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呢?”洛诚看了眼掉落的手机, 平静地收回了视线,脸色依旧不太好。

血红的眸子闪着凶戾而残忍的光芒,那是对鲜血的渴望, 但三年的饥饿并没有影响他的行为,依旧没有需要任何鲜血补给。

邓星河自然是没有料到的, 他以为这次至少也会比五十年更久,亲眼感受到三年前洛叔的滔天怒火下让卢索家再不复往昔荣耀, 那视觉冲击真是不可言喻。才短短三年洛叔就醒来了, 这并不是血族正常的沉眠时间,更何况洛叔还受了重伤,这不是自然醒,只有可能洛叔在沉眠前就不打算养伤。

邓星河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又压了压狂跳的心脏,恢复了自己平时优雅的姿态, 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 才将手机递了过去。

洛诚先看了关于工作上与人际交往间的信息,挑着回复。都安排好才翻看备注是沈桃的短信联系, 三年来双方间的联系寥寥无几。

邓星河微微躬身, 声音有些僵硬, 不敢抬头看洛诚,“因为不知您要如何处理,我就擅自做主为您回复了她。”

洛诚并没有回应,手指滑动着屏幕,眉头微微凝了起来,“离婚?”

邓星河的心脏像是被绳子给捆住,有些窒息,“是的。”

这三年来, 一开始沈桃还会过年过节问好一下,可他终究不是洛叔本人,哪里能代俎越庖,也许是被察觉了什么,沈桃那之后也没有再联系,除非……除非涉及到离婚。

也就是说,三年的短信几乎都是询问何时离婚的,虽然说沈桃的措辞很有礼,看的出她是真心很感激洛叔,可这事情本质并没有变。如果他是洛叔,这时候应该也高兴不到哪里去,这与自身感情没关系,一下子看那么多全是这个内容的短信,就是赤.裸裸的嫌弃了。

滋滋,邓星河就看到那手机屏幕龟裂了。

邓星河眼睁睁那手机半边已成了焦黑,这手机不是打广告说防火的吗?他眼角都给抽直了。对、对了,洛叔刚醒来,是虚弱期,力量是最不稳定的时候。

他偷偷看了一眼洛诚耳廓上的平衡器,还闪着一丝丝光亮。

“换一只。”洛诚将黑屏的手机递回。

“是。”

洛诚咳了几声,一丝血液从口中溢出,接过刺着奢华花纹的丝帕,擦去血液。

邓星河他上前走了几步扶住。

挥退了邓星河,“不必,我还没残疾。”

邓星河看到丝帕上细碎的内脏末,颤抖着手将丝帕合拢。血族身体的伤势很容易愈合,唯有心脏上是致命之处,一旦受伤就极难修复,这内脏的伤只有可能是心脏上的,洛叔强行醒来让身体负担过重了。

心一抽抽地疼,洛叔为小辈殚精竭虑,但却没几个人为洛叔考虑过,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洛叔庇荫下的和平生活。所有人看到的只是这个男人永远屹立在洛家之上的坚韧,将他当做最安全的避风港。

但他更明白,洛叔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心痛,那是在侮辱洛叔。

手机很快就换了一只新的,洛诚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邓星河看着洛叔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将这个男人冷硬的线条稍稍柔化。

邓星河心脏一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沉眠醒来后的洛叔会进入虚弱期,那就等于控制不住的欲望!

欲望,洛叔需要女人!

这是来自血族的本能,灵魂的饥渴。

不过,应该没问题吧,洛叔是个意志力及其强悍的人,除了三年前那次意外,几乎没见过哪个女人能得逞,想上他们洛叔的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关于沈桃……

他很清楚,既然洛叔三年前答应了晏因,那么就是把自己定位在家长的层面上了,无论如何洛叔都会恪守自己划出的界限,只会将沈桃当晚辈照顾。

洛叔不但是洛家的家主也同时是戒律人之一,掌管血族法规与戒律。从这点也能看出洛叔是个道德标准高,对戒条实行的极为严苛的人,千年来以身作则,断然不会自己破坏规矩。

如若轻易破坏了,他也不是洛叔了。

沈桃正在给自家儿子做每天吃不厌的早饭,鸭血粉丝汤,看着油豆腐滚了上来,粉丝与鸭血在锅中与滚烫的泡泡沸腾着,关掉煤气,倒入小兔子形状的碗里,再撒上切好的细葱,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对浴室里起床的沈希辰道:“小宝,早饭放桌上了,吃的时候不要太急,会烫到的哦。中饭回来给你做,故事书和点读机、玩具都放在茶几下面的箱子里,玩好后要放回去。”

正站在小凳子上刷牙的沈希辰点头,鼓着嘴里的泡沫,行了个军礼:“Yes,长官!”

妈妈的公司实行的单双休制度,这周六还要去加班,他知道妈妈为了养他很辛苦,不停熬夜加班,平时周末也在工作,永远都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妈妈总说,钱还没赚够。

抱住小宝的脑袋啵了一口,沈桃才开始朝着地铁站奔跑。

中途接到了燕铃兰的电话。

“你总算想通了啊,你那老公早三年前你就该甩了!”这种渣男还放着过年啊!

