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舍中很久没人说话,蒙在石的呼吸声略重。

站在窗外的暮晚摇听得有点担心,怕蒙在石被言尚刺激得动手……蒙在石自然不蠢,然而论谋略算计,蒙在石也确实比不过。

暮晚摇忍不住跟着言尚的话思考了一下:是的。蒙在石想迎娶她的愿望,并没有那么强烈。

真的强烈得不行的感情,不会像蒙在石那样——南山刺杀之后,他居然就走了,没有当场趁着那么多将士在的时候,跟暮晚摇对峙。

他给了双方一个缓冲期。

这缓冲期不可能是因为蒙在石怯懦,只可能是蒙在石并不愿和大魏的关系闹僵。即便有秦王相助,蒙在石却一直想得很清楚——身为乌蛮王,他在大魏不可能有真正的助力。

这般一想,暮晚摇有些放心下来,觉得自己不用和亲的可能性更高了。

而公主思考之时,书舍中的乌蛮王,终于再次开口了:“言二,不知你对我乌蛮和南蛮的关系,了解有多少?”

言尚目色一松。

知道自己诈对了——蒙在石确实不想和大魏开战。

他礼貌道:“先前了解得不多,现在多了很多了解。我知道南蛮五部已经成为四部,南蛮王征战四方,迟早也会统一乌蛮。”

这些都是他从那些帮他去乌蛮搜集信息的胡人口中了解的。不得不说,深入乌蛮,这帮胡人了解的情况,比大魏的官员要多得多。

言尚停顿一下,看蒙在石面无异色,他才继续说道:“这也是我反对乌蛮王找大魏公主和亲的一个原因。乌蛮与大魏有盟约,天下皆知。试问日后南蛮与乌蛮之间,我大魏公主若是去了乌蛮,该如何自处?是希望南蛮统一还是反对南蛮统一?

“而大王你又该如何自处?是支持南蛮统一还是继续亲近大魏?

“臣说句实话,大王勿怪。大王的天然立场,在南蛮。然而大王雄心壮志,我知大王必然不满足于此,才会坚持和大魏结盟。而我大魏的心思嘛……大王当也清楚。由此可见,乌蛮和大魏的结盟已然如此,没必要更深一步,自然也没必要非要公主和亲了。”

蒙在石唇角笑意加深,他眼睛轻轻向上一挑,颇有些锐意和钦佩感:“大魏的心思,是希望乌蛮可以统一南蛮四部。所以大魏才扶持乌蛮,我自然知道。若是照言二郎这般分析,我该如何在大魏和南蛮之间自处啊?”

这些都是他上位后才摸清楚的。

他父王当初和大魏结盟都是不情不愿、骑虎难下,根本不清楚大魏和乌蛮结盟的真正意图是瓦解南蛮。

言尚微诧异,道:“大王的本意,难道不是和我大魏的目的不谋而合么?双方意图相同,大王只要说自己到底希望大魏做什么便是。”

蒙在石沉默了一下,骂了句乌蛮话。

在窗外偷听的暮晚摇捂着脸,忍不住露出一丝笑。蒙在石那句话骂的是:狡猾的豺狼。

不知言尚有没有听懂。

言尚听不听懂不重要,蒙在石懒得试探对方了,直接说道:“乌蛮刚结束和赤蛮的战争,从中大赚一笔。乌蛮不需要再打仗了。一国短期打仗可以暴富,长期战争只会拖累我国。接下来面对南蛮王,我该表明立场。

“乌蛮太过弱小,作为南蛮四部之一,天然应该归顺南蛮。我的本意,是借兵,帮南蛮王收服四部,统一南蛮。”

言尚淡声:“大王为难我了。大魏是不可能支持南蛮统一的。”

蒙在石笑:“知道。大魏希望的是乌蛮去统一南蛮。嗯……本王只能说,言二郎你猜得不错,我们的目的确实相同。”

言尚沉默半晌,眼皮忽向上撩了下,轻声:“大王希望大魏如何助你?大魏兵马借给你用么?”

蒙在石看他片刻,向后仰上半身,啧啧两声后,大笑道:“言二郎,本王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这种时候都要给我挖坑……我怎么敢让大魏兵马入我的地盘?你们若是趁机吞并乌蛮,我去向谁诉苦啊?”

