很解渴,他坐这儿吹了半天空调,喉咙挺干的,说完便把剩下的半杯也喝了,空杯子递回给她,“谢了。”

……没甜多少?

阮念疑惑地拿着杯子回去,自己开了一杯豆浆喝,连着喝到第三口就忍不住吐掉了吸管。

明明挺甜的啊,他怎么能喝得像喝水似的,还嫌不够甜?

那就再加点儿糖。

趁着豆浆还热,阮念往豆浆里舀了小半勺白砂糖,用吸管搅拌几圈融化掉,盖回盖子,然后重新端到蒋逸舟面前,抿着唇:“你再尝尝这个?”

蒋逸舟正在看手机,头也不抬就接过来咬着吸管喝了,其实阮念的意思是让他喝一口尝尝味道而已,不料这人不声不响居然又给喝光了。

“这个够甜。”蒋逸舟晃了晃空杯子,一侧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掀眸看她,“加糖了?”

阮念刚松口气,猝不及防被他这带着笑意的一眼看上来,不禁愣了,都说平常总冷着脸的人突然来一下最为致命,偏偏他还笑得这么痞……这么好看。

哎,回神回神。

她点点头:“是加了一点。”

几分钟前才丢过的脸,再丢一次就捡不起来了,阮念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视线,往下一瞥,盯着他手里的杯子伸出手道:“我帮你拿去扔吧?”

“哦。”蒋逸舟语气淡淡,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杯子,在她快拿到的时候却手一拐,没让她碰着,似笑非笑道,“我说,这杯是你喝过的吧?”

“……啊。”阮念懵了,想都没想就下意识否认,“我没喝……”

“没喝?难道你这儿卖豆浆是每杯都不同量的?”蒋逸舟挑眉看着她,有理有据,“这杯拿着比上一杯轻了。”

什么?她才喝了几口啊,这都能感觉出……来?等等……额,她好像真的喝了,然后就直接往里加了糖给他喝……

阮念呆若木鸡,感觉自己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窘得几乎说不出话:“你、你刚才怎么不说?我可以给你换一杯的啊。”

“算了,再给我一整杯也喝不完。”

蒋逸舟其实是无所谓,只不过察觉到了就随口一说,他大老爷儿们没那么多讲究,而且又不是她吃了他的口水,不太懂她有什么好纠结的。

“包子好了没?”他扬手将纸杯投进了桌台下的垃圾桶,干净利落,“已经过10分钟了。”

“……我去看看。”阮念简直是落荒而逃。

太丢脸了。

今天这脸就搁在地上吧,别想能捡起来了。

“跟昨天一样,微信转你。”

直到蒋逸舟拎着包子走出去老远了,阮念都没抬得起头来,也没想到应该跟他说豆浆是要另外付钱的,而且他还喝了两……不,算一杯吧……

“来来,趁着这会儿还没人,先把面吃了。”

外婆端着刚做好的面条出来,放桌上时瞧了孙女儿一眼:“呀,怎么脸都红啦?是不是热的?我去把空调再调低点儿,可别热坏了……”

阮念无言以对,只得埋头吃面。

******

这满心躁动不已的情绪,在下午做完一套化学题后,终于平静下来了。

……不止平静,简直是透心凉。

阮念对着那张布满红笔改错痕迹的练习卷,眉头紧锁,就凭她现在这样的状态,明天的测验能有好分数才怪。

答案解析倒是都能看懂,但问题在于,她做题的时候没有思路,总像盲头苍蝇似的乱撞一通,运气好的能撞出一条路,运气不好就撞得头破血流,还浪费时间,影响后面的答题。

她在高一就知道化学是自己的弱项,但因为那时还是单科考试,一科不行,可以靠其他科拉分,对年级排名影响不大,所以比起“背多分”且难理解的文科,她还是选择了自己总成绩比较高的理科。

但高二就不同了,分科之后面临的不再是单科考,而是物化生三合一的理综考,只要有一科拖后腿,另外两科都会受影响,到时她的成绩很可能比三科分开考要差得多。

“哎。”阮念趴在桌上闷闷地叹了口气,当初选理科的毫不犹豫仿佛都跑没影儿了,心里这会儿全是茫然。

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

这是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咬牙爬完啊。

她闭上眼,默默趴着休息了会儿,然后起身出去倒了杯水,回来坐下,喝完了,抽出化学书开始复习。

不管怎样,先把明天的测验过了,剩下的……看情况再说吧。

这一复习就复到了晚上10点,想着明早第一节就是化学课,阮念早早就洗澡睡了,也没怎么看手机。

几乎整天都在复习化学,连做梦都梦见了自己在考化学,到时间老师叫停笔了,她才发现答题卷上没写名字,吓得立马醒了,睁开眼等了半天才听见闹钟的响声。

……起早了。

每周一要举行升旗仪式,全校学生在操场上顶着太阳傻站半节课的时间,听校领导上台发表讲话,或吹水或集体训话,底下也没几个人在听,不是偷偷玩手机就是低头搞小动作,反正仗着人多,教导主任看见了也挤不进队伍里抓他们。

