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浮于表面的话, 南舒听得太多。

但不得不说,她看着他的眼睛,刚刚一瞬间差点儿就被他的深情诱陷进去了。

南舒握着水杯的手蓦然收紧了几分。

她知道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对谌衡特别重要, 薄唇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却一直说不出口。

最后, 只咬着唇吞吐了几个字,“谌衡, 回到过去很难的。”

真没那么简单。

他们现在还不算什么, 如果真的要全心全意地在一起,需要面对的还有很多很多。

例如他的父母,还有御园里他们曾经相处过经历过的一切,这些都还没仔细地深究过呢。

谌衡执着她的手, 似乎很想让她相信:“过去是我不好, 是我自以为是,我知道错了。你离开的那几年,我无数次后悔和害怕,怕再也见不到你, 怕我们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上就永别此生,还怕你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 吃了苦受了累......”

“你还记得我们在上海第一次重逢见面的那天吗?”

“嗯。”南舒点了点头。

起初,他表现得很平淡,甚至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 仅有的一句话还是冲吴新雪说的。

“看到你跟别人站在一起, 我嫉妒得发狂。”

那会儿的他手是抄在裤兜的,明明心中醋味横生,嫉妒心起,可看见她抬眸看向他时, 手心却忍不住紧张得出了汗,生怕在她面前失态。

后来,他看见她独自走向洗手间,举手投足带着难掩的利落与干练,却还是像以前那样累的时候喜欢揉后颈和伸懒腰,熟悉的影子在她身上重重叠叠地出现。

他站在行廊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她,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腕子。

却在那一刻,他皱了下眉头,怎么这么瘦?

清晰的骨感让他无法想象她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可还是抑制住了那份关心,先与她打了声招呼。

招呼没打完,她狠狠地一甩手,嫌弃从他手里将手抽了出来......

那会儿,心就像被她撕开,摔在了地上一样。

可他不能说什么,只能微红着眼眶,默默地收回了手,却又忍不住贪婪地打量着她,生怕下一秒会从他面前消失似的。

事实证明,她后来真的消失了。

并且还有人明里暗里地警告他,南舒是他嫂子,南舒是有主的,南舒有男朋友了。

她送了他两个字“活该”,再次离开了中国。

她的出现给了他一“巴掌”,将他四年间所有的幻想和等待亲手掐灭,又不留痕迹地离开,所以那时候他以为他们是真的完了。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谌司长的脸皮居然也可以这么厚,原以为丹尼跟你说了那番话你会就此放弃,没想到后来你还找上门了。”

“因为我只相信你说的。”

“可我也骗了你啊。”南舒回忆着,“我说我跟维克多在一起了,你相信了么?”

谌衡似乎不太想承认,却还是认了:“你亲口说的,还骂我,我能不相信吗?”

南舒低头偷笑,眼眸微转地问:“什么感受?”

“你还挺幸灾乐祸啊?”谌衡看着她,见她笑容挂在脸上一直敛不下来,“想哭。”

“撒谎。”南舒不信,“怎么没见你哭?”

“在你面前怎么能哭?”

南舒觉得他包袱不是一般的重,半信半疑地瞧着他,“所以,你跟我回忆了一堆,是想做什么?”

“是想告诉你,”谌衡一字一句道,“比起前面的路,对我来说更难的是你的心。”

南舒哦了一声说:“那你是在变相说我难追喽?”

“我没追过别人。”

这个坑他连踩都不踩进去,南舒听得还算满意,可黑白分明的眸盯着他,就是不告诉他结果。

很多事情,即便什么都不说,也能从眼睛里看出来。

谌衡不笨。

他低眸注视着她,抬起她的下颌,含住那两瓣纤薄的唇瓣,但没有很深入地吻,确定她没有反驳后,才略有深意的一笑。

南舒眼眸微微一转,知道自己中计了。

她的怒火还没有发泄出来,就听见他温温淡淡地念出了她的名字:“南舒。”

南舒微怔。

“你要是不相信,那我们回国就申请结婚,嗯?”

“结......婚?”

结婚对于外交官来说不是小事,流程复杂得要命,光是政审就要走很久,到盖章的那一天至少也要几个月后。

结婚尚且这么复杂,更别说离婚了。

对于谌家这种规矩繁多的家族来说,要是谌衡结婚了,第一个反对他离婚的绝对是谌鸿朗,在老一辈的思想里,一旦领了证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不管这个儿媳妇喜不喜欢,性格怎么样,那都得负责的。

南舒知道谌衡一提结婚,那便是动了真格,可也不妨碍她发现他的小心思:“你太狡猾了,想骗我领证?我是没你那么聪明,但我不蠢。”

谌衡不置可否。

天色也不晚了,两人越待氛围越暧昧。

南舒开始起身赶人,推着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今日聊天时间结束。你快滚回你的房间去,别老赖在我这儿。”

而且,在这儿吃了饭,房间里一股子龙虾味。

正在这时,南舒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有人发消息给她:【亲,您在XXAPP登记的房源信息,已有4间匹配成功,先到先得。您可以点击此链接查看http://……】

谌衡低眸一眼便看见了房源二字,盯着她水色的眸,微微一笑:“你在找房子?”

