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能再挣扎, 陌生男人无声无息地半挟半搀着她往楼下走,像扶着个喝醉了的朋友。

乔温努力蠕了蠕唇,咬住下唇内里的软肉,想借着点痛意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只是一口下去, 除了口腔里漫出点血腥气, 什么感觉都没有。闭着眼睛, 乔温压住恐惧,无力地让这人挟持着,只想等着出了这楼, 到了小路上,再寻找脱身的机会。

男人带着她下了楼,乔温克制住袭来的困倦, 努力撑开眼睛, 尝试着在沿路逡巡。恍惚间,终于见到小路上有个陌生男人经过,乔温嘴唇翕张尝试,却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陌生男人瞥了他们一眼, 收回视线, 消失在视野里。

希望还未燃起就被熄灭, 洪水即将没顶般的绝望感袭来之际,乔温又听身边男人似是在讲电话, 压着嗓音, 简单俩字, “到了。”

-

霍燃是被马路对面车胎划响路面的急刹唤回的意识。这诡异的刹车声让他莫名一惊,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突然停到路边的是辆黑色现代,紧跟着隐到门边的是个压着帽子戴着口罩的高大男人,车体挡住了他大半身形, 霍燃却在隐约间看见乔温刚穿的那件衣服。那个熟悉到刻进命里的身影,他不会认错的。

那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快速上了后座,黑色现代一刻没停,油门沸腾的声音比关门声来得还快,急速冲进夜色。

反应只在一瞬间,霍燃心跳快冲破胸腔,点火的同时扣好安全带,摁下车载电话。

“赵琪报警,一一被人绑架了。”对面接通,霍燃没有任何停顿,捏着方向盘的指节死紧,语气却冷静得让人听不出情绪,迅速报了前车车牌,霍燃继续道,“马上让爷爷帮忙,我从西虹桥出发,调这前后,一路监控。”

赵琪只愣了一瞬,便压着惊慌,迅速反应过来,应声挂断。

霍燃车速未减,调了常用联系人,打给沈辞,“阿辞,联系一一,联系得上通知我,别问原因。”

沈辞听完这没前因后果的一句话,和霍燃极力克制,却带着难掩颤意的话音,心跳一滞,默契应下。

引擎轰鸣,压住胸腔里漫天恐惧,霍燃只想赌一赌那万分之一的侥幸,是他认错了人。那个像是毫无反抗之力被人挟持上车的女孩儿,不是乔温。

-

现代驾驶座的男人,口罩只遮住了嘴巴,鼻梁上卧着一道明显的刀疤,在后视镜里瞥了上车的俩人一眼,便流里流气地嗤了一声,“这有钱人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的确漂亮得叫人心痒。”

乔温使劲阖了阖眼睫,压住周身一阵恶寒。

带着乔温上车的男人没应声,只低声道:“开车。”

刀疤脸也没在意,瞥了眼前方测速的摄像头,口罩一提,遮住大半张脸,踩下油门,冲入夜色。

“后面那辆霸道怎么回事?”车子开出去没两分钟,刀疤脸瞥了眼后视镜,蹙了蹙眉,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脚底油门却半豪未松,问着同伙,“像是突然跟上来的。”

戴着口罩压着帽子的男人闻言,跟着回头一望,虽然诧异,还是冷静道:“不是什么豪车,应该跟这女的没什么关系。”

“艹!”同伙话音未落,车身一个急拐让弯,伴着开车男人一声暴喝咒骂,“绝对和这女人有关!这不要命的想逼停我!”

虽是夜路,路上依旧有往来车辆。被这拍片似的惊险一幕,吓得鸣笛声、刹车声、咒骂声不断。夹杂着车胎在水泥马路上擦出的尖锐刺耳刮擦声,一片混乱。

口罩男跟着车身惯性往一边倒去,脑袋在车窗上重重一磕,一把拽住后车门顶的扶手,语速终于快了不少,“别停!往西郊开!”