“阮阮,还复习呢。”

苏棠今早起晚了,下楼太匆忙,手机落在了宿舍里没带,这会儿正无聊得慌,往前一凑想看阮念在做什么,就见她拿着错题本在翻。

“对了,昨晚我给你发的……”

苏棠还没说完,就被阮念“嘘”一声打断了,转头小声道:“等下再说好不好?我想再看会儿题。”

“哦……”苏棠欲言又止,但见她已经转回去了,也不好打扰她复习,只好转向另一边看林昊和周鹏打游戏。

好不容易熬到升旗仪式结束,一大波学生往教学楼里走,楼道空间有限,走得比龟爬还慢,阮念挽着苏棠的胳膊走,用不着看路,就继续盯着本子看。

直到回教室坐下,苏棠都没找着机会说,干脆放弃了,想想阮念毕竟是学霸,就算化学不太好,也比她这学渣强多了,还不如先担心自己吧。

然而等老张收完卷,看自家闺蜜一脸沮丧的表情,她就觉得自己可能做错决定了。

“什么情况?”苏棠趴在后桌问。

阮念摇摇头:“不知道。”

选择题还可以,但花的时间太多了,后面的大题做得很匆忙,有几个空不确定也只能照填,感觉……又要考砸了。

不过卷子交上去了,想也没用,倒是苏棠早上想说又没说的话,她还不知道是什么,就转过来问了一句。

“就是,昨晚我给你发的微信,你看了没?”苏棠问。

“我复习完就睡了,没看微信。”阮念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发什么给我了?”

“卧槽,你真没看啊?我就说你怎么都不回我。”苏棠痛心疾首,都有点儿不忍心跟她说了,“要不算了,你不会想知道的,相信我。”

阮念:“……不会是今天的测验题吧?”

苏棠僵笑:“真聪明,给您鼓鼓掌啊,啪啪啪。”

阮念不想说话了。

******

此时正在办公室批改试卷的老张也不想说话了。

这帮兔崽子!看看写的都是什么狗屁答案!瞎蒙也得蒙个沾边儿的吧?乱做一通!

亏他昨晚还特地出了一份跟这次测验题型差不多的练习卷,让他们晚修的时候做了,自己对答案改正,哼,估计就没几个是做了的,不然至于错成这样吗?啊?

老张硬憋着气刷刷刷地改完了试卷,正巧被第二节课课间来送作业的sherry张赶上了,抓着他忍不住撒了通气。

不过sherry张早习惯了,看到那张放在最上面写着他名字的满分试卷,淡定受气,毕竟是次次考第一的化学科代,替大伙儿挨两句骂也是应该的,反正老张骂的又不是他。

“这是今晚的作业,多加两道题,你一会儿给他们抄到黑板去,明天交上来我检查。”老张交代完,人走前又吩咐了一句,“对了,叫阮念下课来找我。”

“哦。”sherry张瞄了一眼桌边还空白的登分表,“好的。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老张挥挥手:“去吧,别忘就行。”

第三节下课有20分钟的大课间,一打铃学生们就放风似的涌出教学楼,在操场集合草草做完课间操,然后默契地冲往小卖部抢购,里三层外三层,有钱也分分钟挤不进去买。

往常阮念都会在外面,等苏棠奋战完出来才一起走,几乎每次都得跑上楼踩点进教室,今天有事等不了,阮念跟苏棠说了一声,就自己回教学楼去了。

“报告。”

还没到上课时间,办公室的老师大多都在,阮念低着头就往老张的座位走,虽然平时也经常来这儿,但毕竟为的事情不同,这会儿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来了。”老张神色如常,语气也还算和蔼,估计是隔了一节课气消得差不多了,两指轻弹,用笔头敲了敲桌面,“知道我找你来什么事吧?”

