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井武八所在的报社是一个经营零售晚报的三流报社。报纸的特点是以暴露内幕新闻和耸人听闻的消息为主。主编山崎治郎叫底井武八去尾随冈濑正平,探出他隐匿的巨款,无疑会是轰动一时的新闻。

但是山崎主编的目的是仅止于此吗?

(或者是……那山崎何不自己去探索,而后掌握有力证据来威胁冈濑正平,敲他一下竹杠,以此分到一半儿藏款呢?)

否则何以解释山崎主编如此热衷于这件事情呢?底井武八想到这里,开始怀疑莫不是自己在被人利用、而尚闷在葫芦里?

山崎窥视完毕,把望远镜交还给底井武八:

“看样子在相当期间内那小子是要住在杂货店的二楼了。”山崎似乎得意地说,“这是一场持久战,他在相当时期内会小心翼翼,不采取行动。你也应该有足够的耐心坚持下去。花多少费用都没关系,另外给你津贴,不会亏待你的。”

“我也打算干,不过,主编先生。”底井武八开始试探:“也许那小子并没有隐匿什么巨款,如果真的如此,我却坚持守在这里,岂不是没用吗?”

“不,不。”山崎治郎坚定地摇了摇头,“那小子肯定有钱藏着,我正在拭目以待。不是我吹牛,我一旦看准,从来没有落空过。冈濑是逃不出我手心的。”

山崎主编满怀信心。

“但是如果冈濑半年甚而一年仍不行动,我们也有必要坚持在这里吗?”

“不,不会等一年哪!有个把月也差不多了。你想,他在入狱前过惯了放荡的生活,是不会忘记那些过去的美梦的。过了七年的监狱生活,已苦不堪言,他会急着用钱的。”山崎主编努力说服底井:“你的身体还不错吆,再坚持一个月吧!拜托你啦!”

话说得很诚恳,和刚才在电话中因盯梢失败而大动肝火时判若两人。

白天,他绷着傲岸的面孔训人,而现在却满脸陪笑和部下谈心,看来他对怀柔是颇有心得的。

“啊!这儿有威士忌,咱们沉住气,喝一回。现在是你和冈濑正平作耐力比赛,我能理解因此给你带来的束缚,我可以给你一切资助,这一点你甭客气,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

山崎牵挂着对面房间里的情况,又用望远镜从窟窿中窥视一番:

“呕呀!那小子准备睡觉啦!”山崎自言自语地说,“他明天还到赛马场去吗?”

“这,现在无法知道。”

“我预料他必定去,因为他是个赛马迷。他今天去赛马是因为许久没看,瘾得受不了啦!一旦着了迷,可就欲罢不能了。这回你可要盯住,不要叫他溜了。”

“知道啦,我一定坚持到底。”

“好!就那么办吧!”

“主编先生,说是冈濑正平手里可能有巨款,能估计到他藏在何处吗?”

山崎一时也感到不好回答,因为这也是他正要寻求的答案。

“有可能以不记名方式存在银行里,当时警察局方面也曾想到这一点,多次对银行进行调查,可是未得结果。此外也曾设想,是否有可能把票子捆起来,密封在个手提箱里……或者埋在什么地方。那个狡猾的冈濑正平直到最后也没有交代。”

“能不能寄存在谁的手中呢?”

“那不太可能吧!调査了一些他的情妇,她们只是每月得到一些补助而已。再说那么高额巨款,不是能轻易寄存在谁的手中的。冈濑也会想到在他服刑期间,寄存在别人的手中的钱如果被别人花掉,他也束手无策啊!”

第二天,底井武八一起来就从窟窿中窥视。

这家杂货铺营业比较早,冈濑正平在店中忙里忙外,和往常一样整理商品,打点顾客。仍是穿旧运动衫、肥大的裤子,看上去象个小掌柜的。

买东西来的顾客也好象是不知道他曽经是吞用巨额公款的新闻人物。

冈濑正平的皮肤很白,面带讨人喜欢的微笑,有些象女人。这样的男人能是骗取五亿元公款的浪子吗?

底井武八端详着冈濑正平的样子,想到昨天晚上山崎主编的话,觉得自己有些愚蠢。我并不是在为报社工作,而是为了山崎的野心,为他所驱使。主编太卑鄙了,如是这样,今天就从这二楼搬走。

可是再仔细一想,自己对冈濑正平的事也不是没有兴趣,与其回到报社里去满世界到处乱跑,还莫若悠然地坐在这里当一位房客来得自在。只要眼不离开冈濑正平就可以了。跟在他的后面,看他干了些什么,然后报告上去,就完成了任务。

果真象主编山崎治郎想的那样冈濑正平确实藏有一笔巨款,那么冈濑正平今后的行动将是一场可观的好戏。

如此想来,山崎主编的设想是够吸引人的,对自己来说也是够刺激的。

暂且甭去管山崎的骨子里究竞是何打算,先下定决心,专心致志地监视冈濑正平的行动。

那杂货店的活动规律是午前最忙,午后清闲。这时冈濑正平不是在店内闲坐就是打扫房屋。须要注意的时间是午后。

到接近中午的时候,底井武八照惯例拿起望远镜,冈濑正平的身姿在镜头里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可是不久,冈濑正平的身影不再出现在镜头里,这很奇怪,可能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过了下午一点,冈漱正平一反常态,穿上西服出门了。

