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然不理会失魂落魄的宁柏,直接开车扬长而去。

宁柏看着绿色跑车轰然离开,许久,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是的,他们之间还是结束了。

只是和他预计的不一样。

提出结束的那个人。

也不是他。

………………

林子然心道有钱还怕没地方去吗?感谢路茂丰的10万零花钱,他直接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开开心心的住了下来。

玩游戏怎么能委屈自己呢?当然是要享受生活的啦!

白天出去吃吃喝喝,晚上回来睡觉打游戏,倒也逍遥快活的很。

只不过林子然偶尔看着手机,叹了口气。

【林子然:路爸路妈竟然真的不给我打电话啊!】

【系统:你希望他们给你打电话?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

【林子然:我是不喜欢他们啦,可是路晓东在意啊,你说人家一孩子离家出走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是真的不想要那个家了?说到底还是希望有人来哄罢了……】

路晓东不过是个孩子,不论是巴结蒋煊还是伪装叛逆,无非是希望引起父母的关注,他心里还是很在乎那个家的。林子然如今离家出走,在那里待不下去只是原因之一,大概也存了一丝试探的心思,想看看路茂丰和冯琬有没有一点在乎这个孩子,但这个结果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他都想好了如果他们来挽留,自己应该怎么怼回去,结果那两个人根本不闻不问!

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这样不爽了,可想而知如果是路晓东该有多难过啊。

他就是走了,死了,也根本没人在意。

手机叮咚一响。

林子然连忙低头一看,又叹了口气。

也不是完全没人在意,至少宁柏和蒋煊还是在意的,可这两个人他更不想理会。

因为他不在乎。

也不是路晓东想要的。

………………

薛泽在宁柏的办公室面前来回踱步,不敢进去。

前天宁柏回来后就很不对劲,要求调出监控来看,这一看才发现那天自己和宁柏说话的时候,路晓东竟然来过,还帮宁柏带了咖啡,结果却刚好听到宁柏说不爱他,于是那孩子就扔了咖啡走了。

薛泽觉得没多大事啦,反正两人不是要结束么?

听就听到了呗。

谁知道宁柏看后似乎非常难过,这完全超乎薛泽的意料,因为宁柏向来情绪内敛,很少有这样感情外露的时候,而且明明之前还嘴硬说不喜欢的,怎么突然就态度大变了呢?

虽然宁柏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薛泽却感受得到,他现在的心情应该是很不好。

薛泽深深叹了口气。

宁柏该不会又后悔了吧?

早就让他别倔,这回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如果路晓东没有听到那番话,现在后悔去追回来就是了,现在可是难咯!如今宁柏为了路晓东和蒋煊对上,喜欢的人又误会他跑了,这叫做何苦呢?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薛泽只想仰天长啸!

他摇摇头准备离开,忽然看到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女人衣着打扮看起来非富即贵,只是双眼布满血丝容颜憔悴,深深的法令纹使她看起来有些刻薄、苍老。

这样的女人薛泽见的多了,丈夫出轨的中年贵妇,难不成又是来打离婚官司的?

生意来了!

薛泽当即走过去,客气笑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冯琬迟疑的看着他,道:“我找宁柏,想知道他在哪个办公室。”

薛泽热情道:“您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行,这方面我比宁柏专业的多……”

冯琬说:“我是他的母亲。”

薛泽:“……”

薛泽恍恍惚惚的把冯琬领到宁柏的办公室,眼神诡异,轻咳一声道:“那个,这里有位女士自称是你的母亲……”

宁柏抬眸看着冯琬,片刻后,淡淡开口:“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薛泽一看不得了,我去还真是宁柏的母亲啊!难道这就是宁柏的亲生母亲?只是宁柏看起来并没有很惊喜的样子……

薛泽心中充满了好奇。

但他对上宁柏冷锐的视线,也不敢久留,迅速关上门就出去了。

宁柏看着冯琬,语气冷淡:“请坐。”

