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火车从埃克参顿到艾息特大约要半个小时。十一点五十五分,侦探拿尔拉柯特正在按罗伯特家的门铃。

罗伯特的家颇为破败,看来极需粉刷一番了。花园杂草丛生,大门斜挂着统链。

侦探拿尔拉柯特自言自语:“这家破一落了。”

上尉为人正直,经过多次查询表明他被仇人害死的可能性不大。相反,现在弄明白有四个人能从老人的死亡中获得一笔可观的款子。

这四人的每一个行动都要进行调查。旅馆的登记簿是一条线索,但皮尔逊毕竟可能是同名同姓。拿尔拉柯特不急于过早作结论,在进行采访的准备阶段,尽可能不先入为主。

一位相当激遇的女人出来开门。

“你好。”拿尔拉柯特说,“我想见见加纳夫人,是关于她的兄弟,在埃克参顿名叫策列维里安上尉死亡的事。”

他故意不出示证件,凭经验他知道单是警官这一点就足以使她不安乃至说不出话。

侦探在女仆给他引路进客厅时,随便问道:“她兄弟死亡,她听说了吧?”

“听说了。接到克尔伍德律师的电报,她才知道。”

“哦!是这样。”侦探拿尔拉柯特说。

女仆领他进会客室——它也象这家房屋一样急需花些钱来修整了。尽管如此,它仍有可爱之处。为什么呢?连侦探也说不清。

“这对你的女主人一定是极大的震惊了。”

他注意到女仆似乎无动于衷。

“她并不常看到他。”这是她的答话。

侦探拿尔拉柯特说:“把门掩上,到这里来。”

他急于试一试这突然袭击的效果。他问:

“电报有没有说这是行凶谋杀?”

“谋杀?”这女孩睁大两眼,流露出恐惧与愉快交织的神情,“他被人谋杀吗?”

“是啊!”侦探拿尔拉柯特说,“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听说。克尔伍德先生不打算让你的女主人突然知道,但你要明白。亲爱的,顺便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先生,我叫毕策莉斯。”

“啊,毕策莉斯,今晚就见报了。”

“哎呀,我从未听说。”毕策莉斯说,“凶杀,真可怕,是吗?他们猛击他的头,还是枪杀,或是别的什么?”

侦探见她极想知道详情,即感满足了。顺带又问;“我相信,你的女主人昨天下午就想去埃克参顿,但天气又太恶劣了,对吧?”

“我从未听说她要去,先生。”毕策莉斯说,“我看你一定搞错了,夫人下午去买东西,然后去看电影。”

“她什么时候回到家了?”

“六点钟左右。”

“那就请加纳夫人出来吧,我对这个家庭一情况不了解,”他以随便的口气说,“加纳夫人是不是个寡妇?”

“啊,不是的,先生,她有丈夫。”

“他是干什么的?”

她自不转睛地说:“他什么都不做,他不能工作,他是个残废军人。”

“他是残废军人?呀,对不起,我没听说。”

“他不能走路,整日躺在床上,家里总要有个护土……”

“这一定是非常苦恼的了。”侦探安慰道,“现在请你去告诉加纳夫人,说我是从埃克参顿克尔伍德先生那里来的。”

毕策莉斯退出去。几分钟后门开了,一位高大而成严的妇人进来。她脸型奇特,两肩宽阔,两望已微微灰白的头发一直向后梳。她用疑惑的眼光直望着侦探。

“你从埃克参领克尔伍德先生那里来?”

“不完全是,加纳夫人。那是我对你的女仆这么说的。策对维里安上尉昨天下午被谋害了,我是负责处理这案件的特派侦或拿尔拉柯特。”

不管加纳夫人在别的方面是什么样的人,而她无疑是个有胆识的妇人。她眯缝着两眼,深深地吸口气,然后指着一张椅子请侦探就座,她自己坐下后就开腔了:

“谋杀!多么惊人!到底谁要谋杀他呢?”

“这就是我迫切要找到的人,加纳夫人。”

“当然啰,但愿在某方面我能帮助你。但我怕做不到,我与我的兄弟已有十年很少见面了,他的朋友,也就是说他和他们的任何联系我一无所知。”

“请原谅,加纳夫人,你和你兄弟是否吵过架?”

“没有吵架,我想,用‘疏远’一词会更恰当地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想在这里多谈家庭的事,只一件,即我的兄弟对我的婚事很不满。我认为,但凡兄弟都极少同意他们的姐妹的择偶,而通常他们都比我的兄弟做得更隐蔽罢了。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兄弟从一位姑母那得了一笔财产,而我们两姐妹都嫁给了穷人。当我的丈夫在战后因患弹震症成了伤残人员而退伍时,只需得到一点经济上的援助就足已为我解除了极大的痛苦了——使我丈夫能够接受昂贵的疗程,没有这笔钱,他就要被医院拒之门外,我向我的兄弟告贷,他拒绝了。当然他完全有权利这样做,但从那以后,我们极少相见,几乎没了来往。”一这是一段简明扼要的说明。

不知为什么,侦探觉得加纳夫人有一种迷惑力,他还是不完全了解她。她似乎假装镇定,似乎矫揉造作。他同时还发现,她虽然有所惊讶,但她总不问他兄弟死亡的详情,这点引起他极大的注意。

“我不知道你要不要我详细告诉你,发生在埃克参领的事情。”

她皱皱眉头,说:“一定要我听吗?但愿我兄弟无痛苦地死就行了。”

“完全没痛苦,我可以这么说。”

“那就不必讲那使人震痛的事了。”

“造作!”侦探这么想,“明显她造作!”

