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等

希望他开心点。

——《苏在在小仙女的日记本》

校运会的第二天。

苏在在坐在自家班级的帐篷下，暗搓搓地盯着远处三十米左右的张陆让。

帐篷是绕着跑道按班级顺序安的，所以一班的位置刚好在九班的十点钟方向。

远远望去。

张陆让坐在男生堆中，其他人都笑着在聊天。

只有他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本书。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黑碎的发，以及微抿着的唇。

身上已经换回了蓝白条纹的校服，看起来清爽又明朗。

一个小时后，张陆让终于有了动静。

他站了起来，把书放进书包里，往厕所的方向走。

苏在在连忙起身，边跑边捋顺头发。

很快就跑到他的旁边。

苏在在一下子跳到他的面前，嬉皮笑脸：“嘿！”

张陆让看了她一眼，没理。

她跟他并肩走了一会儿。

一跟他站在一起，苏在在的大脑就一片空白。

原本准备好的话顿时一个都想不起来。

这么安静……

先随便扯点话好了。

“我觉得你这样特别好。”

“什么？”

“你这习惯挺好的，不用别人陪你去上厕所。”

“……”

这样好像更尴尬。

苏在在干脆乱来了：“张陆让，你说过谎吗？”

“嗯。”张陆让随口应了声。

苏在在再接再厉：“你英语考过三十分吗？”

“……嗯。”

听出他犹豫了一下才应答，苏在在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好像戳到大美人的痛处了……

她舔了舔嘴角，有些慌乱的补充道：“其实考低分也没什么，我跟你说，我物理和化学加起来就没试过超过一百分。”

“……”

“元素周期表我从初中背到现在都背不顺。”

“……”

“加速度的单位我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

张陆让眉心一动，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你听不出来吗？”苏在在有些郁闷。

“嗯。”

苏在在挠了挠头，着急的几乎要跳起来。

“为了夸你衬托你，我都把自己说成是一个智障了，你还听不出来。”

“……”

“你真的相信我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懂吗？天方夜谭！”

张陆让有些忍不住了，沉声道：“你就是那样的。”

不是为了夸他才瞎掰的话。

事实就是那样。

苏在在：“……”

两人又开始沉默。

苏在在被拆穿了也没觉得尴尬。

她还没忘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继续问。

“你骗过我吗？”

“嗯。”

苏在在：“……”

用不用那么诚实！

到底怎样才能让他说谎！

而且。

苏在在摆出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张陆让，你不能老这样。”

“……”

“你老是就只回一个‘嗯’，太敷衍了。”

“……”

“热情点啊，如果不想说太多，你可以只加一个字。”

“……”

“比如，嗯啊。”

“……”

苏在在说完之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连忙捂住脸颊，闷闷的说：“……突然觉得好羞耻。”

张陆让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一被调戏就炸毛。

用冷酷来伪装自己的大美人。

苏在在装作没听见。

想了想，她决定干脆点。

她深吸了口气，重新问一遍昨天的问题：“你觉得我漂亮吗？”

张陆让还因刚刚的事情有些不悦。

闻言，他几乎没有考虑半分，毫不犹豫道：“不。”

听到这个回答，苏在在乐了。

然后期待的盯着他。

等了三十秒。

……没动作。

苏在在想，他大概有些迟钝。

再等个一分钟好了。

一分钟后。

认清事实的苏在在有些恼羞成怒：“张陆让！你居然！”

太过分了吧！卸了妆就不认了！

害得她期待了一晚上呢！

她这么激动的语气惹得张陆让侧头看她。

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却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勾人的意味。

苏在在瞬间弱了，连忙挂起笑脸。

“你居然……长得那么好看，你觉得我长得不漂亮是正确的，有对比嘛……”

张陆让：“……”

不过苏在在还是有些不甘心，厚颜无耻的问：“不过你不照镜子的时候看我，不觉得很赏心悦目吗？”

听到这话，张陆让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回忆了下昨天在舞台上听到的喊声。

——大美人，我要蹂躏你！

眉头稍蹙。

“苏在在。”他喊。

猝不及防的得到大美人的召唤，苏在在有些受宠若惊。

她连忙把脸凑了过去，愉快的应了声：“在在在！”

他忽略了她的回应，面无表情的问：“大美人是什么。”

听到这话，苏在在全身一僵。

脑袋飞速的运转着，额间开始冒冷汗。

然后开始胡说八道：“大美人呢，顾名思义，就是长得很漂亮的人，当然也可以说是那些长得很帅的人啊，还能形容一个人的品德美好。”

冷场。

几秒后，苏在在灰心丧气，破罐子破摔：“好吧，是我在喊你。”

张陆让：“……”

