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得得哭得肝肠寸断, 比之见她爷爷时可要伤心了数倍, 倒不是她爱她爷爷不如爹爹,而是白圣一此刻的景象实在叫白得得痛彻心扉。

想当初白圣一也是东荒域有名的美男子, 加之又是修士, 容颜一直保持得当,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可如今却是白发委地,满脸褶子, 老态龙钟, 连一双眼睛都不再复清明。

若不是血缘相连,任谁也想不到这居然会是白圣一。

“得得,是得得吗?”白圣一因为得了眼疾,眼前只有一个虚影, 但是自家的女儿, 揽在怀里又怎能认不出来。

“是我, 爹爹。”白得得哭道。

白圣一却是脸色大变,“得得, 你怎么会来这儿的?你也是被献祭的?”

白得得赶紧摇头, “不是,我是来救你和娘的。我见着爷爷了, 是他告诉我你们在这儿的。”白得得现在总不能说她爷爷是不让她来的吧?

白圣一不明白为何白元一要告诉白得得他的下落, 这不是要害死白得得么?“你不该来, 你不该来的。”白圣一推开白得得。

白得得哭道:“我自然要来的,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回来。咱们一家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块儿的。”

白得得是个什么性子白圣一难道能不知道么?她若不知道还好, 一旦知道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白圣一颓丧地跌坐在地上,“难道我们家真要一起死在这盘古大阵里么?可你娘还在里面呢,是我无能,找不到你娘。”白圣一一个大男人,此刻也终于在熬不住地哭了起来。

白得得看了只觉得心痛得要命。白圣一本就是炼器出身,对阵符并不通晓,最多就是从唐色空那儿知道了些皮毛。

盘古大阵对他而言,就好似周易对于婴孩的难度,他能凭一己之力走到今日这个深度,已经是出乎人意料了,也正是因为这般殚精竭虑,才会未老先衰。

前面是感人的父女重逢的画面,可容舍却依旧淡然地站在不远处。兰有雪微微诧异地侧头看了眼容舍,此情此景,他未免也太淡然了一点儿吧?

白得得将白圣一扶起来,“爹,你别担心,有我呢,得得已经长大了。这阵法难不住我的。”

白圣一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了白得得的手,“你真的能解吗?”

白得得未必能解,但她知道容舍肯定能的,而且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安抚好她爹。

路边有白圣一临时搭建的草棚,他在这一关之前已经住了二十余年了,可惜一直解不开下一步该怎么走,是以才只能在此结庐暂住。

白得得将白圣一扶进草棚,将手搭在他的腕脉上为他诊脉,好在情况并没糟糕得不可挽回。

这恒星域说来也是奇怪,在盘古大阵的外围,灵气十分的浓厚,比白盟域浓了至少一倍以上,但进入盘古大阵后,灵气却极其稀薄,也难怪白圣一会熬得油尽灯枯。

不过缺灵气倒是好补,容舍有不少补品,龟鹤蛋、龙肉、龙蛋、孔雀蛋,还剩了些,白得得熬了一锅大杂烩,一口一口地喂了白圣一喝下。

“爹,你喝了汤之后就赶紧运功调息,先把自己的修为补上来,其他的你别担心,一切都有我呢。”白得得轻轻地搂着白圣一的脖子,将额头贴在他的额头,“爹,你要好好的,不然你变得这么老这么丑,等把娘救出来,她肯定会嫌弃你的。她以前虽然教训我不能以貌取人,可是我知道,她就是看中爹你的美貌才追你的呢。”

白圣一被白得得的话逗得一笑。他虽然不愿意白得得来这里,可是内心深处却不得不承认,白得得的到来着实让他从绝望里又看到了一丝希望,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多久。

待白圣一盘膝调息后,白得得才走到容舍身边。“爹爹说娘一定在阵眼里,他和娘被献祭后,就被这一域的人带入了盘古大阵,本来他们都要被押往阵眼的,但是娘在半路上使了手段,将爹爹推了出去。后来他们就分开了。”

容舍摸了摸白得得的脑袋,“没关系,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一定能救出你娘。”

白得得回头看了看她爹,“不能等爹爹出关,若是能在这之前救出娘,爹一睁开眼就看见娘,一定会高兴坏的。”

亲人就是这样的,自己去冒险,去死都行,却不愿意对方有一点点风险。

容舍点了点头,“那走吧。”

有容舍跟白得得一起破阵,即使遇到一点点小难关,也不过一两日功夫就能突破。

眼看着离阵眼越来越近了,白得得的神情就越来越轻松,甚至已经轻松到可以跟容舍说笑了。“虽然我知道这样想有些不孝,可是我感觉进了这盘古大阵,跟你学了不少阵修的东西,以后除了幻阵,大概再也没有难得住我的了,这算不算是祸兮福所倚啊?”幻阵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她天生少了一魄呢,谁都有点儿弱点不是?