冯琬怔怔看着宁柏,双眸隐含泪光,踟蹰着不敢过去,小心翼翼的道:“我,我想着来你工作的地方看看,想多了解一下你,这么多年没有见了,我真的很想你……”

宁柏沉默不语。

冯琬又试探的道:“你要和妈妈回家去住吗?我给你收拾了一个房间……”

宁柏看着面前的女人,二十年过去了,她看起来倒是一如既往的在乎自己,这样小心翼翼的恳求自己回去,可宁柏却只觉得讥讽可笑。

她是爱他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惜的是这份爱,早已不是他需要的了。

宁柏声音清冷,忽的问道:“路晓东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冯琬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宁柏会问路晓东,有些措手不及:“他,他这几天不在家……”

宁柏眸子覆上一层冷意,一字字道:“那你们去找过了吗?”

冯琬语结。

她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来见宁柏,怎么劝宁柏回家,哪里有时间去关心路晓东去了哪里?

宁柏只看她一眼,就能猜到一切。

冷流裹挟着胸腔中的怒意,令他几乎无法克制,无法继续维持表情的平静。

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你们难道就不曾想过,另一个此刻真正需要你们的人吗?

难道仅仅因为那个孩子表现的不介意,你们就理所应当的认为他不需要关怀吗?

有的人,也许只是在用那样的外表,伪装自己内心的脆弱罢了。

他都离家出走了,你们却依然无动于衷。

宁柏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件事,感情不仅仅只是血缘来维系的,更多的是天长日久的陪伴……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儿子,但是他却陪伴了你们二十年,孰轻孰重,你们应该心中有数。”

冯琬看出宁柏不高兴,怕他觉得自己冷血无情,连忙解释:“我是关心他的,不过他这孩子向来这样,不会有什么事的,过几天没钱了就知道回来了,你放心……”

没钱了就回来了?

在你们眼中他就是这样的吗?

哪怕是条狗,养了二十年,也该知道不是给点吃的就够了,可是在你眼中,路晓东要的只是钱吗?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想过,他要的是你的爱呢?

你永远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

宁柏仿佛忽然间明白,男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他只是需要存在感。

所以表现的夸张、无赖、叛逆,将自己打扮成那个样子,不顾一切的来追求自己,哪怕不擅长也要装作一个坏孩子,他其实只是想要得到关注,想要博取眼球,想要有人爱他,因为这些都是他在家里,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可惜自己那时候,却并不知道这一点。

宁柏闭了闭眼睛,声音冰冷:“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冯琬看着他这般冷淡的模样,终于有些慌了,紧张的哀求道:“小柏,妈妈真的很想你,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宁柏眸光淡然,他忽的勾唇一笑,凝视对方眼睛:“这句话,你应该对另一个人说。”

另一个,真正还在乎你的人。

而不是我。

宁柏转身打开门,果不其然看到了守在门口偷听的薛泽,凉凉道:“来帮忙送客了。”

薛泽笑容尴尬,但还是立刻收拾表情,转头对冯琬正色道:“我们还要工作,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就请离开吧。”

宁柏的态度他已经清楚了,自然不会对冯琬有多尊重,顶多维持表面的客套罢了。

冯琬不想走,薛泽客气微笑的看着她,目光却十分坚定,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薛泽亲自把冯琬送上电梯,看着她下楼,然后才巴巴的跑回了宁柏的办公室,满脸写着好奇两个大字:“她真的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薛泽认识宁柏很久了。

宁柏如今的父母是养父母,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的,宁柏也从来不隐瞒。尽管宁柏不是宁家亲生的孩子,但宁家夫妇宽容温和、品格高尚,宁柏自己又很聪明勤奋努力,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顺风顺水的,没有人去问他亲生父母的事情。

宁柏自己也从来不提,从来不找……大家都以为,宁柏的亲生父母早就死了。

所以冯琬出现的时候,薛泽真的是非常的惊讶。

看今日宁柏对待冯琬的态度,薛泽觉得恐怕宁柏的童年回忆应该不太好,否则不至于如此冷漠吧?