“姐,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都不知道多少女人想嫁给他,我那是撞了大运了才拿下的。”沈桃觉得自己这话绝对没夸大成分,虽然没见过有多盛况空前,不过就是猜也猜的出来。

“我不想和你谈他有多好,这三年我也听厌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我连他的人都没见过。”其实看小宝的长相就知道父母的颜值都很逆天,不过长得好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啊,桃桃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花痴,“这次是确定要斩断过去,迈向新生活了对吗?”

沈桃愣愣的,这话说的好像她之前过的是糟粕一样,没有回答燕铃兰的话,“兰姐,我只是答应你去见一下,若是没有缘分就算了。”

她并不想耽搁对方,去一趟一是为了让燕铃兰安心,二是她昨晚的确有想过要不要让小宝体验一下有爸爸的感觉。

到时候,还是想办法拒绝吧,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个对象是我亲自验收的,绝对是个好男人,宜家宜室。哪有见都没过就唱衰的!我告诉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不然你可别说自己是我妹妹。”现在瘦成以前漂亮的样子了,而且比小时候还漂亮,却从来不打扮,真是白白糟蹋了那张沉鱼落雁的脸。

“姐,你有告诉对方我的家庭情况吗?”这才是重点,她可不希望隐瞒什么。

“放心,都知道的,只是让你相亲,又不是逼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就负责美美的,其他的不用你操心,相信姐。”

沈桃安心下来,见过也算完成任务了。

妈妈是二十六岁去世的,外婆是二十四,她现在二十五,已经比外婆多了一岁,多活一天是一天。

“姐。”

“怎么了?”听沈桃声音严肃,燕铃兰也不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如果我哪天出了意外,你能帮我照顾小宝吗?”其余燕铃兰与她没有丝毫关系,也只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照顾她而已,但她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随着二十六岁的生日渐渐逼近,马上她就要到妈妈当年去世的年龄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简直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姐,只是如果,答应我吧。”沈桃准备把自己这些年所有存款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给洛诚的,感谢他当年的仗义相助,也感谢他牺牲自己成了她三年的丈夫,一部分是小宝平时的生活费,还有一部分是未来给小宝18岁以后用的。

“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桃桃,你究竟……”

就在这个时候,插了一个电话进来。

沈桃一看,居然是洛诚。

他竟然会打过来!

沈桃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只是快速对燕铃兰说有个工作电话待会再继续聊,就先按了挂断,接听了起来。

“洛诚?”她的呼吸有些微急促,她终于跑进了地铁站,还有些晕乎乎,“你……看到我的短信了?”

三年都没成功,她都快对离婚不报希望了。

当然,沈桃从来没怀疑过洛诚,这桩婚姻横看竖看都是洛诚吃大亏了,他怎么可能不想离婚,一切都是巧合的错。

就算过去三年,眼前依旧能勾勒出这个男人的容貌,仿若透过电话感受到对方冰冷的气息,也许这源于他无时无刻的强烈存在感。

“看了。”三年里的所有。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办理?”

男人停顿了一会,眼底似乎酝酿着什么滔天巨浪,却依旧平静如初,缓缓闭上了眼。

“我过几天来津市出差,见面谈。”

见面?

谈什么?离婚还需要谈吗?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津市?

看着电话,沈桃想着自己还没和洛诚说住址呢,他到时候怎么知道自己在哪里?想着又发了个地址给洛诚。

直到几天后,沈桃意识到自己忽略的问题,离婚手续必须到当时办理的地点,他来津市有什么用。

可发了信息对方却没有回复。

哪怕过去那么多年,她对男人的敬畏依旧丝毫没有减弱,这个男人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褪色,反而会慢慢沉淀下来,在记忆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几天后傍晚,沈桃穿着衬衫和高腰长裙,这样不显得隆重也不会失礼,刚刚好。

只是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依旧很有气质,配上那张精致如画的脸显得极为优雅。

解开平时盘起来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稍微挽了一下,化了个裸妆,敲了敲小宝的房门,“妈妈有个小聚餐,待会回来给你带蛋糕,想要什么口味?”

“小宝不饿,妈妈早点回来。”一手抱着兔玩偶,一手拉着妈妈的衣角。

每次看到抱着小兔兔的儿子,沈桃都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沈桃微微弯身,沈希辰圈着妈妈的脖子,轻轻在侧脸上亲了一下,羞涩地笑了一下,妈妈好香。

看着异常懂事的小宝,沈桃轻声问:“想要爸爸吗?”

