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公主是用过午膳才走的,原本驸马一直催着她快些回去,可她就是舍不得走,就跟孟夫人两个一左一右拉着白鹤染,与她说话,陪她吃饭,直到用过了午膳,才不舍地离去。

人走之后孟夫人还在纳闷,“你姨母这是怎么了?

你不过就是去了一趟鲜于城,我虽也想你,可也不至于像她那样儿。

我瞅着驸马要是再不催她,她都能在我们家里住下了。”

白鹤染也是无奈,她能理解罗安公主的心情,也能感受到罗安公主想要单独与她说说话的心意。

可这中间有人孟夫人横着,许多话罗安公主不能说,也不能问。

她也好奇关于淳于蓝的事情,但好奇归好奇,那些事不是她此行目的,不该节外生枝。

只是适才罗安公主说起的一件事情,让她上了心。

歌布的大卦师巴争居然卜出了让前太子离开死牢的卦,还把这卦应在了圣运公主淳于萱的身上。

淳于萱同琴扬公子大婚当日,她的舅舅会从牢里出来为新人贺喜,也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一切都与那位琴扬公子有关。

这是明显的在帮牢里的前太子,可是琴扬公子为何要这样做?

答案只有一个:他不是琴扬,而是君慕息。

白鹤染开心起来,人有了下落就好,不至于让她乱找乱撞。

既然有了这样一卦,那么她只需思考在大婚当日,该如何把舅舅从宫里带出来即可。

当然,到时候不只是舅舅,四皇子也必须得带出来,还有一心报仇的白惊鸿,以及怒意难平的孟家人。

这些都是她的责任,她必须计划周全。

见孟夫人还拉着白鹤染的手说个不停,孟老爷便劝着她去午睡一会儿。

孟夫人本就有午睡的习惯,便也没有拒绝,只是还是看着女儿恋恋不舍。

白鹤染便提出陪陪她,直到她睡下。

到是睡得也快,前后不出一柱香的工夫,孟夫人就浅浅入眠。

白鹤染在她屋里燃着的清香中加了些东西,能让孟夫人睡得更好,更加凝气安神。

离开时,看到孟老爷正在院子里等她,见她出来赶紧就冲着她示意,二人一路离开孟夫人的院子,往书房那头去了。

孟老爷有些激动,罗安公主抓着这孩子哭泣的样子,还有任永拿出来的那张画像,以及画像背后大卦师卜算出的那番卜相,让他坚定地相信这个孩子就是淳于蓝的女儿。

但是他还是要问上一问,他得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如此才能安心。

书房重地闲人免进,就连侍候在这边的仆人都站得远远的。

一进了屋白鹤染就闻到一种墨香,淡淡的,味道很好闻。

没有下人上茶,桌上也没摆点心,孟老爷带着她就这样分坐桌案两边,很想开口就问出心中疑惑,可还是先捡了另外一件事情来说。

他问白鹤染:“贵太妃的寿宴,你也要去吗?”

白鹤染想了想,摇头,“原本是要去的,可是若圣运公主跟琴扬公子的婚期不远了,那寿宴我就不去了,让我的丫鬟去就行。”

“恩?”

孟老爷一愣,“让她去?

为何?”

“因为婚宴才是重头戏,才能见到我想见的人。”

她盯盯看着孟才爷,忽然就笑了,“没想到我来凤乡一趟,居然歪打正着就进了孟府,想来这也算是缘份。

可能老爷觉得十几年前的缘份就那样散了有些可惜,便让我来,把渊源再续上一续”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冲着孟老爷俯身行礼,“阿染见过孟家舅舅,问舅舅安。”

孟老爷一下子就哭了,“你真的是蓝儿的女儿?

你真的是蓝儿的女儿?”

白鹤染点头,“东秦文国公府嫡女白鹤染,我父白兴言,我母淳于蓝。”

孟老爷跌撞起身,将她搀扶起来,认认真真地打量面前这个小姑娘,半晌终于点了头,“是蓝儿的女儿没错,你跟你娘亲真的是长得一模一样。

她出嫁十八年了,她少时的样子我虽尽可能地记着,却还是随着岁月匆匆,已经渐渐淡忘。

昨夜我瞧着你洗好了脸换好了衣裳,就越瞧越觉得像,可是那时书和的尸身还摆在那里,我一心里就只想着书和的事,并没往这上面多想。

直到今日罗安公主拉着你哭,我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竟是真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拉着白鹤染重新坐下,一双眼睛怎么都舍不得离开这个小姑娘,他问她:“你叫白鹤染?

