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室里躺着个人,从这个角落只能看到膝盖以下。

白鹤染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必然是跟九皇子有一定的关系。

当初一起失踪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九皇子君慕楚,一个是他的近侍无言。

不管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是谁,白鹤染知道,她都得找机会再往这间暗室走一趟了。

“我没事,出去吧!”

白惊鸿轻轻推了她一下,“这里是老爷藏财的地方,你不能进。”

白鹤染赶紧做惶恐状,立即往后退了几步,直接退出了暗室外,“奴婢不知,奴婢见夫人当着奴婢的面就闯了进来,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内室。

都是奴婢的错!”

白惊鸿摆摆手,从暗室里走了出来,反手将门关上,“不怪你,何况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惦记的东西。

你若真看到了什么,说了出去,我到是要谢谢你。

如果碰巧能被那个人知道消息,再将她引来,我还会重赏人。

小菊,你会帮我吗?”

白鹤染装做完全听不懂的样子,一脸的茫然。

白惊鸿叹了一声,“与你说了也是白说,你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又能懂什么呢?

是我太心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小做小菊的丫头真的是有几分喜欢,兴许就是因为这小丫头能陪她说说话吧,说说关于上都城的话,所以倍觉关切。

也兴许是因为这小菊胆小没主意,所以即便是她用强硬手段将人给留了下来,也没觉得这小丫头有多抗拒。

她走出里间,重新坐回饭桌前,“再吃点饭吧,光顾着说话了,都没怎么吃饭。”

白鹤染没说什么,听话地也跟着坐了回去,一口一口地咬着先前没吃完的肉饼。

白惊鸿变了,这是她此番与之接触得到的最深刻的感受。

从前的白惊鸿是高高在上的,走路永远都是仰着头,对于身份低于她的人,就算是余光都不肯主动给过去。

即使是有时候停下脚步,虚情假意地向府里下人表示关怀,那也是犹如菩萨关怀凡人一般的感觉,是施舍,是同情和怜悯。

但是如今的白惊鸿却不再是那样了,即使是这府里说一不二的宠妾,也再看不出趾高气扬的骄傲模样,也没有子之前为体现自己端庄大方温柔娴淑,而故意端出来的慈悲气质。

现在的她走起路来也总是下意识地要低下头,那是自卑的表现,性格上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当仁不让,而是温和了许多,即使是面对她这样的小丫头,也没有太过压人。

一张肉饼吃完,白鹤染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已经饱了,但白惊鸿却还在吃。

她有留意白惊鸿的饭量,三张肉饼,两碗粥,两个包子,一盘酱肉。

正常一个壮年男子也吃不下这么多,但白惊鸿却吃下了,这让白鹤染一度怀疑白惊鸿是不是怀孕了。

可事实上并没有,她一眼就看得出,白惊鸿并没有怀孕。

那这么能吃就有问题了!白鹤染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句:“夫人,您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不会觉得撑吗?

要不要奴婢陪着您到园子里溜溜食?”

白惊鸿笑了,“出去走走到是行,不过也只是走走,跟溜不溜食的没多大关系。

我这胃口是自己给撑大的,因为整天无所世事,除了吃东西几乎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那就吃吧!吃着吃着,胃口就越撑越大,胃大子就越来越能吃。

我本来想着再这么吃下去就会长得很胖的,可惜也不知道算不算老天爷眷顾,我到是干吃不胖。”

这是真的,白惊鸿就这么吃,也没见比在文国公府的时候胖,反而还更清瘦一些。

这一桌子早饭几乎都让白惊鸿一个人给吃了,明明端上来的时候说是两个人的份,可想而知,平时只送一人份时,白惊鸿很有可能是吃不饱的。

“小菊。”

白惊鸿又问她话,“我将你从你家主子手里给要过来,你心里有没有怨?”

白鹤染摇头,“我是奴婢,怎么可能会有怨。

奴婢这辈子就是为了侍奉主子的,不管是哪个主子,我们只管侍奉就是,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可以有怨言。”

“可我并不是你的主子,你们家员外夫人才是。”

“员外夫人既然为了保住小少爷把我留在了这里,那我今后就是您的奴婢了。”

她站起身,恭敬地垂手而立,“小菊也不愿意颠沛流离,希望夫人能多留小菊几年。”

白惊鸿笑得苦涩,“到底是小丫头,太过单纯。

我到是想多留你几年,可是我自己又能有几年呢?