“没有。”南舒不知在担心什么,立马收回自己的手机,解释说,“就那些垃圾广告短信而已。”

谌衡怔了怔,显然不怎么信:“我没记错的话,你从回国到现在,刚好快一年了吧?是房子的主人不跟你续约了么?”

他全都猜出来了,南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睁着亮眸看他,重新将手机放在桌上:“对啊,我刚刚骗了你,我确实是在找房子,可那又怎样?”

“什么时候搬?”

“月底。”

“出差回去就只剩一个星期了。”

“那也得搬啊。”南湖确实很愁这件事儿,最近很忙,没什么时间去操心,“总不能白住人家的吧,都跟人家说好了。”

“那你搬过来吧。”他一边给她收拾着桌面一边自然地说,“我不收你租。”

南舒:“......”

南舒本来注意力全在前面那句话,他说了后半句后,成功挪了过去。

“什么意思?”她轻轻淡淡地笑道,“我搬去你那儿,你本来还想收我租?”

“请我去我还不去呢!”南舒嚣张道。

“来吧。”

他嗓音略低沉,这略带恳求的语气似乎要将她绕进去似的。

“......”

南舒被恶心到了,嫌弃看着他,“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不然......”

他饶有兴趣地问:“不然什么?”

“不然我们以后的工作很难展开。”

“你竟然还想着工作?”

谌衡觉得她没救了,每次跟她聊点儿深入的东西,都会被她带到别的话题上去。

“南舒。”他又认真喊了一遍她的名字,特别体谅地说,“我知道你害羞......”

谁害羞了!?

南舒茫然地看着他。

“后天出差回国,如果你真的接受我了,那就过来,不要找房子了。”

谌衡一边用温润的语气跟她说,一边走去浴室洗手,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指骨修长分明。

他又问了一遍:“这个提议怎么样?”

南舒趴在床上,捂着脸,点了点头,随后翻过来,脸朝上,眼珠子瞅着他问了个很突兀的问题:“追我,你累吗?”

他愕然一顿,掀眸说:“甘之如饴。”

南舒叹了口气说:“好的,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深情话的谌衡:“......”

第二日,徐阳和另外一个助理一起来到了加拿大。

早上没什么事情干,连下午的接机也由昨天的干事一手承包了。

谌衡落得清闲,便带南舒去外面逛了一下。

没有游客的行色匆匆,他们只是漫无目的地行走,毕竟晚上还有个重要的工作要完成,因此需要保存精力和体力。

徐阳来到时,他们也回了酒店,准备出去前往工作。

谌衡还很好心地买了两杯咖啡回去,给他们一人一杯,美其名曰:醒醒脑。

南舒很同情地看着他们,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大家伙都是这么过来的。

工作结束后,南舒迎着风雪赶回了酒店,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将自己寒凉入骨的身子弄暖和了再说,还顺便洗了个头。

她搓着头发走出来时,看见手机亮了一下。

谌衡:【过来。】

南舒不知道他要她去哪儿,潜意识里猜到了,但觉得还是得问仔细一些:【去哪儿?】

谌衡:【我房间。】

南舒:【?】

现在的人怎么邀请女孩儿去他房间这么冠冕堂皇的?

真的变态。

那边的人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又添了句:【徐阳也在。】

南舒:【哦。】

确实是她想多了。

不过问了也好,没问的话可能刚刚她图方便穿着睡衣就走过去了。

毕竟如果只是谌衡一个人在房间的话,她可能进都不会进去,只在门口问他一句“什么事”便回来。

既然徐阳也在,那必然是要讨论工作。

南舒翻行李箱,找了件偏闲适点的衣服,能出门逛街那种,随后披上一件外套,走过去敲门。

门没敲两下。

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板,是徐阳:“南舒姐,你来了。”

“啊,对。”南舒抱歉地说,“刚刚洗完澡,才看到消息。”

徐阳对她笑笑:“没事,我们都等着你呢。”

“等很久了吧?”

南舒拿着笔记本和笔走进去,还没走两步,便愣在了原地。

房间里有一张圆形餐桌,餐桌上点着格格不入的蜡烛,还有一盘引人注目的火鸡,以及一些加拿大感恩节常吃的美食,暖黄色的烛光一闪一闪,衬得别有一番景象。

南舒抱着笔记本,眨了眨眼,又眨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盯着谌衡咬牙切齿,想将他撞进南墙的心都有了。

她还以为要说什么正事呢。

结果是叫她来吃鸡?