沈希辰从没要过爸爸,甚至都没问过,但听到沈桃这么问,灵动的双眼忽然有些无神,没有憎恨也没有忐忑,“小宝没有爸爸。”

他抛弃了妈妈,他是坏蛋。

小宝不需要爸爸,也没有爸爸,他才不会期待一个大坏蛋。

沈桃一滞,她觉得小宝是能感觉到什么的,却从来没有问过什么,他这年纪似懂非懂,要解释也不一定理解的了。

只能以后慢慢想办法了。

“妈妈,你要来不及了。”反而是沈希辰提醒了沈桃,又恢复了往常可爱的模样。

“好吧,那就拜托你看家了。”沈桃揉了揉儿子软软的脑袋。

沈桃出门后,沈希辰才对着自己的房间说道:“可以出来了。”

几只猫狗从躲藏的床底、衣柜里钻了出来,继续报告这几天的跟踪情况。

小动物们似乎很喜欢沈希辰的气息,在他周围围了一圈。

“嗯?你说今天有只小狗被宠物医院安乐死,你们可以偷出来?”沈希辰有些高兴,但又有些犹豫,他厌恶这样像是怪物一样的自己,他不想喝血,如果像小时候那样只是得了厌食症就好了,他宁可饿死也不想再喝了。真的很想忍,次数越多,被妈妈发现的可能越大。却又忍不住,特别是妈妈前几天受伤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压抑不住,他垂下了灰暗的小脸,表情还很纠结,但双眸已经通红,獠牙慢慢长了出来,那是渴望血液的标志,喝过一次后很难再忍耐下去,更何况他这个年纪。

沈希辰在墙角蹲了下来,在阴影中,低低地说,“那就……试试吧。”

沈桃接到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说是之前的那位妈妈一定要当面来对她道歉,并还她赔偿的费用,沈桃觉得有些莫名,就她前几天离开的时候,那妈妈的态度还很差,怎么一下子就转变了。

真蹊跷,问了老师,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沈桃有礼貌的回绝了,只说自己并不在意。

外面下着小雨,她撑着伞打算坐公交过去,这种天气停车问题是永恒不变的,她并不打算开车,也不打算与相亲对象进一步接触 。等到了那间餐厅,上了二楼,时间刚刚好离约定的还差五分钟,被引入座位,这是个窗边的位置,能看到城市在一片朦胧雾气中的景色。

沈桃睁大了眼看着对面的人。

“没想到是我?”男人看到今天稍微打扮了一下的沈桃,眼前一亮,一直知道她很美,这种美犹如空气般自然,悄然绽放着,他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没想到她依旧是把这种美隐藏的太深,只有高明的猎人,才懂得挖掘她的美。

他已经有些年纪与资历了,刚刚过三十,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泛着浅浅的笑纹,却更为他添了一份成熟的魅力,他似乎丝毫不奇怪沈桃会过来,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这是她公司的副总经理,方文锦,也是让小宝入了那家幼儿园的恩人,她的确没想到自己的相亲对象会是他。

对方为她拉开了椅子,她想现在也不是提问的时间,先坐了下来。

两人都要了餐点,沈桃才看向对面温文儒雅的男人,“方总,你知道是我?”

她忽然想起燕铃兰说过的,对方是知道她情况的,她有一个丈夫,目前与丈夫分居,还有个五岁大正在上幼儿园的儿子,如果对方是方文锦,那当然是清楚的,他帮了她不少忙。

她记得他有过一个前妻,离婚许多年了,目前是单身。

但平日两人只在工作碰面,她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安排,因为实在太巧了。

“是的,我与铃兰是在留学时认识的,在她这儿看到你的照片才问了起来,知道你们的关系,便厚颜让她做了介绍,你要知道她也是考察了我许久,才愿意松口。”方文锦平日工作也是个狂人,但私底下却是极为文雅,出自书香门第的他带着一股书卷味。

“但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还要这么迂回。

“也许你没发现,你与所有男同事都保持着距离,如果哪一个男同事对你表达出其他意思,之后你就会更注意与对方的交际。我想如果我是以公司里的状态和身份向你说这件事,你会立刻拒绝我,到底我也是要面子的啊。”男人向沈桃眨了眨眼,毫不吝啬承认自己的缺点。

这样将自己的缺点坦然说出来的男人,是很容易赢得女方好感动的,而他显然很懂得这个度。

两人到底是熟识,特别是对方调侃的话,不介意告诉沈桃自己爱面子,让沈桃也像是遇到朋友一样,放松了许多,“我哪里敢拒绝你,上班还不被你的爱慕者围攻呀。”

“你这么说,我可是会自恋的认为你会考虑一下?”

沈桃只是客气一下,当然不是那意思。

方文锦也就顺口问一句,明白沈桃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说话永远留个几分余地,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也不会直接无理拒绝,而他们需要进一步了解才能确定更多的。

就在这个时候,侍者上餐,两人暂停了对话。

沈桃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外面的雨幕中,发着呆。

小雨像一根根银色细针,将暖黄的路灯光编制成连绵的诗篇,一辆辆车飞驰而过,一辆宾利停在了楼下。

车上下来了一个俊美苍白的青年,撑开了一把黑伞。

沈桃有些惊讶,这车很少有年轻人会买,据说都是老一辈比较复古的人才爱用,但这种疑惑只是一闪而过。

就在沈桃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就发现青年的伞似乎并不是自己要撑,他谢绝了餐厅招待的服务,将另一边的车门打开,微微弯身,将伞遮在车顶,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人走了几步,缓缓抬头。

透过玻璃窗与淅沥沥的雨幕,沈桃的视线与男人正好在一条线上交接,两人都看到了对方。

她的目光被男人攫住,好像笼罩在她身上的一种无形压力,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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