好歹也是血缘关系的。

薛泽心中冒出了各种猜测,但又不敢问,只是盯着宁柏反复看。

“对了,如果她真的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们分开也有二十年了吧?!之前那么多年没有消息,她是怎么突然找到你的?真是太神奇了!”薛泽惊叹道。

宁柏终于开口,淡淡道:“不神奇。”

薛泽:“?”

宁柏缓缓开口:“看来这段时间,蒋煊也没闲着。”

薛泽神色终于凝重起来:“你怀疑是蒋煊调查你,把这事儿给捅出来的。”

宁柏垂眸不语。

上次蒋煊警告他的时候,自己还是大意了,没有想到那时候蒋煊就已经有了筹谋,他为了得到路晓东,不惜揭穿这样的事实,不但打击了自己也给了他接近路晓东的机会。

这个时候,那个孩子,一定很需要安慰陪伴的吧……

宁柏闭上眼睛又睁开,忽的发出一声自嘲的低笑,对薛泽说:“你知道刚才那个女人,是谁的母亲吗?”

薛泽一脸懵逼,不是你的吗?

宁柏一字字道:“她是路晓东的母亲。”

薛泽这回是真的震惊了,他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脸都白了,颤颤-抖抖的道:“你,你,你把你亲弟弟给睡了……”

宁柏郑重纠正:“路晓东是被收养的。”

薛泽长吁一口气,擦了下额头的冷汗,“还好,还好还好,还好没铸成大错……”

宁柏唇边笑容苦涩。

是吗?

就连这,如今也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吗?

但是你说的不对,其实我的错已经铸成了。

从相遇的那一天开始,也许就注定了今日的结果。

宁柏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薛泽点点头,随即又担忧的道:“有什么事情和我说,我会帮你想办法,千万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好吗?”

宁柏没有回答。

他坐在椅子上,许久,视线落在手机上。

这些天,他给路晓东发了很多消息,可是路晓东一次都没有回复过。

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可是他却控制不住,总是想要看着,万一对方回复了呢?

什么时候,他开始为了一个人的只言片语,提心吊胆,期待又惶恐,如履薄冰。

宁柏抬手捂住眼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他没有办法入睡,已经连续工作三天了,明明很疲惫,但是却不能够闭上眼睛。

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

便又再次回到那个噩梦之中。

………………

女人一边厮打一边辱骂着男人:“你就喜欢那样的狐狸精是吗?我早就看出来了,一个秘书而已,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袒胸露腿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男人一边躲闪,一边愧疚讨好的道:“我只是一时迷了心,对不起,保证没有下次了,我现在就去辞退她!”

女人却更加愤怒:“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还不是眨眼就和别的女人搞上了!”

男人干笑:“那个……”

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对得起我们母子吗?我辛辛苦苦把钱拿出来给你创业,我给你生孩子,替你操持家务,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路茂丰,你别忘了公司也有我的股份!”

男人听到这话眼里露出一丝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哄劝:“我懂,我都懂,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嗯?”

女人却仍然哭着:“我这么爱你,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宁柏就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

一次又一次看着这一幕。

看着男人出轨,被发现,女人辱骂,两人纠缠。

看着一次次荒唐的闹剧。

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背叛、争吵、猜忌。

成为他幼年心里,最深刻的烙印。

男人爱过女人吗?

也许是爱过的吧。

但他的爱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经不住外界的诱-惑。

曾经恩爱的夫妻,在一次次的背叛欺骗中,终究变成了互相伤害的怨侣。

他们如此刻骨的憎恨着对方。

却又不肯分开。

每次争吵完,女人都会以泪洗面,也许她心里清楚,那个人已经不爱她了,但是她离不开他,她已经离不开这个家,她付出的太多已经无法走出来了……

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男人,所以不能接受他的背叛离开。

她总在夜深人静抱着他,一句又一句的喃喃道:“小柏,妈妈只有你了,妈妈爱你,你会一直陪着妈妈的,对吗?”