罢了,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既然跟了我,那便好好跟着,总不会亏待你就是。

待有一日我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会记得提前为你寻一处好去处,或是干脆还你个自由身,再给你些银子,你自己愿意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吧!总之别再靠近卫家的人,别再跟了那个员外夫人。

她能为了孩子舍你一次,就也能舍你第二次。”

白惊鸿这样说着,又从头上取下一枚金簪来,递给白鹤染:“拿着,万一我突然有了什么事,来不及安顿你,这东西你拿出去卖了也能值不少钱。

这是纯金的,足够你换个大宅子,再请一院子的下人。

还有你手上戴着的那只玉镯,那也是上好的翡翠,价值不菲。”

白鹤染做惊吓状,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去接那簪子,就连手上的镯子也要往下撸。

白惊鸿拦了她一把,“用不着这样子表忠心,我愿意给你,你就心安理得地拿,反正这些东西也不是我的。

再者,咱们各取所需,你需要钱,我需要人陪,你就陪我说说话,聊聊我想聊的事,我就可以给你许多好东西。

小菊,你都说了,奴婢就是要听主子话的,那么现在我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拿着这些东西,你听不听?”

白鹤染赶紧伸手去接,同时道:“奴婢听话,奴婢一定听话。”

“这就对了。”

白惊鸿很满意,“听话才能长命,听话也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你听话,我也听话,咱们一起挨日子,一起努力存活。

等到什么时候真活不下去了,我一定记着先把你给摘出去,让你远走高飞,去过自由的日子。

放心,今晚知府大人回来,我便会让他把你的卖身契要过来,等到我真不行了那一日,契约一定会提前还给你。”

白鹤染赶紧道谢:“奴婢多谢夫人大恩。”

白惊鸿没再说话,自顾地在椅子上坐着,也不张罗人收拾桌子。

一直坐了约有一柱香的工夫,这才开口叫了外面的人进来。

“宴会设在明日吗?”

她问进来的丫鬟。

那丫鬟点头,“回夫人,是设在明日晚酉时半。

贴子都已经散了出去,,会很热闹。”

“热闹就好,人多就好。”

白惊鸿很满意,“近日我喜白色,所以明天宴会上我会穿一件雪白色的长裙,还会在宴会上跳一曲惊鸿舞。

你去跟那些夫人们说,如果也有喜欢白色的可以一同穿着白色衣裳,我就喜欢看白色,看了白色我心情好,再跳惊鸿舞心情就更好。

记着,这是我的事,只可在女眷之间流传,切不可大肆走露风声,传到男人们耳朵里可就不好听了。”

那丫鬟不明所以,只以为是这位新夫人又任性了,便也没多想,自顾地跑出去照吩咐行事了。

到是白鹤染听出门道来,穿白色长裙,跳惊鸿舞蹈,那不就是白惊鸿么。

她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向外界传递她白惊鸿就在这里的消息,可这消息是给谁传的?

给她白鹤染吗?

为何今日白惊鸿表现出来的种种,都像是在寻找她,都像是在期待她快点到来一样?

可这是为什么呀?

白鹤染不解,白惊鸿怎么可能盼着她来,莫不是个圈套?

终于有下人进来收拾屋子了,白鹤染跟着一起收拾,一边收拾一边想着自己心里的猜测。

渐渐就觉得白惊鸿应该不是设局来请她入瓮,而是真正的想要见到她,或者说,是寻求帮助。

但寻求的是什么帮助呢?

她自然是猜不出歌布国君竟将白惊鸿同时许给两个人,也不知歌布国君自己也先享用完毕,更不知白惊鸿如今还要随时委身于林寒生。

所以白惊鸿的悲哀她不懂,也很难想像到当初不可一世的文国公府大小姐,那个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如今竟想着找她求助。

她只是在思考自己的正经事,思考什么时候摸进那间暗室,看看躺在里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夫人要出去走走吗?

奴婢陪您。”

白鹤染主动提议。

毕竟她还是想多了解一下这座卫府,多走几遍卫府里的小路。

可白惊鸿却不想出去,她说:“这府里也没什么意思,大冷天的,没什么可散的,就在屋里坐着吧!一会儿我让她们端水果和点心进来,咱们一起吃。”

“夫人平时也不出去走动吗?”

她开始表达关心,“东西吃得多就要出去溜食,不管会不会发胖,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总是要囤积的,只有散出去才对身体有好处。”

说完又自顾地解释,“以前我们员外夫人也是这样说的,甚至为了溜食,她会在张家镇上走整整一个来回。”

白惊鸿苦笑,“我跟她不一样,她是张家镇首富的夫人,走到哪人们都得陪个笑脸,所以散起步来心情也好。

我不同,这府里的人都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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