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宜想到十一娘刚才的疲惫,搂着她爱怜地亲了亲她的,低着声音道:“快睡吧!”

十一娘心里有事,被吵醒了,哪里还睡得着。她把头藏在徐令宜的怀里,犹豫着要不要把徐嗣诫的事告诉徐令宜。

徐令宜见她没有了睡意,以为是她是太累了。就像那几年她身体不好的时候一样的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哄她睡觉:“等忙过这两天就好了。你先忍一忍。到时候我们带着谨哥儿去西山别院住几天。你也可以好好歇歇。”

那家里的事谁来管?太夫人谁来服侍?难道还交给新进门的媳妇不成?要知道,徐嗣谕的媳妇是庶长媳,到时候还不知道被人怎样猜测。十一娘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盼望着姜家九小姐早点进门。到时候她就可以把这些事交给徐嗣谆的媳妇了。

她轻声笑起来:“妾身不过坐在花厅里动了动嘴而已,哪有侯爷说的那么辛苦。”又道,“这一大家子的住着,哪能像侯爷说的那样说走就走。”然后迟疑道:“侯爷,今天出了点事……”

徐令宜话一出口自己先是一愣。

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把娘抛到了脑后……

他不由汗颜。

又忍不住仔细地想。

十一娘要多少银子,想要什么稀罕东西,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弄了悄悄地送进来就是了。偏偏想像这样带着她和谨哥儿出去玩,却比登天都难。

是不是正因为如此,看到她不舒服的时候,他才会脱口而出呢?

心里乱七八糟的,十一娘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徐嗣诫出了点事。

徐令宜心里一紧。

十一娘还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大事……

他的手穿过她的黑发轻轻地捧了她的头:“出了什么事?”笑容一敛,神色不怒自威,透着几分郑重。

十一娘更犹豫了。

徐令宜是严父。他如果知道了徐嗣诫的事,会不会很严厉地训斥徐嗣诫?徐嗣诫的处境本来就很艰难了,如果再失去徐令宜的保护……

十一娘一向爽直,很少有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候。

徐令宜看着暗暗着急,神色间却不敢露出半分。反而笑道:“没事,没事!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有这两个时辰,你就是把我们家大厅里供着的青铜鼎给打碎了,白总管也能想办法找个差不多的先凑和过去。”

他是误以为自己出了错吧?

十一娘心里一软,突然间安定下来,觉得自己从前的担心很多余。

“是诫哥儿!”她轻柔地道,“他今天陪着娘在花厅里听戏……”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徐令宜听着沉思了片刻。

十一娘进门几年都没有动静,他一直怀疑大太太从中动了什么手脚……就是现在,他也依然有些怀疑。要不然,他这几年的精力都放在了十一娘身上,为什么十一娘就得了谨哥儿一个?

所以看到十一娘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徐嗣诫的时候,他虽然觉得这样对以庶子身份养在佟氏名下的徐嗣诫以后不太好,可想到十一娘膝下空虚,万一……谁养的跟谁亲,以后十一娘也有个依靠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后来添了谨哥儿,见十一娘待徐嗣诫一如既往,分明是有了感情。思忖着要是这孩子如果失了本分,十岁以后到了外院,再想办法找个厉害些的师傅再慢慢地教也不迟。这也是当初为这孩子取名为“诫”的原因。是希望他能循规蹈矩,守住本心。可现在看来,孩子教得挺好,问题却出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她从来没有把这个孩子当成庶子来养!

偏偏世人常以出身论英雄,对庶子要求往往比嫡子还苛刻,何况是徐嗣诫这样出身不明的,万一落下个轻狂的名声,想再挺身做人就难了!

不过,女人通常这样。猫啊狗啊的,养着养着都有了感情,何况是个孩子!

他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紧紧地把十一娘搂在了怀里。

“没事,没事!这件事好办!”徐令宜下颌顶了十一娘的头,“马上不是要过年了吗?到时候我让诫哥儿给佟氏磕头、上香。有些事,也就不言而喻了。”

十一娘有些意外。

往年可从来没有像这样!

徐令宜见她没有做声,还以为她在难过。低声道:“从前是因为你一个人孤单,他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既然出了这样的事,你就不能一味的护着他了。让他早点知道也好!”

十一娘想到那次徐嗣谆宴客。

那些孩子都是社会上的精英,早在父兄的指导下学会了客气、寒暄,徐嗣诫偶有冒犯,一样毫不留情地鄙视、打压,何况一般的人!

她有些后悔,应该早点告诉他这个社会的冷酷。

孩子总会长大,到达她永远没办法到达的远方。在他小的时候,在她还能保护他的时候,尽量让他感觉到温暖,他一路走去,遇到风霜雪雨的时候会不会因此而更坚强点呢?