阮念看了眼已经改好放在旁边的试卷,大概也能猜到了,在心里叹了口气。

“知道。”她低声说。

“那你知道自己这次测验多少分吗?”老张伸手翻了翻卷子,找到她那张抽出来,“你自己看看。”

阮念还没接过来就看到了,79分。

“我也不拿分数说事儿,光看这个没意义,关键还是排名,你这个分,连班平均都过不了,想想能排到第几名吧。”

班平均以下……大概排二十几名吧,这要是搁在大考里,就算她其他五科的成绩都能保证在班前三名以内,总分的年级排名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哎,我叫你过来也不是想批评你怎么的,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老张没有生气,有也只是无奈。

这学生从高一就是他带的,学习好,很认真上进,成绩也一直在稳定提高,唯独化学,沉得跟一潭死水似的,总提不起劲儿。

以前是没分科他不好多干涉,现在既然她选了理科,无论是作为班主任还是科任老师,他都得用力推一把才行。

“阮念,你跟老师说说实话。”老张推了推眼镜,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你是因为对化学这门课不感兴趣、不喜欢,所以学不进去呢,还是你其实有心想学好,但一直找不到方法呢?”

阮念摇头否认:“没有,您课上讲解的我都能听懂,就是……”

“就是课下自己做题的时候,很多都不会做,或者经常做错,对吧?”老张教书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继续问,“那你有没有试过用其他科的学习方法来提高化学?”

阮念点头:“有,但是……”

“没什么效果?”老张笑了笑,见怪不怪地摆摆手,“很正常,不同的科目有时需要不同的学习方法。你平常有不明白的问题,有没有多去问呢?”

“……没有。”

她倒是想问,但班上能问的就那么几个,而且又不是每个人都闲着专等她来问的,很多时候找不到机会问,拖着拖着就给忘了,一直堆到考前复习才焦头烂额地想补救,当然来不及了。

然而老张明显误会了她的意思,皱眉劝道:“这可不行啊,有问题就该多问,问清楚才能学得扎实,脸皮厚点儿,别怕其他同学笑话你不会,知道吗?”

“不是……”阮念倒没觉得丢脸,要是全都会了,哪还用得着学呢,只不过,“我有时找不到人问,您也不在办公室,就……”

话没说完,上课铃声突然响起,把她剩下的半截话给生生掐断了。

不过老张也听得懂她的意思,并且还乐了,一副想沉思又有些忍不住笑的表情:“哦,找不到人问啊?这事儿好办,我仔细想想……你先去上课吧。”

“好。”虽然不知道老张想的什么办法,但阮念还是礼貌地道了谢,才匆匆离开办公室回教室上课。

第一次因为成绩的事情被班主任叫去谈话,虽然过程中只是心平气和地讨论问题,她也知道这件事迟早得面对,但还是有点儿沮丧,下午放学没有再多待,早早就回家了。

蒋逸舟上完竞赛课回来拿书包走,没看见她在,倒是趴桌上玩手机的苏棠看了他一眼,有些惊奇:“咦,你还没走啊?我以为阮阮是跟你一起回家呢,走那么早。”

“走了?”他拎起书包往肩上一挎,自动忽略了前半句话,“她有事?”

“应该没有,就是比平常早点儿回家而已。”苏棠顺口回答完,忽然八卦地眨了眨眼,“这位同学,你很关心她哦。”

蒋逸舟:“……”

“咳,就你话多,赶紧做作业去吧。”周鹏一转头把苏狗仔给轰了回去,火速收完书包起身来到蒋逸舟旁边,换上小弟款的标准笑脸,“舟哥,现在走吗?要不我帮你背书包?”

苏棠翻了个白眼,就他上周五为报蒋学霸救命之恩认了人家当老大的那点破事儿,今儿一天都快往班里传遍了,还不问人家同没同意,懒得再看他那脸狗腿样儿,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滚开。”

蒋逸舟被他挡着路了,不爽地皱了下眉,抬腿的动作不知是要走还是想踹他,周鹏当然不冒这险,立马敏捷地闪到一边,跟着老大走。

“舟哥,我看念姐也没什么事的,就是心情不太好吧,所以走得早了点儿。”

蒋逸舟花了三秒来思考这个称呼是何许人也,反应过来后抽了抽嘴角:“她心情不好什么。”

“今天的测验啊。”周鹏虽然决定要放弃暗恋了,但这种时刻关注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改不掉,知道的自然也比较多,“她考完脸色就不太好了,课间sherry……额,就是化学科代,还叫她有空去办公室找老张,估计也是说成绩的事儿。”

今天的测验?