底井武八匆忙作了一下准备。吸取上次的失败经验,这回他带上望远镜备用。去看赛马,带望远镜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开始时的路线和昨天一样。所不同的是冈濑正平乘坐的出租汽车这次从新井药师穿过中野,径直驶向青梅街,过荻窪,进了甲州街。

冈濑正平来到府中,在赛马场前下车。在预想室前停留了一、两次,然后买了入场券,毫不踌躇地进入场内。

今天决心不让他溜掉,底井武八盯住了冈濑正平的背影。还剩下四场比赛。

冈濑正平并没有立刻去买马票,而到巴托克去看那线参赛前活动的马匹。

他似乎被穿着青、红、黄、绿等颜色的衣服、骑在马背上的驭手们弄得眼花缭乱。好象看时装表演会一般,他不时地拿出参赛马的马表来和马对照着看,进行比较。

不一会儿,那瘦细腿的、标致的马群从巴托克排成一排向赛马场走去。人群也开始去买马票或者进入观览席。巴托克的人立即少了许多。

可是冈濑正平既没有去买马票,也没有进入观览席,而是茫然地站在巴托克,点燃一支香烟……

因为这里的人少了起来,所以底井武八站在相当距离外瞭望。那儿有枝叶茂密的喜马拉雅杉树,他躲在树荫里,可是眼睛却盯着冈濑正平。

那边的草坪上有三、五个观客围坐在一起,他们是定了胜负以后的老行家,也许正在研究买马票的策略。

冈濑正平虽然来到这里,却一张马票也不想买,和昨天的情况大不一样。

从旁看去,冈濑正平是一位潇洒的青年绅士。身材挺拔,穿着合体入时的西服。这套西服不是他从监狱出来时穿的那套西服,而是专在外出时穿的高级服装。

底井武八判断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冈濑可能是在这里等谁,可是又不太像,也没有谁来招呼他。难道他是到这儿来晒太阳吗?不能掉以轻心,继续监视。

铃声响了,停止卖马票。

不久,看台上喊声四起,赛马开始了。

但是,冈濑正平对那方面并末表示出兴趣,仍旧茫然地站在巴托克附近。

马棚里,许多训马师和廐务员在出出进进。

赛马结束,马都回来了。一个厩务员给一匹马摘马嚼子。身旁有个三十岁左右、穿着猎装的男人正和他谈着什么,他们穿的是同样的服装。

冈濑正平一看到那个男人便径直向他走去。

底井武八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冈濑正平和厩务员似的男人交谈起来。

这时參加下一轮比赛的马匹正列队进入巴托克,观客随之涌进来,这里立刻热闹起来了。

底井武八从喜马拉雅杉树的树荫里走出,混进人群,接近了冈漱正平。

底井武八还是听不清俩人的说话声,可从他们那亲昵的样子上不难看出两人早就认识。

在冈濑正平挥霍不义之财的时候,经常带着女人来赛马,因此很有可能对赛马熟悉,并因此认识厩务员。现在也许是在向厩务员询问有关马匹的情况吧!

他们两人的谈话的时间不太长。那个穿肥大腰身裤子的厩务员,随即到前边去取装有饲料的麻袋,那个麻袋上印有“末吉”的名字。这并没有逃过底井武八的眼睹。

那个厩务员的名宇就叫末吉。

冈濑正平买了下一轮比赛的马票。他手拿着十张特券票值一万元,是昨天的一倍。

也许方才他是向厩务员打听赛马的情况吧!

昨天和今天总共才买一万五千元的马票,象是个巨富的花钱派头。这一轮的比赛和昨天一样,全部输了。看来那厩务员并没有给他提供什么能赢钱的情报。

还剩下两轮比赛。冈濑正平毫不踌躇地向赛马场门口走去。

赛马快要终场了。出租汽车在场外排着大队等待顾客。

冈濑正平乘进一部出租车。底井武八看准适当的时刻也乘进一部出租车。

冈濑的车从调布立支桥驶向高速公路。底井武八从车窗中望着前面想到:看来冈濑正平是没什么钱了。他那样爱好赛马何以只买一轮马票?如果有钱,他会每轮必买的,何况他还向厩务员摸过底。

冈濑所乘的出租车在高井户立交桥驶入首都高速公路,疾速前进着。

天渐渐黑下来,他也许是去吃晚饭。

“司机,请你跟上前面那部车,不要让它溜了。”

过了新宿立交桥的汇合点,车辆渐渐多起来,有时竟会有好几辆车插入。要盯住冈濑正平的车是相当费劲儿的。

永田町地道是单行线,车辆拥挤自不待言。冈濑的车通过西神田吟立交桥驶下高速公路,向饭田桥驶去。

底井武八不敢大意,瞪大眼睛盯住前车。

前车向右拐去,幸好没碰上红灯。

冈濑正平的车是绿色车身,还得和它保持一定距离。如果在拐弯处车速稍一放慢,就会有好几辆车插进来,妨碍盯稍。

“喂!紧紧跟住!”

“知道了。”

因为说多给司机小费,这辆车的速度突然加快了。

忽然警笛声大作,一位交通警察迎面举手示意停车,并走上前来。

底井武八心急如焚。功败垂成,枝节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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