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知府低着头,一脸无奈地再次被叫到四皇子玄天奕跟前。

对于这些个皇子,他今天算是服了,女儿一个巴掌,几乎打掉了他全部身家,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承受这种精神打击。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早早退出宫宴回到驿馆大哭一场。可惜还没等找理由早退呢,这不,又被提溜来了。

穆江跪在玄天奕面前,却被告知不需要给他行礼,而是要向凤家的三小姐磕头赔罪。穆江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呕上来!

凤家,落败至此,一个庶女而已,居然要他磕头赔罪?这像什么话?

他下意识地就扭了头往上首上看去,目光投在天武帝那边,却见人家皇上根本就没往这头瞅,正乐呵呵地看歌舞呢。

再偏偏头,众妃嫔那边却是有人注意到了,可并没有人开口提醒皇上这边发生的事。毕竟天武帝难得融入歌舞,谁也不愿在这种时候搅了圣上的好性子。

而这头,不等穆江回过头来,就听一个比四皇子玄天奕还要让人迷糊的声音已然扬了起来:“哦?这位就是罗天知府穆大人?教唆女儿殴打本郡主的妹妹,还毁了本郡主的东海珍珠的?”

穆江身子猛地晃悠了一下,差点儿没一头载到桌子上,然后就听玄天歌又来了句:“穆大人可小心着点儿,你女儿毁了济安郡主的珍珠,怎的,你现在是打算撞翻这一桌子美酒,再跪了本公主的华服?”

穆江双手撑住地面,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情绪和身子都平稳下来。他可再也不敢了,再不敢在这些人面前犯一丁点错误了,都说边疆人野蛮强横,可谁又知真正的豺狼虎豹根本就是聚在京城的呀!与这些皇子公子郡主们比起来,边疆人根本就是小白兔,兴不起半点风浪。

他服了,老老实实地给凤想容磕头赔礼,并再一次承诺那份嫁妆一定尽快送到京城来,保证让凤三小姐满意。

玄天奕点了点头,“念在你态度还算诚恳,那就先回吧!”

穆江总算从这些魔头面前脱身而出,浸了一后背的冷汗。

想容不解地问玄天奕:“什么嫁妆?谁的?”

结果玄天奕理都没理她,起身就走了。想容无语,这什么人哪?再一抬头,本是追着玄天奕目光而去的,却是在对面席间,看到一个白衣身影,正握着酒杯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面静若水,出尘如仙。

她的脸颊瞬间就红了去,一阵燥热袭上面来,想的却是:刚刚四皇子过来与她说话,那人看到了吗?会不会误会?可是随即便又苦笑起来,误会什么?人家对她哪有半点别样情谊,谁同她说话又能如何呢?心底轻叹一声,到底是把这份心思强制地收了回来,再瞪了一眼走远的玄天奕,闷头开始吃起水果。

玄天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小声问凤羽珩:“早听说四哥对想容有意,如今看来,到是真的了。”

凤羽珩亦笑着回话说:“依我看,他们两个到是挺般配的。”

“般配吗?”玄天歌不赞同,“四哥是被拘禁的皇子,虽然还让他住在平王府,却已经剥了王位,贬为庶人,这辈子也没什么可能翻身了。”

“那又如何?”凤羽珩反问她,“一个高官厚禄能保你衣食无忧却也妻妾成群的男子,一个真心爱你待你护你,凡事为你出头的平民,你要哪个?”

玄天歌一怔,半晌才道:“你要这么说,那还真是挺般配的。就是不知四哥这股子劲头能维持多久,怕就怕他是一个平民,却也还想着妻妾成群。阿珩你要知道,他纵是平民,但他的父亲却依然是皇帝,他到底是和别人不同的。”

“是啊。”凤羽珩也道:“怕就怕你什么都没有了,却还总掂记着过什么都有的生活。想容还小,距她及笄还有三年,且看看着,我总要为自家妹子寻个好人家。”说到自家妹妹,她却又叹了一口气,“其实凤家那个四女儿凤粉黛到是好命,五殿下虽说从前荒唐也不讨父皇欢喜,但打从他认准了粉黛之后,所行所为到是真的令人刮目相看。”

“只可惜你那个妹妹不知道珍惜,我听说五哥养着一个凤府呢,就这样那凤粉黛还是时常不满,她闹腾起来能到黎王府去摔东西,五哥都一直忍着。”

凤羽珩耸肩,“人的命啊,说来说去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你付出什么样的态度,就能收获什么样的回报,老天爷是很公平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凤羽珩起了身,端着酒杯离席,再站住脚时,却是到了男宾那头的姚书身边。

姚家六位少爷都来了,正好聚坐在一处,见凤羽珩来了都很高兴,几人围着这个宝贝表妹可是好一通热聊。凤羽珩对这几个表哥印象也是相当好的,特别是那个最小的,比她大不了几岁,还有些少年之气未脱,却也是姚家六子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这边与众人聊了一会儿,她举杯间,凑近姚书,突然就小声问了句:“大哥,如果你的妻子执意要加害于我,你说,我这个当表妹的,该如何是好?”