就好象她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她使用了他自言自语时所使用的词:“侦探,。我猜想你认为我是造作,不过,我曾听过不少恐怖的事。我丈夫曾对我说过他受人陷害的一件事……”她发抖起来,“我想,要是你多了解些我的情况的话,你会理解我的。”

“噢!一点不错,一点不错。加纳夫人,我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是想从你这里知道些家庭的状况。”

“是这样吗?”“是的。你兄弟活着的亲人,除了你以外,还有几个?”

“属近亲的只有皮尔逊一家和我妹妹玛丽的几个孩子。”

“他们叫什么名字?”

“吉姆,舒尔维娅和白里安。”

“吉姆是什么人?——”

“他是最大的,在保险营业所工作。”

“多大年纪了?”

“二十八岁。”

“结婚了吗?”

“没有,只是订婚。我没见过那个女孩,但我相信是很漂亮的。”

“地址呢?”

“西南三区,克伦威尔街二十一号。”

侦探把它记下了。

“说吧,加纳夫人。”

“还有舒尔维姬,她嫁给绘马丁·德令——你可能读过他的著作,他算有中等成就的作家。”

“请说说他们的地址。”

“威不顿,沙梨路,努克(凹角)。”

“还有呢?”

“最小的叫白里安,而他住在澳大利亚,我不知道他的地址,但他哥哥或姐姐会知道的。”

“谢谢,加纳夫人。冒昧地问一句,昨天下午你是怎样消磨的?”

她怔了一怔。

“让我想想,我买了些东西……啊……然后去看电影,六点钟左右回家,在床上一直躺到吃晚饭,因为那场电影使我相当头痛。”

“谢谢,加纳夫人。”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我没别的要问了。我要去找你的侄儿侄女。你和皮尔逊家的三个年轻人都是策对维里安上尉的财产继承人,不知道克尔伍德先生是否告诉了你。”

她的窘态使脸部慢慢通红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说:“那太好了,这钱是那么来之不易——太难到手了——他总是把钱存起来,对我们很吝啬,我们只能期待而且。”

这时,一个男人抱怨的声音传到楼下,她猛然惊起。

“珍妮弗;珍妮弗,来呀!”

“来啦!”她说。

当她打开门,那个叫声又来了,而同叫得更大声,更专横。

“珍妮弗,你去哪儿?快来!”

侦探随她到门口,这时他只能看见她在楼上跑时的背影。

“我来啦,我的心肝!”她嚷道。

正下楼的一位医院的护士闪过一边,让她上去。

“快到加纳先生那里去,他正在发火,你总是有办法平息他的怒气。”

当那护土走到楼下时,侦探故意挡住她的去路。

“我跟加纳夫人的谈话被打断了,我跟你谈一会儿行吗?”

护士表示乐意,于是走进了会客室。

“谋杀的消息使病人心烦意乱,”她说着一边扯了扯浆硬的袖子。“那个傻女孩,毕策莉斯跑着上楼来泄漏秘密。”

侦探说:“对不起。也许那是我的过错。”

护士礼貌地说:“当然,你不可能预料得到。”

侦探询问:“加纳先生病危了吗?”

“那是一种令人悲伤的病。”护士说,“当然,不妨这么说,这病对他并没有真正的妨碍,神经休克四肢不能动弹,这是看不见的伤残。”

“他昨天下午没有特别的紧张以至休克吧?”

“就我所知,并不那样。”护士显得有些惊诧。

“你整个下午都是跟他在一起吗?”

“本来应该这样。但加纳上尉非要我去图书馆给他换两本书不可。他妻子出去时,他忘记交代她了。我当然答应了他的要求,他还要我替他买一两样小东西——作为给妻子的礼物,直到四点半钟我才去。因圣诞节前商店拥挤,以及这样那样的原因,直到过了六点钟我才回来。而那个可怜的家伙很愉快,他说他睡着了好一阵。”

“那时加纳夫人回来了没有?”

“回了,我相信她在床上躺着。”

“她对丈夫很恩爱吧?”

“她很崇敬他。我确信这个女人为了他什么事都愿做——感人至深。这与我所曾服侍过的病人完全不同,只是上个月……”

这时侦探很巧妙地合齐了即将暴露的上个月的丑闻。他看看手表,大叫起来;“哎呀!我要误车了,火车站不远吧?”

“圣·大卫车站只需走三分钟,你去圣·大卫车站还是去皇后街?”

“我非跑不可了,”侦探说,“请转告加纳夫人,很抱歉!我不能向她辞行。护士,我很高兴和你作了短短的闲谈。”

护上微愠地昂起头。

“模样倒不错,”当侦探出去后,她关上前门,喃喃自语:“确实标致,并且如此多愁善感。”

她轻轻地叹口气,就上楼去照看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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