可容舍却像是没听到白得得的话一般,神情有些恍惚。待白得得使劲儿拉了拉他的袖子后,容舍才侧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白得得撇嘴道:“你这样不专心,放在话本子里都够格儿跪搓衣板了。”

其实容舍并非是现在才不专心的,打从一踏上恒星域开始,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恍惚,话也越来越少,白得得刚才也不过是在跟容舍玩笑而已。

可容舍的嘴角却连一丝笑意也无。

“怎么了?”白得得有些担忧地问容舍。

容舍摇了摇头,“继续走吧。”

盘古大阵的阵眼乃是一个火焰山口,不过从山口里望下去,冒出来的却不是火焰,而是汩汩生气,浓稠得已经成了液滴,而氤氲成雾从山口里往外冒,远远地看着可不就像是火焰山么?

“好浓的元气啊。”兰有雪贪婪地呼吸了一口,这个地方对修士而言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福地。在这里修行一日,只怕可以抵得上在白盟域修行十年。

白得得也倒吸了一口气,“我果然没看错,整个星河里的生气都汇聚到了这里,而且是万物生源的源气。”

汇聚这么多的万物生源在滋养什么?

从火焰山口跳下去,那里有一个地宫。明明应该是阴暗无光的地方,可四周却遍织花草,天上有日月,地上有江湖。

火焰山口那么一跳,就像来到了另一个春光明媚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白得得一眼就认了出来。

“叠瀑图!”白得得惊呼出声。这周遭的环境和叠瀑图里的一模一样,一层层降落的瀑布,和一个有一个的湖泊,连湖畔容舍的小木屋都一模一样。

而白得得的娘亲唐色空就正盘腿闭目地坐在小木屋外。

没有一丝呼吸。

白得得飞奔过去,摸了摸唐色空的手,什么都没有,一丝生气也无。

白得得当即就跌坐在了地上,眼里流着泪,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容舍却略过了白得得,径直走进了小木屋内。

“得得,你进来一下。”容舍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白得得原本该听不见的,因为她正沉浸在丧母的痛苦里,但偏偏容舍的这句话,就像被人用钉子敲进了她脑海里一般,她愣愣地站了起来,走进了那幢小木屋。

现在白得得终于发现这里的小木屋和叠瀑图里的小木屋不一样的地方来了。

跟着进来的兰有雪也“咝——”地长长吸了口气。

这幢小木屋里没有床,在半空中悬浮地躺着一个女子。她双目轻轻的闭着,双手叠放在小腹上,面容很安静,就像是在午睡。

可她即使没睁开眼睛,那容颜也已经让天之为之失色,真不知道她若是真开眼睛,开始何等的殊色。便是眼下的白得得,比之她也稍逊三分。

而在那女子的身下,来自各大星域的万物生源正汩汩地冒着,萦绕在她身周,滋养她肉身不腐。

而在她正上方的头顶上,还悬浮了一个透明的囊袋,那里面装着三色光,七色彩,乃是人的三魂七魄。

不过这三魂七魄却并非悬浮的女子的,而是外间闭目打坐的唐色空的。

人的魂魄,这样被抽出来,若是混入天地间人死之后溢出的魂魄后,即使是神也分辨不出谁是谁的。因为它们纯净得就好似地里的营养元素一般,可无限分解,无限重组,投胎之后而成为另一个人的一部分。

所谓的人死复生,那也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的确可以复生,但是复生之后很可能会变成一百个人,乃至一千个,一万个人。在他们身上,都有那个人灵魂的某个片段。

而白得得之所以知道那是她母亲唐色空的三魂七魄,乃是因为从那透明囊袋的口子上垂下了一个红色标签,上面写着“唐色空”三个字。

此等情况下,只要将唐色空的三魂七魄重新打入她的体内,她就能重新活过来。

然而无论是这陌生的美貌得叫天地失色的女子,还是唐色空的三魂七魄,都不是让兰有雪倒抽冷气的原因。

那原因乃是正盘腿闭目靠墙坐在那悬浮女子头一侧的男子。

若说这女子的美貌能叫天地失了色彩的话,那若是天地间没有了这男子,那么整个天地的光似乎都会被他带走一般。

白得得和兰有雪都是第一次见到,原来,世间男子竟然有能生得这般的,叫人忍不住想匍匐在他的脚边,亲吻他的脚背,打从心里生出一股今生若能得日日看他一眼,哪怕万世被打入无边地狱也心甘情愿的念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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