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又是咯咯一笑,“是呀,天还没亮就上朝去了,原本想着至少也得晌午才能露面儿,没想到这会儿就回来了。”

安氏在旁边站了半天,合计再不开口说话也不好,便补充道:“老爷去换官袍,听说我们都来给老太太请安,便说让咱们暂且在这里等上一等,他一会儿也往这边来。”

老太太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只怕是朝中有事。”

沈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手里摇着帕子,一口把丫鬟上的茶喝去半碗,才道:“有事也不关咱们女人家家的事,老爷定是来给老太太问安的。”

这话说得没毛病,朝中事再大,也与后院儿女人无关。

可老太太却依稀觉得,凤瑾元今日到舒雅园来,估计没有请安那样简单。

她往目光往凤羽珩处移转了去,心里猜了十之七八。怕是事情跟这丫头有关吧,毕竟昨日突然决定将人留在府里,总得跟众人有个交代。

众人等了没多一会儿,已经换下官袍的凤瑾元就走了进来。

先是给老太太请了个安,然后挨着沈氏身边坐了下来,有丫鬟上茶,他也只小小地抿了一口,果不其然,很快地,目光就落在凤羽珩身上。

凤羽珩突然就有些紧张,这种紧张并不是凤瑾元给她带来的,而是她也依稀猜到对方只怕要与她说事,而这事情百分之百与九皇子有关。

虽说她昨夜已经知道那人出事了,但毕竟没有得到进一步消息。这又经了一个早朝,指不定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隐隐有些担心,开始也摸不到担心的头绪,自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在担心的竟然是……那人该不会与她退婚吧?

这边,凤瑾元已经开口:“正好阿珩也在,有个事情为父说了,阿珩你不要太伤心。”

凤羽行紧盯着凤瑾元,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他那一张一合的嘴巴上,紧张之情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但却并没有人对此有任何疑议,毕竟这才是一个有了婚约的女孩子该有的表现。或者在众人看来,这样的凤羽珩才是正常的,才附合她们心中所想。

凤瑾元被她盯得厌烦,随意扬了扬手,终于说到正题:“今日早朝有朝臣再议立太子一事,被皇上驳回。”

老太太适时提问:“不是说九皇子班师回朝之日就是立太子之时么?九皇子是昨日回来的,为何皇上不但没有动静,今天还驳回了大臣的上奏?”

“唉!”凤瑾元长叹了一声:“这件事情儿子也是刚刚得知,原来九皇子确是退了敌方大军守住了疆土,可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众人恍然。

老太太再问:“伤到什么程度?”

凤瑾元看了眼凤羽珩,道:“双腿全废,容貌尽毁,就连子嗣上……也无望了。”

众哗然!

沈氏拉着凤沉鱼的手,一脸的后怕。随即便是松了口气,直道:“还好,还好。”

老太太瞪着她,手杖敲了敲地面,沈氏总算知道些收敛,只拉着凤沉鱼低声耳语:“怪不得你父亲昨日把她们留了下来,定是那时就听到信儿了。”

沉鱼了点了点头,亦小声说:“父亲还是爱护沉鱼的。”

沈氏很满意凤瑾元这次的做法,第一次对姚氏三人留在凤府表示赞同。

凤瑾元的话说完时,是看向凤羽珩的,见那丫头没什么反应,还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皱了眉:“阿珩?”

凤羽珩一怔,“恩?”

“你莫要悲伤。”他心里不疼这个女儿,说起安慰的话来也是不痛不痒的。

凤羽珩到是眨了眨眼,反问他一句:“父亲之前说有个事让我不要伤心,就是这个?”

凤瑾元不解:“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凤羽珩摇摇头:“没什么。”心里却是暗松了口气。

众人只道她一是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有些发愣是正常的,三姨娘安氏走到她身边,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小声说:“阿珩莫怕,各人有各人的命,离你及笄还有三年呢,不急。”

凤沉鱼也走上前来,带着她那张菩萨一样的脸劝慰道:“二妹妹不要太伤心了,虽说他身子残了,可到底也还是个皇子,总不会亏待了二妹妹的。”

老太太也表了态:“你们都是我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纵然阿珩你要嫁的人出了意外,但凤家永远都是你的娘家,在嫁妆上会多为你备出一份。”一边说一边看向沈氏。

沈氏一听说要多备一份嫁妆,马上就要炸毛,可身边的凤瑾元狠狠地咳了一下,把她那股子火气生生给压了去。

“媳妇儿会照办的。”她应得心不甘情不愿。

粉黛乐了,只道做过嫡女又如何?许了皇子又如何?到头来还不如嫁个平常的王族子弟,好歹是个正常人。那九皇子连子嗣都无望了,以后还有什么指望,王位都没人继承呢。可想到凤羽珩能多得一份嫁妆,脸又垮了下来。

凤想容则替凤羽珩伤心,看她一眼抹一把眼泪。

可刚刚还被众人认为总算是正常了一些,被突出其来的变故打击得蔫巴了一些的凤羽珩,转眼就又满血复活了,就听她对着老太太说:“祖母为何要为阿珩多备一份嫁妆?”

