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又来了,嫌疑人在案发现场撒胡椒粉干什么?难道是杀菌消毒?”说着,我把目光投到了明哥的脸上。

明哥跟我交换了一下眼神,双手一摊。

在许多案件中,嫌疑人的作案手法也是千奇百怪,有的看似琢磨不透的行为,有可能只是嫌疑人画蛇添足的附加动作,既然考虑不通,那也只能放一放。

“国贤,你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发现?”

“是这样的,我在钉鞋鞋印的周围采集到了大量的植物细胞组织,你们分析分析,对破案有没有什么帮助。”老贤说着又抽出一份报告。

“植物细胞组织?会不会是钉鞋带出的木屑?毕竟现场铺设的是强化木地板,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强化木地板上的木屑都是经过高温高压的产物,不可能有细胞组织液。而我在现场提取到的植物细胞有的有组织液。”

“新鲜植物细胞?”

“嗯。”

“那也不奇怪,案发现场楼后面就是大片的树林,一阵风刮进来一些植物种子啥的,也属正常啊。”我没觉得这对破案有什么用。

“不正常。”老贤沉思道。

“贤哥,你能不能不要卖关子?”我催促着。

“这些植物细胞碎屑有一大部分都是嵌在钉鞋鞋印的凹陷里,换句话说,碎屑是嫌疑人鞋子带进来的,而非偶然刮进室内。而在这些植物碎屑里,我一共发现了两种细胞层,最外层的死细胞和最里层的活细胞。”

“这能说明什么?”

“如果想理解得更透彻,这里要解释一些关于植物学的知识。”老贤清了清嗓子,我们几个人也很识趣地没有插话。

“在树木的表面,我们会发现一种现象,其实树皮都是防水的。”

他刚说完,胖磊突然笑出了声,我歪头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科室里,我跟胖磊的关系最铁,他不张嘴我都知道他肯定是在脑补小狗尿尿的场景。

“你们两个,听国贤把话说完,笑什么笑。”明哥用笔敲打着桌面示意我们安静。

我和胖磊收敛笑容,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老贤接着解释:“树皮之所以防水,是因为树木的嫩枝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长出了木质部,随着木质部的分裂,细胞一层层地往外加厚,树枝也慢慢地变粗,最外层的细胞开始分裂,产生一种‘木栓’细胞,这种细胞里面有一种不透水的物质,它们变得硬了、厚了,就形成了树皮。其实树皮外面的细胞都是死的。”

听到最后,我忽然知道了老贤想表达的意思。

“你是说,嫌疑人在进入室内之前,曾经攀爬过某种树木,所以才会在现场留下这种表层是死细胞,内层是活细胞的植物组织?”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这时,明哥开了口:“如果嫌疑人是在案发现场以外攀爬的树干,经过长时间的行走,粘连在鞋底的植物组织会脱落,不会大量地留在案发现场。这说明嫌疑人攀爬的这棵树距离案发现场很近。”

“难道是单元楼后面的树林?”叶茜抢答道。

“对,只有那里符合条件。”

“也就是说嫌疑人事先趴在树林里踩点,准备伺机作案?”我茅塞顿开。

明哥合上笔记本:

“现在是一天之中光线最好的时候,抓紧时间去办公室拿工具,今天一定要找到嫌疑人踩点的那棵树,说不定在那里,嫌疑人给我们留下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几分钟后,我们整装出发,直奔山城小区的山脚下。小区没有保安,更没有大门阻拦,勘查车一路闪着警灯长驱直入。

小区内沿着山脚下建有九栋楼房,以案发现场五号楼为中点,东西各四栋。楼宇和山体之间有一排高约三米的绿色铁丝网阻隔,铁丝网分段相连,靠近小区的一面有数根倾斜的金属管支撑,造型很像大学校园的网球场护栏。

铁丝网的网眼很密集,经过测量,直径超过三厘米的碎石绝对可以阻拦,但这薄薄的一层细铁丝,估计很难拦住大块的山石,从一些被山石撞弯的地方不难看出这一点。

由于小区人口稀少,平时又无人管理,所以整排铁丝网都落着厚厚的浮灰。

“还好天气给力,没有积雪,否则还真给我出难题了。”我边说边将折叠梯从装备箱里取出来。

“焦磊、国贤,你俩去帮小龙扶一下。”明哥关心地说道。

我会心一笑,算是对他的感谢,看到明哥冲我点了点头,我笑嘻嘻地抽出梯子。

其实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我刚上班那一年,跟明哥就是死对头,三句话不对付,我就要上房揭瓦撂挑子不干,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明哥其实还是一个比较可爱的老男孩。

唰!在胖磊和老贤的合力下,梯子的两个腿克服阻力被抽了出来。我们使用的这种梯子虽然上面印着很高大上的“现场勘查”标志,其本质跟普通装潢用的八字梯没有任何区别。

梯子立好,我穿戴整齐爬到了顶端。

小区内的铁丝网和学校里的差不多,顶端是一根直径约五厘米的圆柱形金属管,这种金属管的设计主要是为了方便运输和安装。

嫌疑人曾蹲坐在铁丝网外的某棵树上踩点,那他要想到达命案现场,必须要翻越这铁丝网。根据痕迹学“触物留痕”的原理,那铁丝网顶端某一处浮灰肯定会因为嫌疑人的剐蹭露出原有的光滑漆面。

铁丝网一共有三米多高,一般人不可能触及到顶端,那剩下的只有嫌疑人。

果不其然,我刚放眼扫了一遍,就发现了一道金属反光。

“有了!这里。”我慌忙从梯子上下来,把八字梯又往西挪了三十多厘米。这次我带上了专业的勘查灯,再次爬上梯子。近距离地观察这两处痕迹时,我能明显地看到手指的印痕。

“明哥,乳胶手套印,这应该是嫌疑人的攀爬点,手印的五个指尖是朝案发现场方向弯曲的,说明他是从树林那边翻过来的。”我低头说了一句。

“好,这就证实了我们的想法,嫌疑人案发当晚确实在防护网的另外一侧,按照国贤的分析,他应该是在树林中的某棵树上蹲点。”明哥抬头对我说道。

“对了,你再看看嫌疑人有没有翻出的痕迹?”

“看过了,没有。”

“没有翻出痕迹……嫌疑人作案后没有再回到树林外……那他应该是从小区里直接离开。”明哥自言自语。

“焦磊,小区周围有没有监控设备?”

“没有,我看过了。”

“哦。”明哥有些失望。

我们目前根本不知道嫌疑人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除非在确定的时间点有特殊的目标出现,视频才有分析的价值。拿这个案件来说,我们分析死者是在深夜一点半左右死亡,假如小区中有监控设备并且发现有人在这个时间点出没在小区内,那他就有可能是嫌疑人,而目前的窘境是“瞎子走路,一抹黑”。

“叶茜,你联系下刑警队,让他们沿着小区周边走访调查,看案发之后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过,尤其是身上有血腥味的人,一有情况及时告诉我。”

“好的,冷主任。”叶茜掏出了手机,飞快地按动了一串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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