他为什么在微信上不好好说清楚?

专门整她的是吧?

“来了。”谌衡开好了酒,拎着酒杯走到桌边,抬眸与她对视了眼,“今晚感恩节,想着明天就要回国了,难得撞在一个本地的节日出差,便找人了解了风俗,凑了个热闹。”

其实徐阳看得明白,司长这是为了不让南舒留遗憾才折腾这一桌的吧。

还专门把他们拉过来凑热闹,平日里他哪是这种喜欢折腾的人。

南舒站在原地不动。

他瞥了眼她手中的笔记本:“你拿本子过来干什么?”

南舒现在就是很尴尬,非常尴尬,这里烛光晚餐一样的氛围,她像个二百五一样一心想着工作,但很快她便想到了计策,直接说:“有点事找你,顺便拿过来了。”

说完,她还俏皮地晃了晃本子。

“工作上的事?”谌衡放下酒杯,好奇地弯腰想要拿她的本子,“我看看什么事,先解决了再吃。”

“......”

有病吧?

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南舒当然不会给他,随手放在了距离餐桌很远的桌面——他的床头柜上,然后一脸轻松地说:“先吃东西啊,说什么工作啊?吃完再说。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谌衡订的东西并不多,毕竟现在时间不早,吃不了那么多。

反正也不是自己国家的节日,就当是意思一下。

谌衡还买了酒,是加拿大的冰酒。

跟葡萄酒其实没什么两样,用葡萄树上自然冰冻的葡萄酿成的,这种酿造对地理气候要求十分严苛,不仅要温度低,还要维度高的地区才行。

因此,生产冰酒的国家全球仅有几个,加拿大算是其中之一,物以稀为贵,价格也略为昂贵。

南舒有幸今天喝到了两口,抿着唇品了品,还不错。

但她没敢喝多,就一杯,见好就收。

大约一个小时后,这场简简单单的莫名其妙的小聚会就散了,徐阳和那位助理住在另外一间双人房,谌衡收拾完桌面也送了她回去。

南舒回去后,刷了牙,先把行李收拾整理好,免得明天赶飞机太着急,才慢吞吞地上床睡觉。

谌衡进浴室淋浴,临睡觉忽然发现南舒的本子忘记拿走,就放在他的柜子上。

这是她工作的笔记本,他本来就是她的上司,也是男朋友。

不是日记本之类的话,看看也没事的吧。

谌衡坐在床上,翻开第一页瞧了眼,上面写着很娟秀的“南舒”二字,随后是一堆工作上的笔记,密密麻麻一片。

本来只是一些枯燥的文字,却因为是她写的,他竟翻得认真起来。

突然,他在某一页发现上面写了“谌衡”两个字,随后被她嫌弃地划掉,像小学生一样下面写了几句骂人和不服气的话。

【今天又说我!就你长了嘴是吧?】

【好了好了,你牛逼,你最牛逼。】

【你说我一次,我就在你求我的时候反击你一次。】

【谌衡,大傻逼。】

【竟然敢亲我?活腻了。】

......

谌衡看得发笑,挑起眉梢都能想象到她写出这些话的小表情。

他没有继续翻下去了,合上本子,打算明天再还给她。

翌日。

四人一起飞回了北京,徐阳和另一个助理直接走了,便只剩下了谌衡和南舒。

谌衡帮南舒将托运的行李取下来,推到外面打车。

车到来之前,他低着眸问了她一句:“想好了么?”

“想好什么?”

“要不要去我那儿。”

南舒眯了眯眼,反唇问:“为什么不是去我那儿?”

“你不是要被赶出来了吗?”

南舒瞪他一眼,觉得好没面子,但还是很严苛问:“那如果我去了,我睡哪儿?”

“随你。”

“这个意思是我不用跟你睡喽?”

“哦。”谌衡逼近了问,“原来你以为我让你过去,是想跟你睡觉啊?”

“哪有。”南舒用食指戳他,让他离远一点。

谌衡也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去等她,毕竟这么久也等过来了,哪怕今天她又拒绝了他也没关系,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想好了么?你心理负担别太大,我只是觉得我们住在一起,能方便照顾你。”

南舒别别扭扭的。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谈过恋爱了,甚至乎也有点儿忘记了撒娇是什么样的感觉,一个“去”字咽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缄默了大概五分钟。

南舒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咬着唇说:“这一次......”

谌衡见她眼睫扑闪,似乎有眼泪蓄在眼眶,轻轻地打转,却打在了他的心尖上。

他神色微怔,凑近了去听。

“你再对我不好,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说话时隐隐有一种梨花带雨的感觉。

眼泪被他用手揩掉,却越掉越多,掉得他心都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0 00:01:34~2020-09-11 00:1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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