蒋逸舟想了想。

哦,他好像连卷子都没看就直接塞抽屉里了,睡了一节课,起来的时候老张已经抱着卷子走了。

“其实她成绩也不算很差,只是你们学霸的要求都比较高嘛,没个前五前十就觉得见不了人,要换我们这种学渣,过了平均分都能上天了。”

蒋逸舟插着兜没说话,不置可否。

他对分数的概念一直有点模糊,或者说不太在意,考试也不会想能拿多少分,只是把会做的都写出来而已,难以理解怎样的成绩会差到心情不好。

能让他心情不好的事,排在成绩之前的简直太多了。

比如旁边这个打开了话头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胖子,比如晚饭后躲在他房间里偷玩电脑的弟弟。

“你就不怕你爸查房?”

蒋逸舟靠在床头打游戏,漫不经心的语气并没有半点儿作为共犯的自觉。

“怕什么,我看他正忙着呢,没空查我房。”张睿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隔好久才抽空补了一句,“也就我妈喜欢干这种事儿。”

蒋静出差了,今天去得周三才回来,这会儿张睿乐得没人管,跟人□□聊个天都快笑成花儿了。

“张睿。”蒋逸舟皱了皱眉,张睿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一笑起来,跟螺丝刀在铁皮上划过的声音差不多,折磨耳膜,“你烦不烦。”

“怎么了哥。”张睿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头也不回地敷衍道,“我小点儿声小点儿……哈哈哈哈这人太他妈逗了我去……”

“操。”蒋逸舟真有些受不了,丢下手机要过去收拾他,但想到揍完这熊孩子估计也不好交代,他顿了一秒,转身开门出去。

“哎哎,逸舟,来帮我看看这写的什么字,看半天了都。”

经过书房的时候被老张叫住,真不愧是父子俩,烦人都得凑一块儿烦,蒋逸舟面无表情进去给看了,正想走人,老张又拿了张登分表往他怀里塞:“你现在有空吧?帮我把这个录进电脑行不?”

家里的电脑就两台,一台在书房,另一台就在蒋逸舟房间里,老张知道这小子不做作业的,想让他顺手帮个忙。

“你儿子也挺有空的,不如让他帮你。”蒋逸舟没答应,先毫不留情地把张睿卖了,“他现在正好在我房里玩电脑。”

“什么?”老张气得一瞪眼,摘了眼镜过去逮人,“张睿!个小兔崽子,作业做完了?还玩电脑?给我赶紧回房去!”

“啊知道了知道了爸你别抓我衣领……”

张睿大呼小叫被老张拎回自己的房间,屈辱非常,忍不住给靠墙上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哥哥比了个中指,做嘴型道:哥你卖队友!

蒋逸舟回他:不服打架?

张睿:……哼!!!

“进去进去,不做完作业别出来了。”

老张没好气地关上房门,再抬头见蒋逸舟已经往自己房间走了,反手朝他扬了扬那张登分表。

“谢了啊,录完电子版用u盘拷给我就行。”老张说。

蒋逸舟随口应了一声,回房关门,屋里的冷气很足,很快就让他那点儿烦躁冷却下来了,坐电脑前准备开始办正事。

张睿够机灵的,就老张进来抓人那么小会儿,已经把他打开的页面全关掉了,桌面干干净净的,跟刚开机没什么两样,蒋逸舟点开excel文档,设置格式的时候顺便扫了眼登分表上的数据,目光略过某个熟悉的名字时,顿了一下。

79分?也不算太差吧,排她后边的大有人在。

……当然了,排她前面的人更多,目测有二十个左右,上90分的也将近十个了,第一名还是个满分。

他虽然没看过卷子,不过以这成绩分布来看,题目应该挺简单的,她只考了个中游的成绩,确实不太行。

可至于心情差到……要提前回家?

蒋学霸依然表示无法理解。

这份表格快10分钟才做完,录数据不难,把这些名字逐个输进去才是最耗时间的,蒋逸舟拿着u盘去书房的时候,简直怀疑老张根本不是想他帮忙,而是有意让他认识一下班上同学的名字而已。

无聊。

“这么快就弄好了?不错不错。”老张站在书柜前找什么资料,没用电脑,“你把文件拷我桌面,u盘可以拿走了。”

“哦。”蒋逸舟绕过书桌来到电脑前,看见屏幕上是一张没做完的座位表,他位子没变,旁边倒是换了个人……

他挑了挑眉,把u盘插进电脑主机,开始复制。

第一时间更新《他的小心肝》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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