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心乱如麻间,十一娘耳边传来徐令宜醇厚的声音:“已经这样的,你再担心也没有用。好在大家都知道他是我的儿子,就是像小五,小五是他叔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喜欢多想,杞人忧天!”

被父亲抱了回来养,就是被家族接受了。有这样的结果,就算是外面生的孩子,在世人眼里也是有福气的。

十一娘失笑。

也许自己真的想太多了。

家里又不是天天唱戏,徐嗣诫又不是天天像今天似的无聊……

她透了口气,神色轻松了不少。

徐令宜笑了笑:“快睡吧!明天要接新媳妇的茶。别人家娶媳妇你都要盖过别人家正经的媳妇,总不能自己娶媳妇的时候灰头土脸的吧?”

可能是徐令宜帮她解决了大难题,心里高兴,反而不想睡了。十一娘娇嗔道,“我什么时候和人家新娘子比了?”又追问道,“侯爷听谁胡说八道呢?”

“是士铮跟我说的。”徐令宜见她活泼起来,眉眼间全是盈盈的笑意,也跟着高兴起来,戏谑道,“说是周夫人回去跟他说的。说别人家新娘子穿红,你也穿红,偏偏在夹了墨绿色丝线在里面,人家不看新娘子,都看你。结果过年的时候,唐四太太也做了件和你一模一样的衣裳。”

“什么啊!”十一娘轻呼道,“我那是因为太瘦,穿不住大红色,这才想办法横着绣了几条绿色的水草纹……”

“那明天准备穿什么衣裳?”徐令宜笑道问她,然后磨挲着她的耳垂,“戴我送给你的那对赤金耳塞好了。”

十一娘的耳垂圆润饱满,戴了小小的赤金耳塞就更显得白净可爱。老人家说这是有福之相,中秋节的时候,他特意让人打了对双福捧桃的小小赤金耳塞。

那耳塞只有米粒大小,却雕了一对福字,五个小小的寿桃,可想而知做工有多精美了。十一娘本来就十分喜欢,想着接媳妇茶时要穿大红的吉服,所以一直留着,准备认亲时戴的。徐令宜的要求和她不谋而和。她笑着就了声“好啊”,身体却因为徐令宜的撩拨轻轻地颤粟了一下。

她忙侧过脸去,躲开了徐令宜的手。

徐令宜诧异。

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在她耳边低笑,吮吸着她的脖子,想到她等会要接媳妇茶,又一路往下,落在精致的锁骨上。

“侯爷!”十一娘又急又气,提醒他,“马上快天亮了!”觉得没有力度,又道,“我小日子来了!”

“我知道!”徐令宜温柔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流连,低声道,“你睡你的好了。我就是想抱抱你。”

这个样子,她能睡吗?

十一娘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忿然地坐了起来:“我去炕上睡去!”说着,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徐令宜从后面抱了她:“我们一起去炕上睡!”

那有什么区别!

十一娘气馁。

徐令宜趁机把她抱进了被子里。

两人重新睡下来。他却没有再闹她。而是轻问她:“现在好些了没有”,然后用手覆了她睁大的眼睛,轻笑道:“快点睡!小心明天被媳妇笑!”

他是想让自己疲极而眠吗?

十一娘握着他覆在自己眼睛上的大手,半晌才轻轻地“嗯”。闭上眼睛,果然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起来,十一娘俯身镜台上仔细打量,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由竺香服侍着穿了衣裳。

谨哥儿和诜哥儿冲了进来。

“娘,娘,你看!”他手里拿着几个小小的元宝式样的银锞子,有四、五分重的样子,“我端茶给二嫂,二嫂给我的。”

昨天她回来的晚,谨哥儿没有见到她就睡下了。

诜哥儿也献宝似地拿出几个银锞子:“四伯母,四伯母,这是我的!”

十一娘亲了亲谨哥儿,又摸了摸诜哥儿的头:“哎呀,你们都发财了!”

谨哥儿笑得十分开心,诜哥儿却嘟了嘴:“四伯母,你为什么亲六哥不亲我?”很委屈的样子。

十一娘错愕,然后大笑起来。

“是四伯母不好!”她像亲谨哥儿那样在诜哥儿的左、右颊各响亮地亲了一下,“忘记了亲我们的诜哥儿!”

诜哥儿咧着嘴笑起来,对谨哥儿道:“四伯母也亲了我!”十分得意的模样。

早上起来,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心情愉快起来的吧!

满屋的人都笑了起来。

十一娘右手牵谨哥儿,左手牵着诜哥儿,笑吟吟地去了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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