刀疤脸会意,眼色一沉,没再说话,脚下使力,一路测速灯急闪,都没让他松开一点油门。

乔温一上车,就被口罩男反剪了双手,套了绳索绑在身后,又扣了安全带,把她固定在了车后座上。她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那男人拿了出来,掐断了电源。

刚刚那阵急速过弯,甩得她胃里一阵翻涌,眩晕感袭来,却强撑着意识,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

她不知道就她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值得谁大费周章地绑架她。

她也不知道那辆后车里跟着的,到底是谁。只是下意识冒出的那个名字钻进脑袋里,却只让她心脏疼得骤然一缩。

总之,千万……千万别为了她冒险。无力地阖了阖眼睫,乔温默念。

-

此刻两车身后跟着的出租车内。

“小师傅,您这……您这确定不是在拍警匪片儿吧?”出租车司机虽然踩着油门,却是提心吊胆一脸懵逼。

“不是,”温韵白捏紧了手机,心跳得有些快,“师傅您跟着前面那辆霸道就行。”

温韵白看着乔温离开,重新把车开出去一段,估摸着她到家的时间,却一直没收到她的消息。实在不放心,就给她去了电话。结果,打了两三遍,对面不仅没接,最后还关了机。

吃完晚饭四个人找地方喝茶的时候,乔温仍旧坐在他身边,他无意间瞥见,小姑娘手机电量还剩了三分之一,不至于两通电话就关了机。

当听到电话里“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时,他心慌莫名,迅速把车停在了路边,叫秦政威先送周琼回去,自己则在路边拦车,打算去乔温家看看。只要确认她在家,没事就好。

站在路边拦下这辆出租车时,却见到乔温住的西虹桥那一段方向,驶来两辆互别车道的超速车。而那辆霸道,他有印象,送乔温回家停在路口的时候,就在马路对面。

心跳一滞,温韵白迅速叫停司机,让他掉头跟上。同时打电话,问周琼要了小钱的的联系方式。

对面接通,说刚下夜班,正在回去的路上,马上就回去看。

“小师傅,那什么,这单我能不能不……”师傅话还没说完,温韵白就点开了手机支付宝,扫了扫车上的二维码。

【支付宝到账,五万元。】车内响起一声机械的女声。师傅愣得油门都猛了猛。

“麻烦您跟着就行,不用您帮忙,麻烦了。”温韵白语速极快地说。

司机师傅猛地咽了一口,终于点头捣蒜,“啊……啊行,行行行行。”

温韵白攥着手机,只有一个想法,万一乔温在前面哪辆车里,他不能存着侥幸不跟紧。要是小钱那儿看了,乔温已经在家,那就当今晚这是虚惊一场,再好不过。总之,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小钱那儿很快给他回了电话,却是喘着气说:“温先生,小乔姐不在家啊!”

心跳骤然加速,温韵白挂了电话,重新拨号,“您好,对,我要报警……是我朋友……从西虹桥到西郊方向……车牌是……”

挂了电话,温韵白重新勒了勒身上的安全带,一把拉住侧门顶扶手,“师傅!跟紧了!千万别跟丢!”

“好!”收了“跟车费”的司机师傅,压着心跳大声应下。

出租车师傅一路疾驰,跟到西郊一处废弃工业用地,看着前面两辆都跟玩儿命似的黑车,不顾杂草碎石,颠簸着轮胎甩尾冲撞,终于缓了车速停下,不肯再开过去,“小师傅,我这……真没法开了,这、这都没路也没探头了啊!”

“行,我下车。”温韵白咬了咬牙,沉声问,“师傅,您车上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没?”

师傅一愣,接着大声一吼:“跟我来!”

-

轮胎打横磨着碎石杂草,摆尾停下,原地怠速的两辆汽车,亮着惨白车灯,停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下,鬼影幢幢的废弃厂房门前。

乔温被人提着胳膊拽下车,终于看清,那辆车里下来的,是她此刻最怕见到的人。

在这一程最后那段路上,她终于知道了要挟持她的人是谁。

身后刀刃贴着她的脸颊,乔温极力压住恐惧,不去在意那点触着皮肤的冰凉。

“霍燃哥,”乔温蠕了蠕唇,努力轻声叫他,眼里浮起薄雾。明知道他既然来了,再问这个问题,似乎也得不到否定的答案,可还是想试试,让他不需要为自己冒险,“我要是现在让你别管我,回去,你能答应吗?”

他开了车,又有自保的能力,真要走,这两个男人,不会拿他有办法的。只要……他别管自己就行了。

霍燃盯着她,唇角扯了瞬苦涩夹着安慰的弧度,低声问:“你说呢?”