听到自己的心思被识破,言尚也面不改色。

蒙在石这才说道:“你们大魏有个词,叫‘假道灭虢’。”

言尚点头:“原来大王是想从大魏旁边的小国借道,顺便吞并那小国,表面上却是借道去相助南蛮王统一南蛮。那按照大王的想法,你是要从大魏的陇右离开了。”

陇右之下,便是各小国依附大魏之处。而再往下,便是尚未统一的南蛮四部了。

蒙在石颔首。

言尚说:“我会将大王的意思告知朝臣,与我君臣讨论的。”

蒙在石顿一下,说:“本王想借别国当战场开战,不想乌蛮本部受损。那你当知,我还需要……”

言尚接话:“文化、技术。”

他俯眼:“乌蛮好似没有自己的文字是吧?”

蒙在石冷目看他。

言尚微笑:“如此简单。直接学我大魏的文字语言便是。”

蒙在石淡声:“言二郎,适可而止。方才我不让大魏兵马入我乌蛮,现在自然也不会让你大魏的文化蚕食我乌蛮。我乌蛮自有自己的文化,只是尚未有人挖掘罢了……本王需要的,不过是你们有人能够才华横溢,随本王出使乌蛮,帮我乌蛮创造文字。”

言尚叹一声,见蒙在石始终不上当,便知这位王者不容小觑,也不再试探了。

双方又敲定各种条件,言尚记下,好回去和大魏君臣商议。

言尚如此淡然,全程掌控节奏,蒙在石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对方的预料中——这种被人猜透一般的感觉,实在糟糕。

蒙在石学着大魏人那般跪坐,看言尚与他商谈之后、行礼告退,言尚背过身即将走到门口时,蒙在石冷不丁道:“不知丹阳公主,可有告诉你我与她的关系?”

言尚后背一僵,并未回头。

蒙在石侧过脸,看向窗外那个偷听的影子。垂着眼皮,蒙在石带着一股报复般的恶意,戏谑着:“必然没有告诉你吧?她曾是我的女人,被我一手调教。你今天见到的她的方方面面,都有我的影子。你可知道她动情时是什么样子,可知道她喘息时……”

言尚打断:“闭嘴!”

他回头,看向那个抱胸而坐、似笑非笑看着他的乌蛮王。对方的恶意不加掩饰,言尚盯他片刻:“大王但凡对她有一丝感情,都不应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这般讨论她。”

蒙在石眸子骤缩,脸色沉下。

言尚:“而你若是没有一丝感情,更没有资格这般说她。

“大王这算是什么?和我比较,谁和她在一起更好么?你可知何谓尊重,敬爱,喜欢?是否在你眼中,强取豪夺便能得到所有,任意羞辱就是男人的权利?你口上说要学大魏文化,内里却始终是一个固步自封的野蛮人。”

言尚望着蒙在石,轻声:“你不配与我讨论她。”

蒙在石脸色已经铁青,他一拳捶在案上,拔身就要打过去。然而言尚冷淡看他一眼,推门出去,然后蒙在石听到言尚惊愕微慌的声音:“殿、殿下?”

蒙在石脸色依然铁青,脚步却如同被钉在原地一般。他不想出去,不想直面暮晚摇。

——他的爱很恶心么?

他不觉得。

但他不想看到暮晚摇看他的那种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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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万没想到自己慷慨激昂的话,被暮晚摇偷听得一清二楚。她站在窗下、含情脉脉地看他,他偏了偏头,先觉得一阵尴尬。

暮晚摇对他笑一下,也不说话,转身便走。言尚想了想,还是跟上她了。

二人离开使馆,坐上公主府的马车。暮晚摇问言尚:“你可是要回中书省?”

言尚观察她的神情,见她无悲无喜,便轻轻点了下头。暮晚摇便吩咐车夫换了路,言尚听了她的吩咐,说:“这条路不是直接进皇城的。”

暮晚摇瞥他:“言二郎如今长进了。昔日被我姑姑带走时还稀里糊涂不认路,现在都知道这条路不对了。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哄骗你?”

言尚看她扬着下巴,倨傲冷淡,不禁摇头失笑。

暮晚摇看他低眉笑的样子,心中砰砰,就想靠近他。但她却难得矜持一下,口上道:“只是去东市取点儿东西,我定下的大石头快要运来了,我要去看看。”

言尚了然:“我听太子殿下提过,是那块写满陛下功德的‘功德石’?世上真有这种石头?”

暮晚摇敷衍点头。

言尚低头沉思:“必然是做了手脚吧,这是李氏向陛下低头臣服的信号么?陛下……”

暮晚摇不悦打断:“你就要与我讨论一路公务么?!烦不烦?”