老太太心说这孙女是不是傻?嘴上还得安慰着:“你是凤家的姑娘,嫁给那样一个……祖母是怕你日后过得清苦,这才想着多给你预备一些。”

凤羽珩俯了俯身:“祖母好意阿珩心领了,只是祖母忘了,阿珩是凤府的女儿,九皇子亦是皇上的儿子。凤府都想着不亏待女儿,皇上岂能不记着多照指照拂自己儿子呢!”

一听她这话,沈氏立马点头赞同:“就是就是,老太太真是多虑了,咱们凤家哪能跟皇家比。”对于沈氏来说,掏公中的钱就跟掏她自己的私房钱是一个概念,多备一份嫁妆,说得容易,那可是不少银子,凭什么便宜了凤羽珩?

可凤羽珩显然并不想如她的意,沈氏的话刚一出口,她就又对着老太太说:“多出来的那份嫁妆阿珩虽然只领心意,但祖母美意却是不能拒绝的。”

“你什么意思?”沈氏根本就是个宅斗废材,点火就着,也根本听不明白那些个弯弯绕绕。

凤羽珩又道:“阿珩的意思是,既然祖母赏下了,那阿珩就做个顺水人情,这份多出来的嫁妆就平分给想容和粉黛两位妹妹吧。至于大姐姐……”她看了沉鱼一眼,“想来肯定是与我一样,不会跟小妹妹们争抢的。”

一顶高帽戴过去,凤沉鱼还能说什么,只得展了她一惯的大度笑容赞同地道:“那是自然。”

安氏虽然低调,却是个聪明的。而想容做为她的女儿,虽说被府里规矩压得有些胆小,但也绝不是看不清楚眉眼高低的。再加上安氏从前便与姚氏交好,想容又从小喜欢粘着凤羽珩,眼下这一出戏她自然得帮着对方把剧情往巅峰上推。

所以,安氏一个眼神递过去,想容立马跪到地中间面带欣喜:“想容谢谢祖母,谢谢母亲,也谢谢大姐姐和二姐姐。”

凤粉黛更是个爱讨便宜的,说到底她只是讨厌这个府里压在她头上的所谓嫡女,并不是针对凤羽珩和凤沉鱼这两个人。所以相对于凤沉鱼来说,她二姐姐这个过去的嫡女、特别是眼下又要嫁给个废物皇子的,于她来讲可就半点儿优越感都没有了,更何况眼下人家又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恩惠。要知道,做为庶女,能得到的嫁妆可要比嫡女少上太多太多了,而平分另一个庶女的嫁妆,于她来说可是原本嫁妆凭白的多了一半呢。

于是粉黛也立马跪到地上,开心地大声谢恩:“多谢祖母,母亲和两位姐姐!”

想容想了想,又侧过身加了句:“谢谢父亲。”

两个丫头一番谢恩,把老太太的口彻底堵死。

沈氏立着眼睛就想反抗,安氏和韩氏恰到好处地也走到中间俯身施礼,齐声道:“多谢老太太和大夫人。”

韩氏媚眼一翻,对着凤瑾元娇声道:“谢谢老爷。”

安氏更是加大力度堵老太太的嘴:“京中人人皆知咱们凤府的老太太向来疼爱小辈,从未因三小姐和四小姐是庶出就加以苛待,真真是人人称赞的典范。”

这话一出口,也不管是真是假,老太太的形象马上就被树立得高大起来,连她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一手托着腰,一手拄着杖笑眯眯地点头:“我方才就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沈氏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可看了看微微冲她摇头的沉鱼,和一脸赞许之色的凤瑾元,心里纵是再不乐意也得把这口气先给咽下。左右想容和粉黛才十岁,离出嫁的日子还早着呢。

见沈氏也干巴巴地点了头,地上跪着的两个孩子这才起身,想容还是低眉顺目的样子,粉黛面上的欣喜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沈氏瞅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丫头小小年纪,竟不知何时也生出了韩氏那股子娇媚,心下更加厌烦。

这时,中途出去给姚氏那边寻人伢子的赵嬷嬷匆匆而回,过门槛时不小心还绊了一跤,幸亏门口有小丫头扶了一把,这才没有摔倒。

赵嬷嬷是打小就侍候老太太的老人,老太太自然知道若不是出了大事,断不会让赵嬷嬷如此失仪,赶紧就问:“出了什么事?”

赵嬷嬷喘了几口粗气,一看凤瑾元也在,急忙行了个礼,然后对着众人说:“御王府的人来下聘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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