乔温默然,眼里薄雾凝聚、滚落,像哭又像笑似的,抿弯了唇角,浑身颤意无法克制,无声抽噎,又努力眨掉不断滚出眼眶的热意,只想好好看清楚他。

没有谁哭天抢地,也没有谁赌咒发誓,乔温却觉得这静默的一刻,让她心脏骤痛。明明先前,她都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了啊,为什么还要……豁出命来似的管她呢。明明,和他无关的啊……

“果然是霍少爷啊。”刀疤脸邪笑一声,似嘲似讽。

霍燃咬着牙,眯了一瞬眼睫。

那个始终戴着口罩的男人,摁开手里正在通话中的免提,引擎低鸣声里,一道熟悉又让人作呕的男声响起,“嘿,霍少爷啊,您这一天天地,盯着你女人,盯得是真紧。”

蒋震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霍燃脑袋一嗡,强压住暴喝他的冲动,攥着拳,牙咬得脑仁生疼,却是语气平静地开口道:“蒋总。”

对面听着这声,语气比以往对他都要恭敬的称呼,愣了一瞬,接着大笑出声,“哎哟喂,我说霍少爷,您还真是……还真是能忍啊。看来我‘请’乔小姐,还真是没‘请’错。”

压住胸腔的剧烈起伏,霍燃沉声问:“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终于止住了笑意,蒋震庆道:“准备十亿美金,我会给你国外的账户,帮我出境。”

“你现在取保候审,”霍燃听不出什么情绪地沉声道,“出入境口都有备案,出不去的。”

蒋震庆闻言,只是笑,接着道:“我当然知道出不去,要是能出去,我还需要那么麻烦地,‘请’上霍少爷您的女人,上我那儿做客么?再说了——”

莫名恨意透过电话传来,“要不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婊.子,我他妈能到今天这地步?!”

霍燃闻言,愣了一瞬,又恨不得碾碎了他,拳头攥得筋骨爆起。

“你看,我多信任霍少爷你的本事啊。”听霍燃无话,难掩得意,蒋震庆又说,“帮我弄个因公护照,执行机关那儿消掉备案,不难吧?那点钱,对霍少爷你来说,也不过就是毛毛雨吧?”

霍燃咬牙,扯了扯唇角,碾碎了话音,“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蒋震庆笑,接着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在电话里问:“他几个人?”

“一个。”口罩男说。

对面默了一秒,接着讽笑出声,“那你们俩,能搞定吧?既然霍少爷都送上门来了,干脆直接要他吧。别管那个女的了,他可比那女人有用多了。我就不信,霍老爷子能放着他这唯一的亲孙子不管。”

“弄得好带一点,”掺着笑意的话音透过手机传出来,恶毒又扭曲,“别弄死就行。”

听见免提里的蒋震庆这么说,霍燃蓦地松了半口气,面上却不敢显露。

电话挂断,嘈杂尽褪。挟着乔温的男人,箍着乔温脖颈的手肘倏地松开,任由她毫无气力地软下去,扑在杂草里。

霍燃身形止不住一颤,若不是此刻的情形,他好想什么也不管,冲过去接住她。心疼和怒意混杂在一块儿,裹挟着他的理智。

但他明白,此刻他没有外援,乔温毫无行动能力,唯一的出路,就是想尽办法,解决这两个人。

刀疤脸邪笑一声,掂了掂手里切割过的钢质水管,扔了一截给同伴。

两根钢管直接朝着他面门袭来,霍燃紧着牙关,攥紧指骨,用肘背一挡,又利落地反手握住。

刀疤脸一愣,力气和反应,却完全不敌此刻孤注一掷的霍燃,那截钢管,硬生生被他从手里抢了过去。

两只手的力道毕竟不同,戴着口罩那男人手里的,霍燃没能抢得过来,只好秉着注意力,和他对抗。

失了趁手的武器,刀疤脸慌了一瞬,又迅速换了匕首到右手掌心里,只盯着同伴和霍燃漏出的空档,打横划着,朝他袭过去。

混乱间,腰腹被利刃割裂的刺痛划开皮肤,霍燃才觉得,江源说得是真没错。他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总有他后悔的时候。

什么时候他连这种垃圾,对付起来都这么吃力了。

可霍燃又庆幸,此刻俩人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只要他豁得出这条命顶住,乔温就不会有事。她也不能有事。

刀疤脸没想到,吃了一刀的霍燃还能依旧像头斗红了眼的猛兽,让他心惊。见着同伴正和霍燃纠缠,眼神一偏,迅速抽身踉跄了几步,一把拽起伏在草丛碎石堆里的乔温。

那把带着血腥气的匕首,改了位置,抵上乔温颈侧,男人暴喝一声,“你他妈再动!”