言尚愕然抬头。

暮晚摇冷眼看他,他与她对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公事公办的态度,有点儿让暮晚摇不高兴了。言尚有些踟蹰,微红脸,低声道:“那、那我该如何?”

暮晚摇靠着车壁:“之前我不理会你的时候,你总找借口来公主府找我。而今你我关系似乎好了很多,我却见你反应平平,都不主动来见我了。怎么,我们还未曾如何,你就厌烦了?”

言尚微蹙眉,说:“不要胡说……我只是最近在忙而已。”

他咳嗽一声,为自己辩解:“而且我也未曾如你口中说得那般不矜持。我一直是这样。”

暮晚摇撩目看他:“那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言尚看她。

言尚迟疑:“殿下要过来么?”

暮晚摇:“什么过来不过来?你叫小狗呢!”

言尚:“……”

他只好自己挨过去。

他在车中躬身站起,终于慢吞吞地从对面挪了过来,挨着她坐。暮晚摇一手支着案,另一手放在脸侧,侧过脸来看他。

她眉眼流离,波光潋滟。

对暮晚摇来说,女儿家的娇俏不是简单的嘟嘴卖痴,而是眼波流转,稍微偏过脸。她将手放在脸侧,目光盈盈地看来……便让人招架不住。

言尚俯眼,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拥着她,在她唇上点了一下。

她还没有反应,他就先脸红了。睫毛颤抖,他抬目看她一眼。

暮晚摇忍不住笑了,态度软下:“……这有什么好脸红的。”

他现在的青涩紧张,与他方才在蒙在石面前针锋相对的样子完全不同。暮晚摇私下更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多些。

她搂着言尚的肩,就要起身跪在他腿上。步摇撞上车盖,马车晃动时,她拐入他怀里,顺势就在他喉上划了一下。她调皮看他,咬唇噙笑,又低头去亲。

她一下子这般折腾,言尚慌得搂住她的腰,不断的:“够了够了……别闹了。”

马车进了市坊后,在东市停下。车中的动静不敢闹得太厉害,言尚一径躲闪,却还是被暮晚摇闹得乱了衣袍。车马停下的时候,他的样子根本没法下车。可恶的小公主却是咬着唇笑,还贴着他的耳:“要不要我用手帮你……”

言尚怕了她了。他涨红脸,瞪她:“不用。”

岂能在外如此乱来?她怎能这样?

停了那么一盏茶的功夫,言尚才下了马车。言尚钻出马车后,都不敢与车边的几位卫士对上目光。好在对方也不敢和他对上目光,怕彼此尴尬。

言尚立在马车旁,整理了一下衣袂,回身就要扶车中的暮晚摇下来时,他背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女声:“言二哥?”

言尚回头看,见熙攘的市集间,一个黄杉女郎抱着几卷经帙,身后跟着苦着脸的侍女,正目露惊喜,向他这边招手。

言尚俯身行礼。

车中的暮晚摇嗤声:“你真是到处是熟人,逢人就行礼。”

言尚隔着人群跟那位女郎行礼,那位女郎露出笑,向这边走了过来。言尚这才跟车中的暮晚摇解释:“是我老师的孙女,刘若竹小娘子。”

车中的暮晚摇一顿:“哦。”

问:“她来这里干什么?”

言尚低声:“尚未可知。不过若竹娘子怀里抱着书,大约她的目的和书有关?”

暮晚摇心想: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刘若竹。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庸俗比了下去。

毕竟暮晚摇来这里所求的“功德石”,可是功利十分。

言尚看向马车,迟疑着问:“刘娘子为人温善,脾性极佳。殿下想下车,与刘娘子说说话么?”

隔着帘子,暮晚摇与言尚的目光对一下。

原本她想下车,但是言尚这个眼神,大有带着她见见他的朋友的意思……这种讯号,无疑表明他希望她走进他的圈子,了解他身边的人。

暮晚摇心中恐慌,惧怕这样过近的关系。

她抿唇,漫不经心道:“不必了。你的朋友,你自己招待便是。”

言尚静了许久,暮晚摇不敢看他。她抗拒的态度,他不可能不懂。好久,暮晚摇才听到他的低声:“……好。”

暮晚摇一下子有些后悔,却没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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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若竹已经走过来了,她领着侍女,再次与言尚互相见礼。刘若竹非常好奇地看眼言尚身后的马车,目光闪了一闪,言尚却邀请她走远一些说话,不要站在马车旁。

刘若竹点头。

而看言尚和刘若竹走开,车中的暮晚摇百爪挠心。原本她还能贴在帘子上偷听他们说什么,现在她伸长耳朵,也只听到乱糟糟的人声淹没了那两人的声音。

不由恨言尚和刘若竹说话的声音太低,而东市旁人哪来那么多话要说?