“你不开心吗？我在夸你，我又不是在骂你。”苏在在有些委屈。

“……”他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开心的。

“而且，当时有个女生还喊着让你去劫她的色，我都没这么过分！”苏在在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声调越发高了起来，“我只说了，大美人，我要……”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原本委屈的神情蓦地收了回来，有些尴尬。

很快，她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随后指着不远处的厕所，说：“你快去吧，别憋坏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改天聊。”

说完之后，也没等张陆让的回答，直接灰溜溜的跑走。

张陆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她的背影。

很快便转头往男厕走去。

走了几步后。

他突然扯了扯嘴角，向上扬。

被她这么一闹，压抑的心情瞬间消散了不少。

如果是平时，他大概要调整很久。

那样烦闷的心情，就被她用这小段时间，轻而易举地挥散开来。

压抑瞬间变得比羽毛还轻。

被风一吹，随之飘走。

飘散到很远很远。

想起苏在在。

张陆让突然有些羡慕。

人蠢一点也有好处。

没有烦恼。

******

校运会结束后，各班开始清理现场。

苏在在搬着自己的椅子往教学楼那边走。

王南在后头喊着：“喂！苏在在！我帮你搬吧！”

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走出体育场，苏在在突然注意到前方的张陆让。

单手拎着一张椅子，看起来格外轻松。

她加快了步伐，走到他的旁边，殷勤的说：“让让，我来帮你搬吧？”

张陆让闻声望去，皱了眉：“你喊我什么？”

这次苏在在没怂了，坦然道：“让让啊，如果你觉得不公平你也可以叫我在在呀！”

反正都被他听到自己喊他大美人了，干脆彻底点。

张陆让：“……”

“让让，我来帮你搬呀。”

“……”

“让让，你怎么不理我？”

“……”

“张陆让，我来帮你搬吧。”

“不用。”

果然。

苏在在眨了眨眼，突然觉得特别好玩。

……再试试看别的好了。

“大美人，我来帮你搬椅子吧！”

“……”

“大美人……”

张陆让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手中的椅子扯了过来，大步的向前走。

苏在在懵了，愣愣的追上去：“你抢我椅子干嘛？”

“苏在在。”

“是在在。”苏在在纠正他。

“……”他安静了一阵，叹息了声，语气有点挫败，“回教室，我帮你搬。”

听到这话，苏在在看了他一眼，呐呐道：“我真的是想帮你搬。”

“嗯。”

苏在在在他旁边走着，鞋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低声问：“张陆让，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

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你刚刚这里一直皱着。”

张陆让没答。

过了一会儿。

苏在在弯了弯眼，继续道：“不过现在看起来跟平时差不多了。”

两人走进教学楼，开始上楼。

张陆让沉默着，见她被人挤的凑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将椅子侧了侧。

随后听到她说：“果然，我在你身边能使你快乐。”

“……”

见他还是不说话，苏在在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

想了想，她说：“让让，我请你吃果冻呀，别不开心了。”

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话里仿佛掺了糖。

可他还是很安静。

苏在在也沉默了下来。

她减慢了速度，跟在张陆让的后面。

像个影子。

两人走到三楼。

苏在在看到他把她的椅子放在了门外，然后搬着另外一张走进了教室。

不打一声招呼，像是无视她的存在。

苏在在站在原地。

忽然有些难过。

她刚想走过去把椅子搬回来，里头的人去而又返。

张陆让单手抬起她的椅子，看了她一眼。

苏在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就见张陆让抬脚往楼上走。

苏在在连忙跟了上去，嘴角弯了起来。

“让让。”她清脆的喊了声。

“……”

“大美人。”

“……”

“张陆让。”

“嗯。”

好喜欢你。她在心里说。

两人走到九班门口。

苏在在刚想从他手中接过椅子，就听见他说：“你坐哪？”

闻言，苏在在下意识的指了指第一组的倒数第二排：“换到那了。”

张陆让走了过去。

苏在在立刻跟了上去。

坐在位置上跟前桌说着话的姜佳立刻噤声，八卦的盯着他俩。

张陆让把苏在在的椅子放好。

苏在在以为他放完之后肯定立刻就走了。

可他却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捏紧了手，突然有些紧张：“你怎么了？”

张陆让转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轻声道：“没事。”

说完之后，他便抬脚走出了教室。

看他走了，姜佳才激动的扑了上去：“我靠！啥情况？！追到手了？！”

苏在在摇了摇头，解释：“他觉得我烦人，才帮我搬的。”

“不是吧！那能亲自帮你搬进教室来？”

“真的。”

姜佳还在耳边帮她分析着状况，苏在在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的表情有些呆滞，带了点困惑。

暗自在思考。

刚刚大美人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