他任由女人抱着他。

听着她神经质一般絮絮叨叨的声音,看着她一次次的流泪,一次次在男人那里受伤,最后绝望悲哀的抱着他说,妈妈只有你了……

他以为自己真的很重要。

直到男人的又一次出轨。

宁柏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闹剧一次又一次的升级。

每一次女人都会比上一次更加歇斯底里,更加疯狂,她不能从被背叛的痛苦中走出来,不知道有些人本性难移,不知道这样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不知道放下。

这次她吵闹的更凶了,抓花了男人的脸,男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将女人推到了地上:“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会分手了。”

女人疯了,她忽然看到了一旁的宁柏,冲过去一把将孩子抓了起来,拿着剪刀对准了他,疯狂的大喊:“我杀了他,然后和他一起去死!”

男人总算急了,立刻伏低做小:“你冷静一点,孩子是无辜的。”

女人呵呵呵的笑了:“你出轨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孩子是无辜的呢?”

男人连忙道:“我是做的不对,但那些事和他无关!大人的事情干嘛把小孩子牵扯进来!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这次我向你发誓!都是那些女人勾-引我,其实我心里只有你的,我爱你。”

女人却根本不信,她的手一用力,锋利的剪刀就划破了宁柏的脸,鲜血顿时流了下来,她冲着男人吼叫着:“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男人不敢靠近,后退开来,焦急的道:“你先放开他,我们有话好好说!”

宁柏被女人抱着,任由剪刀划过他的脸,也不挣扎,相反十分平静,虽然有点意外,有点难过,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男人一次次的许诺与背叛、欺骗,终于让女人彻底崩溃,可是她既然这么恨男人,为什么不拉着男人一起下地狱,却要拉着他呢?就因为他是她生下来的,他的身上流着她的血……

所以他的命也该是她的。

对吗?

他是她拿来威胁男人的工具,是她拿来要挟男人的筹码……

你真的,这么爱我吗?

还是说,你已经爱我爱到,连死也要一起呢?

这就是爱吗?

这场闹剧又一次无疾而终。

男人再三保证不会了。

但宁柏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次男人安分了很久,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每天都按时回家,再也没出去鬼混,女人看起来也好多了,她还是选择了原谅,她不惜一切就是想要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回家。

可是有些事情,该发生迟早会发生的。

男人在公司的办公室潜-规则女下属,被发现了。

那天女人带着他去公司找男人,就这么不凑巧的撞上了。

但宁柏觉得这不算是巧合,如果一件事看起来像是巧合,只能说这件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只是刚好其中一次,看似不巧的被碰到罢了。

女人再次和男人吵了起来。

她非常的失望痛苦。

当天就带着宁柏离开了家。

他们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女人租了一个小小的房间,和他相依为命,天天抱着他以泪洗面,有时候哭有时候笑。

她说,我这么爱他,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为什么要这样的对我……

她说,你爸爸一定会来找我们的,他一定会来的……

她说,小柏,你会永远陪着妈妈对吗?你是妈妈的唯一,你是妈妈最爱的人,妈妈只剩下你了……

女人身上其实没有多少钱。

男人迟迟没有找过来,她不得不出去找工作,因为人生地不熟,她害怕丢掉了孩子,就把宁柏一人关在家里。

宁柏哪里也去不了,每天都待在那个小小的不足十平米的房间,一天又一天的,从白天到黑夜,等待着女人的回来。

他的整个世界只有她。

黑暗和她。

她对他很温柔很好,但是不会让他上学,不会让他出门,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这样的害怕失去他。

害怕只要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会消失了一样,她在乎他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她会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说,妈妈爱你。

宁柏想,我相信,因为你是死也要拉着我一起的人。

我相信你爱我的……

他们就这样在外面住着。

男人也许有在找他们,又或许没有,这些宁柏都不清楚,也不是很在意,他只是很厌倦这一切。

所谓的爱,只是用来伤人的刀。

爱到底是什么?