言尚正问刘若竹来这里做什么,刘若竹叹气道:“我听说从临边小国流进了一批书来东市,其中有些书籍是我大魏的文字。而我探寻之下,发现许多是很多年前就已失传的书籍。我大为可惜,便想将这些书买回来收藏。

“然而那小摊贩太机灵。看我想要书,大概也看出我的急切,就一直不肯卖。我便在东市徘徊了许多日,格外艰难,才抢下了一批书。”

刘若竹微沮丧,但很快又振奋,自我说服只要自己坚持下来,迟早能把那些已经失传的书买回来,好好保存起来。

刘若竹看他:“待我将书整理好了,可以借阅二哥你看。”

言尚便道谢,又自嘲:“我也不过囫囵吞枣,半懂不懂罢了。做学问一道,我看我是不成了。”

刘若竹便抿唇乐,显然她也知道言尚的才学水平有限,并且还听自己的爷爷纳闷——“那般聪明的人,怎么在作诗上这么一窍不通?他是怎么通过科考的?主试官是看脸取的人?”

言尚再问起刘相公近日如何,惭愧说因为中书省最近公务繁重,他都没有去府上看望老师。

刘若竹道:“你放心吧,爷爷身体好着呢。爷爷之所以请假,是因为我一个出嫁的姑姑和姑丈闹了别扭,要死要活地非要和离,来找我爷爷做主。我爷爷都要被他们气死了……不过我姑丈已经追来了长安,应该过两日就能解决此事了。”

言尚道:“如此,我更不该在此时登门拜访老师了。还望娘子替我向老师问好。”

毕竟不好卷入刘家的家务事。

刘若竹含笑应了。

刘若竹又踮脚,透过言尚的肩,去看后面那辆马车。刘若竹好奇:“言二哥,与你同车的人,是丹阳公主么?我觉得马车眼熟,好似就是丹阳公主的马车。”

言尚停顿了一下。

心想暮晚摇不愿意见他的朋友,但是刘若竹是老师的孙女,他表明立场,应该也没错吧?

言尚就点了头。

刘若竹:“那殿下为什么不下车?是不想见我么?”

言尚说:“……她难得与我同车,有些害羞。”

刘若竹:“……?”

她瞪大眼,盯着这个一本正经说丹阳公主害羞的言二郎。刘若竹之前可是在言尚的府邸门口遇见过暮晚摇,暮晚摇凶巴巴的,哪里害羞了?

刘若竹又思考了一下,咬唇,轻声:“言二哥,我想问下,如此才好真正死心。你是、是与公主……两情相悦么?”

言尚怔一下,看向刘若竹。

小娘子目光盈若水,专注地凝视他。她面颊绯红,睫毛轻颤,又是羞涩,又有几分哀伤。

言尚静一会儿,刹那间明了,猜到了刘若竹对自己那若有若无的心意。他有些讶然,不知小娘子的情因何而起。难道是他经常去老师家,或者平日言行出错,给了刘若竹什么误会?

言尚自省。

他既惭愧,又不想伤害刘若竹。言尚便躬身,再次向她欠身行礼,刘若竹侧身避让。

言尚发带越过肩,与衣袍缠在一处。他抬目温和道:“是,我是与殿下情投意合。只是殿下……出于某些考虑,不愿意对外明说而已。也烦请娘子保密。”

刘若竹目中光暗下,她垂下眼,怕自己哭出来,硬是咬着唇压住自己的情谊,点了点头。

抬目时,却禁不住眼前濛濛。

一方帕子已经递到了她面前。

刘若竹抬头,看言尚一手递来帕子,脸却偏过,身子也微微后退,显然是避嫌的态度。

刘若竹轻叹气,接过帕子擦了擦眼睛,又露出笑:“言二哥放心,你与公主殿下郎才女貌,你们一定会修成正果的。我也不会乱说的……嗯,连我爷爷也不告诉。”

言尚莞尔,心想刘相公早知道了。

刘若竹调皮地想,爷爷早猜到了。

言尚垂目:“娘子当真觉得我与殿下相配么?”