霍燃一怔,动作慢了半拍,铁管半分力道未收地朝他背上袭来。金属和骨骼碰撞出的沉闷敲击声,落在他背脊、膝弯、手肘上,一下一下,混着野兽低鸣般的引擎声,淹没进夜色里。

“霍燃哥啊……”泪眼模糊地无声叫他,乔温已经分不清,心底喷涌的那点恐惧,到底是混着血气的冰凉利刃,抵着颈侧动脉带给她的,还是眼前终于承受不住,折了腰、单膝支着地,逆着惨白的车灯,却还要努力抬睫看着她,费力地翘着沁血的唇角,用口型一遍遍告诉她“别哭”的霍燃,带给她的。

男人手里明明有可以回击的武器,却只能攥得死紧,当个撑着自己不倒下去的道具。

乔温拼命挣了挣,那点全身的无力感,却让她绝望地唾弃此刻的自己,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底的话终于被他听见,透过水雾,乔温只见霍燃陡然发了狠,起身抬手,没给身边那男人丝毫回击之力,拼了全身力气,朝着他面门击去。

而抵着她颈侧的匕首,也伴着一声重物敲击头骨的闷哼,应声而落。

乔温只怔了一瞬,就看见霍燃跨着极大的步子,身形踉跄着朝她走过来,又终于脱力地跪下,紧紧接住她。

膝盖重重砸在碎石尖砾上,那点此刻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痛意,也瞬间淹没在伤口各处的痛觉里,无暇顾及。霍燃只想抱住她,只想轻声安慰她,“一一别怕,别怕……没事了……”

此刻抱着乔温,浑身都被撕心裂肺的痛意包裹,却唯有胸腔里那块柔软的地方,终于得了喘息。

阖了眼睫,霍燃这么久以来,头一回,想真心实意地,好好扯一个笑。

身上裹着霍燃带给她的暖意,呼吸间却满是让她心生恐惧的血腥气。

乔温好想告诉他:霍燃哥……你千万千万,不能有事啊。只是,心上似被利刃割出血气般的痛意,涌到喉间,让她只能无声地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声音。想努力回抱住他,身后又缚着绳索。

无力又绝望地靠在霍燃怀里,乔温止不住颤意地哽声呜咽。

却听霍燃在她耳边,掺着安抚笑意似的,气息微乱,轻声喃喃道:“一一别哭,别哭……都是……都是你霍燃哥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想每次你们情绪到位的时候就破坏气氛的,但是,我还是想大声说——

恭喜狗子!!!继吐了两次血,又被暴打一顿外加被捅刀子之后,即将(明天吧!)迎来感情路上的阶段性胜利(因为也不算和好吧,毕竟我是后妈鸭)!鼓掌!!

明天还有一段狗子的洗白(不知道洗白之后你们会不会更心疼他)

接下来就是正文最后一个部分了,应该不会很长,所以我估摸着,可能或许大概,再过个一周多能正文完结了吧(开始做梦)

——————

嘿还有,那什么,其实大家也不用觉得很狗血。现实生活里上市公司老总身背巨债跳楼的,始创合伙人反目成仇互相陷害绑架的,经侦类案件当事人潜逃出境的……太多了。

就身边朋友的亲戚的朋友(不是)认识的前些年搞P2P一人,因为非法集资进去了,涉案数亿,牵牵扯扯,除了自己老婆,外面情人十几个,还有私生子,就……好狗血(口区)。

再说了,毕竟“李国庆携四大汉闯入当当抢公章”这种桥段都能真实发生,就知道现实真的比小说狗血多了对不对!!(强行为自己挽尊的辣鸡作者憋着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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