这是文国公府替你取的名字?

真是个好名字,比我们歌布人的名字好听得多。

阿染,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当年歌布一夜之间翻天覆地,我心里就着急,怕连累到你。

想立即派人往东秦去查访,可是国君看得严密,所有京中贵户都被死死监管起来,我的人出不去。

后来又想着这种时候不应该去找,万一被国君记恨上,于你们来说也不是好事。

直到国君登基三年多,防备松了,我方才抽出人手往东秦去寻。”

他与白鹤染说着当年的事,说他的人查到文国公府,传回淳于蓝的死讯。

他的夫人吕瑛想把淳于蓝的孩子给要回来,可是白家坚决不给。

他告诉白鹤染:“我们实在没了办法,也没有立场再去要孩子,只得把人给撤回来。

后来便自我安慰,说你是白家的骨肉,白家怎么也得养自己的孩子的。

阿染,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

她回想当年,母亲一头撞死在面前,是原主生命中最不愿触及的一段记忆。

她同孟老爷说:“歌布新君上位,我的舅舅被打入死牢,消息一传到东西,文国公白兴言便担心连累到他。

他将我们母女扫地出门,我母亲为了能让我回到文国公府活下去,一头撞死在文国公府门口。

那一年,我不到四岁。”

孟老爷气得直哆嗦,“那后来呢?”

“后来……”她想了想,道,“后来我养了只豹子,我让我的豹子咬死了白兴言,一把火烧光了文国公府。”

“你烧了文国公府?

那是你的家啊!”

“对,那是我的家,烧了之后我就没有了家了,所以我得再为自己找一个家。”

她起身,推开窗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从前过往,就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只是这故事也没讲多少,关于红望,关于原主那么些的遭遇的虐待,这些她都没说。

她只是告诉孟老爷:“今非昔比,我已是东秦的天赐公主,手握封地,建设重镇。

而我的未婚夫君是东秦的十皇子,统领东秦全部兵权。

东秦该报的仇我都报过了,剩下的,就只有歌布这一边。

孟舅舅,你说这一趟我该不该来?”

她的这些话带出的信息量太大,文国公府嫡小姐被封为天赐公主的事他听说过,与十皇子订了婚约的事情他也知道。

可是山高路远,他纵是知道这些事,也不了解真正的情况究竟是怎样。

只听说白兴言后来娶了继室,那继室带了一子一女入府,那女儿倾国倾城,是东秦第一美人。

他便一直以为与十皇子订下婚约的人是那位,一直以为天赐公主也是那位。

直到现在方才知晓,这些荣耀,竟是属于淳于蓝的孩子的。

他沉默半晌,郑重点头,“该来!这事上有因必有果,有借必有还。

当年的抢夺者总有一天要把抢走的东西再还回来。

就是你不来讨,老天也得讨。

可是阿染,这帐你要如何讨?

你可知你那位大舅舅是何样之人?

你可知歌布皇宫里是怎样一番景象?”

白鹤染点头,“自然是知晓一些的,我昨夜进了宫,只是并没有见到国君,也没能见成我的舅舅。

死牢里步步机关,我进不得。

不过既然公主大婚之时我舅舅会从死牢里被请出来,那这个机会我就一定不能放过。”

她看向孟老爷,“孟舅舅,还有书和的仇,我也答应过你,一定会帮孟家给报了的。”

孟老爷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他甚至不敢想像一个小姑娘,如何能从皇宫里把人给带出来,但他还是对白鹤染点了头,告诉她:“不管你要如何做,我孟家都豁得出去帮你这一把。

为你,为你的母亲,也为我的书和。”

白惊鸿早上吃了药,一直在榻上躺到傍晚,其间安兰给她送了一次吃的,见她实在难受,便又熬了红枣汤端过来。

直到白鹤染回了屋,白惊鸿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跟白鹤染说:“你若再不回来,我就想叫安兰去寻你了。

我躺了一天,身子虽不至于太难受,但心里却还是慌的。

阿染,这样真的能让孩子滑下去吗?”

白鹤染点头,“能。”

说着坐到了榻边,将要起身的白惊鸿又按了回去,“我给你加个针阵,然后你睡一觉,一觉过后就完全好了。

明日我教你那首歌,做为你送给贵太妃的寿礼。”

入夜之前,剑影拿了一封书信过来,她将信展开,开头第一句便是:“本王已经在路上,再有三五日就能到达凤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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