姚书一怔,没想到凤羽珩突然之间就来了这么一句,甚至人家说话时还带着笑的,任谁也想不到一个笑语嫣然的女子,竟是把这样一句略带煞气的话给说出了口来。

可姚书毕竟是个有头脑的人,他相信凤羽珩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不会无的放矢,对方能这样说,那一定是原因和目的,而他自己,也有着自己的立场,那就是——“珩妹妹,若说夫妻间的事,我念在昔日情份,处处让着她,这是男人理应做的。但姚家人良善、通情理不假,可也决不是任人欺凌。她若存害人之心,特别是存着害我姚家之人的心,那表妹,你动手便是,大哥我决不姑息。”

姚书说这话时,目光坚定,甚至没有刻竟的压低音量,以至于这一句话,姚家其它五子全都听得个真真切切。人们不由得齐齐愣了去,皆向姚书看来,目光中有探问,可更多的却是赞成,老二姚森甚至附和道:“自幼祖父就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可是近年来,祖父更是告诉我们,善不是盲目的善,而是要有考量,要看你对其善的那个人值不值得。若其不值,甚至有违圣贤,那就不必再善,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便可。”

姚书点头,再看向凤羽珩,“珩珩,大哥虽不知你此言究竟为何意,可大哥相信珩妹妹,相反的,我不信吕瑶。所以,如果吕瑶未做害人之事,仅大婚当日及之前所为,那大哥就代她向妹妹讨个人情,妹妹放她一马。可若她在此之后又行不义,那珩妹妹,大哥我还是那句话,你动手便是。”

姚家除姚书之外,所有人对吕瑶都不待见,甚至姚书本身对吕瑶也存着些微的芥蒂。只是他们心善,总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吕瑶今后能安份守己,那之前的事便一笔勾消。却不想,吕瑶根本也没那样安稳的心思。

凤羽珩笑笑,只对姚书道:“有大哥这句话,就好。至于吕瑶做了什么,今日回去之后,我会与大舅母说个清楚。”

她说完话,起身离去。却见那对面席间的吕瑶正向这边看来,一脸的谨慎担忧。凤羽珩的脚步就转了弯,直奔着吕瑶那边就走了过去。

吕瑶见她突然而来,猛地就是一哆嗦,坐在其身边一直看着她的许氏一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吕瑶赶紧答:“没什么,母亲,许是适才鼓乐声突然大了,惊了一下。”

许氏微皱了眉,没说什么,却见凤羽珩已至桌前,面上立时复了详和的笑,冲着她伸出手:“阿珩,快过来坐。”

吕瑶看在眼里恨在心另,她嫁进姚家的门,却得不到婆婆的真心疼爱,虽然也不曾对待于她,可却总像是在中间隔着层纱,别别扭扭的。却是凤羽珩一来,许氏就像个慈母般,笑得脸上都开了花。她两只手在袖子里捏成了拳,恨得牙根都痒,再瞅着凤羽珩已经换掉的衣裳,就更是恨不能当场就把这人给掐死。

可惜,她有这个贼心却没这个贼胆,而凤羽珩在谈笑间,却已经将一句足以令她脊背发凉的话给递了过来——“有些人没脑子,使的手段亦太低级,本郡主本是不屑与你为难,却偏偏有人紧咬不放。本郡主纵是块儿好吃的肉,你也不至于像一条狗似的一直在后头跟着。吕瑶,自求多福吧。”

她话说过,跟几位舅母打了招呼,转身离席。吕瑶的面色却是白得吓人,许氏见了不由得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吕瑶惊慌之余都没听清楚许氏的话,满脑子都是凤羽珩告诉她自求多福的话,两只手臂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一双眼死盯着凤羽珩离去的方向,就像是要只人的狼。

许氏心头大惊,一把就抓住吕瑶的手腕,冷喝道:“吕瑶!”一声喊总算是把吕瑶的魂儿给叫了回来,许氏的话却还没完:“你若想做姚家的媳妇儿,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先把人做好。若是连人都不会做,休怪我儿休妻!”

吕瑶大惊。

与此同时,凤羽珩往席间行走的跑步也是顿了一顿,她看到,有一宫人正附耳在文宣王妃耳边说着些什么,文宣王妃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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