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珩一句“青天”,算是对京兆尹的处理给予了肯定。

京兆尹这才把心放下,随即吩咐手下人:“将案犯打入大牢!”

“我看谁敢!”沈氏嗷地一嗓子叫了起来,“你不过一个正三品的京兆尹,我是当朝左相家里的大夫人,你明知那是我的表兄还敢将他关押?李大人,你有几个脑袋?”

京兆尹也不乐意了,没想到堂堂左相凤大人家里的大夫人居然是这般模样?再联想到近日传来的有关这左相府嫡子的那档子事,便心生了几番感慨。

官做得大又有何用,嫡子不中用,夫人……又有点儿太中用了。

他一甩袖,返身回到桌案后面坐下,“凤夫人,这里是府衙,不是你的凤府后院儿!”他说话时带了脾气,拿出在大堂上那股子气势来,到真是把沈氏唬得一哆嗦。

“老爷。”沈氏抹着眼泪,转而向凤瑾元求助,“表兄这些年帮着家里掌管铺子也不容易,这种事情若细查了去,哪家铺子会没有?为何就要关他三年?”

凤瑾元哪里会对她有半分垂怜,沈氏的表兄他早就看着不顺眼,那种亲戚简直拉低凤府档次。

“李大人!”他冲着京兆一抱拳,“本相到是觉得三年实在是少了点。适才家里夫人也说了,这种事情怕是家家铺子都有,既然这样,那我左相府就更要做个表率,大义灭亲。就请李大人以十年为期进行关押,算是给其它人一个告诫。”

沈氏一下跌坐在地上,简直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凤瑾元。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是嫁给了一匹狼,还是一匹喂不饱的狼。

她沈家为了凤家花费多少?当年凤瑾元进京赶考时,沈家也只是在那个村子里相对来说生活好一点。她因为喜欢凤瑾元,硬是逼着父亲倾尽家财供他科考。可待他高中榜首时,却娶了姚家的女儿姚千柔。

沈氏越想越恨,越想越觉替自己觉得委屈和不值。那个捂着头皮坐在一边的凤羽珩看在她眼里,就像是一根刺,她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根刺拔去!

“好!”突然京兆尹来了这么一嗓子,把堂内众人都吓了一跳。“凤相大义灭亲,真乃京城典范!那下官就判那罪犯十年监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得探视,不予减刑!”

沈氏紧闭了双目,已经无心再听如何审判。却没想到,原本坐着喊疼的凤羽珩忽然又开了口,幽幽地冒出来一句:“一个小小的掌柜就敢卖人参灵芝这样的假药材,真不知道是他的胆子太大,还是受人指使。”

“阿珩。”说话的人是凤瑾元,只见他皱着眉头,明显是有些不耐烦,却又不敢太深说,只好小声道:“家丑不可外扬,适可而止吧。”

她点点头,给了凤瑾元这个面子。

大夫很快请来,凤羽珩其实根本没伤到,沉氏揪她头发的时候她已经动手掐住了沈氏的腕脉,对方根本使不上力气。

但那大夫显然是个聪明的,来的路上又听小官差说了几句这里的事,当下便严肃地告诫凤羽珩:“小姐今后可万万要当心,再被人用这么大的力气撕扯头发,很容易造成小范围头发无法生长啊!”

凤瑾元的脸又黑了几分,瞪着沈氏的目光又凌厉了些。

三人离开府衙回到凤府时,已近酉时。

老太太带着三个孙女和三个小妾一直等在牡丹院儿的正堂,听说凤瑾元三人回来,赶紧请到了这边来。

沈氏憋了一肚子气,一见到凤沉鱼立马憋不住了,抱着女儿放声大哭——“沉鱼!你可得给母亲做主啊!你表舅舅被凤羽珩这个恶女给送到了大牢里,一关就是十年啊!”

沉鱼大惊。

衙门来人请凤瑾元和沈氏过堂时简单说明了来意,她便知是表舅舅那边出了问题。可想着不管怎么说这是家事,最多就是回到家里来责骂一顿,肯定不会闹得太难看。却没想到,竟判了十年。

老太太也愣了一下,却是问道:“百草堂那掌柜真是你的表亲?”

等了半天见沈氏就是一个劲儿地哭,也不回答,便改问沉鱼:“你说。”

沉鱼无奈,只得点了点头:“是表舅舅。”

“糊涂!”老太太用权杖去指沈氏:“这种亲戚还敢往家里的铺子上送?沈氏啊沈氏,你的娘家到底要占我们凤府便宜到什么时候?”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将嘴撇了起来。虽说沈氏平日里的所派人人不耻,可要说到占便宜,分明是凤家占了沈家好吧?凤府能在短短二十几年内成长到这般境界,与沈家的钱财是分不开的。

但这话是老太太说的,便也没人敢出言反驳,更何况她骂的是沈氏,即便是错,也没有人愿意站在沈氏这边为她说半句话。

沈氏也被老太太给气得快喘不过气了,紧抓着沉鱼的手不住地哆嗦。

“听到没有!”她没有与老太太直接计较,反到是对着沉鱼说:“女儿你记着,记着他们今天说的话!将来都给我一点一点讨回来!”

