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逼人。

这就是艾米莉亚·萨克斯钻出托里诺眼镜蛇轿车时,想到的头一个词。车子停在了位于皇后区阿斯托里亚的阿尔冈昆电力电灯联合总公司的停车场。厂区占据了好几个街区,倚靠着一座造型复杂、直人云霄的大厦,建筑物上覆盖了暗红色和灰色的面板,高度起码有两百英尺。员工在一天工作之后下班回家,从裙楼的各个门口走了出来,在摩天大厦的映衬之下,人影变得渺小极了。

建筑物的几十个地方通着管道,正如艾米莉亚所预料的,到处都是电缆,只是用“电缆”来形容并不妥当。这些电缆极粗,不易弯曲,有些覆盖了绝缘层,有些在安全灯下闪耀出银灰色的金属光泽。这些电缆里一定通着几十万伏特的电流,从建筑物内部流出,通过一系列金属、瓷质或其他绝缘装置(艾米莉亚是这么猜测的),流入更为复杂的支撑构架和电塔。电流随之分开,流入不同的路线,就像骨头从手臂延伸至手,再延伸至手指。

艾米莉亚仰起头,望向高处的四座烟囱,烟囱外表同样是暗红和灰黑色的,警示灯在朦胧的薄暮中一闪一闪。艾米莉亚当然多年前就知道这几座烟囱了;哪怕只来过纽约一次,你也不会错过东河河岸景观平平的工业区上凸现的四座大烟囱。但艾米莉亚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烟囱,现在它们完全吸引住了她的目光,高大的烟囱刺破黯淡的天空。她记得在冬季时看见废气或水蒸气从烟囱里排出,但此刻,烟囱里什么都不排放,只有热量或看不见的气体,热浪令平滑的天空都产生了扭曲,起了涟漪。

萨克斯听见了一些动静,目光越过了停车场,看到一群五十个左右的抗议者站在一起。他们高高地举起海报,喊着口号,大概是在抱怨耗费石油的电力公司这只大坏狼。他们没有注意到,她的座驾耗油量是他们的普锐斯轿车的五倍多。

萨克斯相信,从她的脚底下能感觉到一波震动,仿佛十九世纪的巨大引擎在轰鸣。她听见一阵低沉的嗡嗡声。

她关上车门,走向大门口。两名警卫注视着她。他们显然是在好奇于这个红发高个子女人,对她开着一辆红色老牌“肌肉车”感到好奇,但他们似乎也因为萨克斯面对楼宇的反应而觉得好笑。他们的脸上仿佛在说“是啊,确实很壮观,对吧?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后,永远也克服不了”。

接着,萨克斯亮出了证件和警徽,警卫的神情变得警觉起来——他们显然是在等待警察到来,却没想到来者是这身装束——立刻领着她穿过一个个大厅,那儿是阿尔冈昆公司的执行总部。

萨克斯最近在处理一桩案子时,去过位于曼哈顿中城某栋光鲜时髦的写字楼里一家大型数据挖掘公司。眼前的阿尔冈昆公司与之全然不同,倒像是博物馆里陈列的上世纪五十年代风情的立体模型:金黄色的木质家具,装在相框里的设备和输电塔的花哨照片,棕色的地毯。员工几乎全是男性,穿着极度保守:都是白衬衫加黑色西服。

他们继续穿过沉闷的厅堂,两旁装点着从杂志上剪下的图片,都是报道阿尔冈昆公司的文章。杂志有《电力时代》、《电力传输月刊》和《电网》。

此刻差不多是六点半,然而这儿依然有几十个员工在工作。他们领带松开,袖管卷起,脸上显着忧容。

到了走廊尽头,警卫把她送进了A.R.杰森的办公室。尽管开车到这儿的路上风波不断——包括在一段高速公路上,时速逼近了七十码——可萨克斯还是做了一点儿研究。杰森并不叫安迪,而是叫安蒂,是安德莉亚的昵称。萨克斯总是专注地做这种研究功课,尽可能了解到重要人物的情况。这对于在面谈和盘问时保持主导地位很重要。罗恩还以为首席执行官是个男性。萨克斯寻思着,要是她到了这儿,问杰森先生在哪儿,那么她的可信度会跌落到何等程度。

走进办公室,萨克斯在办公室套间的门口内侧停下脚步。一名秘书——或是个人助理——身着黑色紧身背心,脚踩高跟鞋,在文件柜里翻找东西,脚尖着地的部分显得随时都会侧翻。萨克斯估计,这个金发女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她正蹙眉不展,垂头丧气于自己无法找到老板想要的文件。

在主办公室的门口,伫立着一位不怒而威的女人,发色泛灰,穿着风格朴素的棕色西服和高领女衬衫。她看着秘书在文件柜里翻找,双臂交叉,蹙紧了眉头。

“我是萨克斯警探,之前我打过电话。”当这个严厉的女人转身朝向她时,萨克斯说道。

此时,年轻的女人从文件柜里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年长的女士,接着说道:“我找到了,瑞秋。都是我的错,在你吃午饭时,我把它放进了文件柜。假如你可以复印五份,我会感激不尽。”

“好的,杰森女士。”她说道,随即走向复印机。

阿尔冈昆公司首席执行官踩着鞋跟高耸的高跟鞋,走向前来,抬头凝望萨克斯的眼眸,与她紧紧地握手。“警探,到里面来吧。”她说道,“看起来我们有许多话要说。”

萨克斯看了眼身着棕色西服的个人助理,跟着真正的安蒂·杰森走进办公室。

这就是我所做的功课,她悔恨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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