背叛、欺骗、争吵、猜忌、伤害……一切都以爱为名。

他厌恶这种病态的感情,厌恶任何束缚双方的关系。

他厌恶那个男人。

如果你不爱一个人了,如果你不能做到从一而终,就不要随便给一个人承诺,不要再说爱她,哪怕你冷酷无情一点,也好过一次次的欺骗,让爱你的人为你泥足深陷,无法脱身。

他厌恶这个女人。

为什么要爱一个不爱你的人,为什么不能在对方不爱你的时候,及时抽身离开,你一次次的说着爱他,却又一次次的吵闹不休,最后在一个屋檐下相互折磨,爱他就放手不好吗?

可是厌恶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能看着这一切不断发生,不断重复,无能为力……他的世界只有无休止的背叛争吵,和那个小小的无法离开的房间,还有女人紧紧抱着他,拿着剪刀划破他的脸时,要带着他一起去死的决绝。

女人真的很爱他。

可是宁柏却想,我宁可你没有这么爱我。

那天是个周末。

节假日。

女人放假了。

她从外面回来,难得将他带出房间,他们去了商场,那里的人很多很多,宁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除女人以外的其他人了。

那一瞬间,他忽然不想再回去。

不想再回到那个房间。

所以在女人不注意的时候,他就这样突兀的松开了她的手,淹没进了人群之中。

离她越来越远。

他听到女人发疯的喊着他的名字,他听到广播里在呼唤着自己名字……可是他的内心毫无波动,他只是远远的看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人。

然后,转身离开。

宁柏霍然睁开眼睛,瞳孔收缩,他张开嘴急促的呼吸着,胸腔微微起伏,那场近乎无尽的梦魇,折磨了他十几年。

直到后来他终于不会再想起。

他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

早就离开了。

再也不用看着男人和女人的互相伤害,互相指责……

婚姻像是一个囚笼。

最终把相爱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他抬手轻轻摸过自己的脸,那里的伤口早已经愈合了,看不到了。

可是心上的伤口结了痂,一直都在。

就连‘爱’这个字眼,都会令他生理不适。

他不喜欢女人,因为女人是个麻烦的东西,爱上你会恨不得拉你一起去死。

他不相信爱情,所谓的爱情只会变成束缚,让人因为嫉妒猜疑而变的丑陋。

如果不能做到只爱一个人,如果不能一辈子不会背叛,那么就不要去爱别人。

他也不需要别人来爱他。

后来他认识很多人,从不动心动-情,只会寻找同类,他们各取所需,不谈情不说爱,也不给彼此任何承诺,因为不能践行的诺言,最终都会变成谎言。

变成伤害所爱之人的刀。

这样就很好。

动心会让一个人变的被动,爱情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无爱则不伤。

他不会犯他们那样的错误。

他也一直做得很好。

把一切关系都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界线……远离任何一个说爱他的人,也不去爱人任何一个人。

这样自己便不会受伤。

也不会伤害别人。

他始终牢记这一点。

不越雷池一步。

直到那天在酒吧,一个打扮的花里胡俏的男孩跟着他,一路着他来到了他家楼下。

他热情、乖巧、听话,无论怎么赶都赶不走……直到自己终于接纳了他。

接纳了这个原本他并不喜欢的人。

是你先主动的,是你先靠近的。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而已。

尽管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兴起,可是我并不介意……因为我也不能给你更多的东西,我们各取所需,然后在动心前分开。

一切都像没有发生一样。

他是这样想着的。

可是自己,真的没有动心吗?如果没有动心,为什么要急于抽身?为什么不敢承认?

宁柏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苦涩的低笑。

他以为二十年前,当他松开女人的手的时候,就已经永远离开了那里,但谁曾想,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原来当他离开之后,有另一个孩子出现在那里,代替他承受了原本应该他承受的一切。

这一刻他才明白。

这一切从未真正结束。

原来,这真的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啊……

而我终究还是动了心。

爱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偏偏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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