“母亲想讨什么呢?”凤羽珩一边问还不忘用手捂着头发。

老太太看出不对劲,关切地问:“阿珩是头疼吗?”

凤羽珩委屈地跟老太太说:“之前到府衙去,母亲一见到我就扑上来打骂,拼命地揪我的头发。京兆尹大人给请了大夫来,那大夫说若是再经这样的撕扯,只怕以后这一块儿要长不出头发来呢。”

老太太一听就来气了:“沈氏!你虽是主母,但也没有毒打庶女的权利!”

安氏在旁边关切地说了句:“这可怎么好,二小姐是未来的御王妃,这事儿万一让御王爷知道了……”

凤瑾元也想起了这档子事,赶紧问凤羽珩:“今日见到御王爷,他可有说些什么?”

凤羽珩心中冷笑,只道这个父亲从头到尾关心的都是玄天冥的态度会为他自己带来何等灾祸,对于她这个女儿,真是半点关心都没有呢。

“父亲放心,御王殿下只是问阿珩过得好不好,在府里有没有挨欺负,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众擦汗,这还叫没说什么?你凤羽珩可不就是在府里挨了欺负么。

凤瑾元也不好意思再问凤羽珩是怎么答的,心里的火气没处发,恰好沈氏又抽泣了一下,他回头一个嘴巴就扇了过去——“你这毒妇还好意思哭?”

沈氏被打得彻底没了脾气,只死死地抱着凤沉鱼,抱着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凤沉鱼却根本不敢与凤瑾元翻脸,她想要翻身,必须背靠这位做宰相的父亲,相对来说,母亲似乎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是对凤羽珩,她就没有那么在意,不由得扭过头,冲着凤羽珩苦涩地道:“二妹妹这是何苦呢?家合万事兴啊!那人到底是我们的表舅舅,就算他犯了错,也不该送到衙门里去,你这样做叫父亲在朝臣面前多么难堪。”

凤瑾元心下感动,还是沉鱼知道挂念他,今日他若不做出这番表态,只怕那京兆尹在臣工面前不知道要把他凤家编排成什么样。现在他至少能博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凤羽珩听着沉鱼满口为凤瑾元着想,自然不落其后,便也顺着话道:“我也是替父亲委屈,人人皆知父亲因为愧疚母亲对凤家的补贴,这才把当家主母的位置都给了母亲,可没想到母亲的钱财居然是这样来的。”她一边说一边将目光又投向老太太,“祖母,父亲真是太委屈了。”

一句话,把沈家钱财的来源直接折转了方向。

沈氏这下不干了,也顾不上嚎哭,扭头就骂凤羽珩:“贱人!就你们那几间破铺子,一年赚的钱撑死了也就五六万两。你看看你这府里吃的用的,再问问你父亲每年往宫里送的那些个好物件儿都值多少?我就是把你的铺子全贪了也喂不饱这个家!”

凤沉鱼无奈地皱了皱眉,有一个拖后腿的娘真是太要命了。

“母亲不是说我那三间铺子个个都是负资产么?”凤羽珩不解地问,“原来一年居然有五六万两这么多!而且这些钱居然还不是用到凤家身上,那到底是去哪了?”

凤瑾元也傻眼了,那几间铺子这么赚钱?五六万两白银,他一年的俸禄才一万,沈氏把持着那些铺子这么多年,就像凤羽珩问的,钱都到哪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质疑的目光投向沈氏。

沈氏也知自己是被凤羽珩套出了话来,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再想往回收也来不及了。

“自然是都填到了公中。”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都填到公中了。”

“哼!”老太太哪能被她糊弄,“你交上来的公中帐册里面可没写这一项。而且里面有许多开销还太模糊,我正琢磨着过几天身子好些了再重头对一遍呢!”

站在韩氏身边的凤粉黛向来是个憋不住话的人,此时一听沈氏捞了这么些银子,战斗的小宇宙又蠢蠢欲动了——“去年粉黛生日,原本祖母说了给我用蜀锦身好衣裳,可母亲送来的也就是一般的锦锻,还跟粉黛说公中紧张,让粉黛体谅。没想到母亲居然把银子都藏了起来。”

这凤粉黛头一回说到点子上,给沈氏直接扣了个藏私房钱的帽子。

凤瑾元指着沈氏的鼻子问她:“一年五六万,这么些年你把持着铺子,到底藏了多少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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