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妓女出身的梅娘相比,陈掌柜自然不能免俗地尊重阿雄,并且恪守着不让阿雄有孩子的许诺,严格地算计着做爱的日期。对前两项条件,陈掌柜基本做到了,既没打骂过阿雄,也做好了随时让她回家的准备,但让他奇怪的是,阿雄从未提出过回家的要求,有时陈掌柜鼓动她回一趟家,阿雄也不回去。阿雄给陈掌柜带来无数个谜,阿雄不肯回家是这无数个谜之一。第三项条件,陈掌柜始终担心保证不了,阿雄的无数个谜中还包括一个谜,那就是阿雄毫无节制、近乎疯狂的性要求。阿雄在陈掌柜身上好像得到了一次又一次彻骨透心的满足,阿雄在更深人静的深夜的叫唤声不仅让陈掌柜害怕,连蟋蟀房正在起劲叫唤的蟋蟀也好像受到了骚扰似的缄口了。陈府大院的一些家丁仆佣总是因这声音而久久失眠,更有男家丁,如蟀夫焦大者在阿雄歇斯底里而淫荡无比的叫唤中自我鼓捣起来。而那时候,大太太许氏若恰好没有沉睡,便会坐起来,捻着佛珠,喃喃念着,阿弥陀佛……

阿雄始料不及的是,正是床上的疯狂满足让她渐渐喜欢上陈掌柜了。对陈掌柜小心翼翼地算着安全期非常反感,为陈掌柜生个孩子的愿望像雨后的蘑菇一样疯长成型,而且阿雄根本就没想过改弦易辙,另觅高枝。当初没有这想法是因为绝望,现在依然没这念头是因为她已经离不开陈掌柜了,所以阿雄根本就不管“安全”不“安全”,只要一有机会她便会支走豆儿,拉下布幔,和陈掌柜搂成一团。

“我要给你生个儿子。”阿雄说。

“不能。万万不能啊。我已经答应过你父母,不让你有孩子。”陈掌柜说。

“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为什么不能给你生孩子?”

“我渐渐老了,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终会有自己真正的归宿。”陈掌柜说。

“你就是我的归宿,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阿雄说。

“唉,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陈掌柜感慨唏嘘。

另一次,阿雄问:“你是喜欢蟋蟀还是喜欢我?”

陈掌柜说:“喜欢你也喜欢蟋蟀。”

阿雄继续问:“到底是我重要还是蟋蟀重要?”

陈掌柜说:“你重要蟋蟀也重要。”

阿雄觉得自己问得含混不清,思忖片刻,再问道:“是蟋蟀更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陈掌柜说:“蟋蟀更重要,你也更重要。”

阿雄觉得依然没问明白,便换了一种说法:

“假如蟋蟀和我,只准你选择其一,你是选择蟋蟀,还是选择我?”

陈掌柜说:“两个都选择。”

阿雄还在寻根刨底:“只准选择一个,你选择谁?”

陈掌柜想了想,说:“那就……选择你吧!”

虽然有些牵强,阿雄却还以为这是老掌柜的一句真言,过后她依然没有明白她其实一直生活在一种暗示之中。这种暗示其实既不神秘,也不复杂,简单明确,但却令人无法逃遁。若干天之后,阿雄依然纳闷,明显的谎言,她却当作真理。这究竟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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