刘若竹赞赏道:“自然呀。言二哥为人谦逊,进退有度,我想古人说的谦谦君子,就是二郎你这般样子的。而殿下是和过亲的公主,为了一国,牺牲自己,不是寻常女郎做得到的。且回大魏后,殿下也未自暴自弃,依然风华照人。而今我听说乌蛮使臣还向殿下逼婚?殿下还在南山……嗯,与言二哥一起射伤了那乌蛮王。

“虽然我爷爷听到这消息后很生气,我却很敬佩殿下有这般胆识。这世间,智慧者多,有胆气者不多。世间许多事,最后临门一脚,差的就是那点儿胆气。在这世上,人们获得什么,大部分时候都是依靠勇气,而非智慧。殿下敢于反抗,在我眼中,已然十分了不起了。”

言尚怔忡,静静看着刘若竹。

他在官场上听到的大多是对暮晚摇不屑的语言,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欣赏暮晚摇。

言尚轻声:“娘子会这般想,不愧是名门之女。”

刘若竹红了腮,羞愧摆手:“我这算什么?我只是理解,却不能感同身受。我不知道殿下的经历,也只会这么说一说罢了。而我之所以不能完全理解,不过是因为我比殿下幸运,没有经历过殿下所经历的。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很惭愧才是。”

言尚轻声:“已然很好了……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刘若竹:“言二哥请说。”

言尚向她行礼,低声:“殿下自回来大魏后,心性变了很多,不多与同龄女郎相交,来往的尽是朝臣、郎君。我担心殿下的状态,我认为殿下应该有一两个交好的手帕交,才能开导她。我终是男子,不能完全理解殿下。很多时候我看着殿下那般,只能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我想女郎在这方面,比身为男子的我要敏感许多。

“刘娘子若是欣赏殿下,能不能去试着与殿下做朋友?她虽脾气大了些,对自己人却是极为护着的。若是娘子不愿……”

刘若竹温声打断:“我怎会不愿?我只是没有那般机会而已。殿下不愿意与我们女郎们往来,我只能远远敬佩罢了。若是言二哥愿意从中引荐,我自然愿意和殿下做朋友啊。”

言尚笑:“好。”

他停顿一下:“那我不得不忤逆她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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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领着刘若竹回去马车边,温声细语地邀请暮晚摇下马车,说想将刘娘子介绍给暮晚摇。

暮晚摇恼火:这人还要将爱慕他的女郎介绍给她?什么毛病?

但是她方才伸长耳朵听了半天听不到那两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只看他们低着头、又哭又笑的样子,暮晚摇早已着急十分。所以言尚回来后,虽然暮晚摇仍是不想进入言尚的圈子,但是她想:那也要敲打一下喜欢言尚的女孩儿吧?

言尚怎么回事,人家女郎喜欢他,他都不知道?

怎么这么迟钝?

暮晚摇下了马车,不情不愿地被言尚领过去,跟她介绍刘若竹。

三人正这般说着话,却有马蹄声快速跟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人本不当回事,直到听到马背上的人大喝:“言二!”

言尚抬头。

暮晚摇回头,见骑在马上的人是蒙在石。

她顿时警惕,站在言尚身前,挡住言尚,不许蒙在石伤他。公主府的卫士也围过来,盯着蒙在石下马,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蒙在石在日头下,看到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嗤笑。

蒙在石便隔着公主府的卫士和他们对望,也不走过去了。

他点一下下巴,淡漠道:“我想过了,智谋,我不如你,但武力方面,你却未必如我。在我身在大魏的最后一段时间,我总不愿彻底输给你。言尚,你可敢与我比试?”

暮晚摇反唇相讥:“和你比什么?比武功么?那我们自然直接认输。你想比武功找言尚做什么,去找那天和你打得不可开交的杨三郎啊。你这不是故意欺负我们么?”

蒙在石笑,道:“当然不欺负你们。不比武,与你们……演兵如何?”

暮晚摇觉得可笑:“演什么兵?你去找大魏的将军好了。就算演兵也跟我们没关系,言尚是文臣,不是武臣。他根本参与不了你们的事。”

蒙在石道:“我明日就向你们的皇帝陛下请示,请求所有使臣和大魏人一起来演兵。双方人马,年龄不得超过二十五。我不用乌蛮人,用其他小国使臣,和你们大魏相对……如此,不算欺负你们吧?”

他盯着言尚,目光一错不错:“言尚,你可敢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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