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收到这份贺礼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明知妍姬是当年大皇子送给景韶的,如今景韶原封不动地送给他,这烫手山芋他却推不出去。因为兄长可以送弟弟美,却没有弟弟送兄长小妾的道理,而他之下,却是再无成年的兄弟了。

景韶的书其实早就抄完了,只是懒散久了不想去上朝。

慕含章催他尽早回去:“朝堂上瞬息万变,如今四皇子回到朝堂,还是小心些为好。”

于是,把葛若衣留给鬼九刀学暗器,又交代任峰暗中收拾东郊的荒林,景韶不情愿地收拾行李,和自家王妃回到王府。

四皇子回到朝堂第三日,成王景韶也完成了十遍《兵书》。宏正帝当朝翻看一遍,问其中的问题,皆对答如流,龙心大悦,赏成王贡缎十匹、珍珠一斗。

朝臣皆道成王虽不能承大统,但圣宠不衰。只有景韶知道,父皇赏的是他对三藩之事的立场,不过是拍马屁拍到了正处而已。

贡缎是好东西,景韶准备给君清和自己做几件新衣服,至于这一斗珍珠却是没什么用处,如今王府中的女眷就剩宋凌心一个,还是他看到就厌烦的,所以让慕含章带着这一斗上好的珍珠回北威侯府一趟,分给那些七大姑八大姨。

慕含章知他是想给自己撑面子,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好意,又让多福去库房挑了几样礼物带上,领着云竹回了趟北威侯府。

一斗珍珠,婶娘伯母们每一捧,姐妹们每一把,几位姨娘每二十颗,余下一半孝敬祖母,一半归北威侯夫。

“呦~这可是贡珠,颗颗圆润饱满,也就娘那里见过几颗。”多话的三婶拿着手中的珍珠爱不释手地絮叨个不停。

其余的婶娘、姐妹们也都挂着笑,一口一个王妃叫得亲热。

邱姨娘身体已经恢复了,站北威侯夫身后看着一身华服、通身气派的儿子,总算宽心了些。

北威侯夫却是自始至终冷着脸,没说两句话,就开始训斥起慕含章来:“是个男,留不得子嗣,为妻就更要贤德!如今王爷一个子嗣都没有,却把一干妾室打发殆尽,说出去都没脸,知道的是年少不懂事,不知道的还当不会教儿子。”

原本眉飞色舞跟四夫说道珍珠养颜汤的三夫,听得此言顿时停住了话头,那略显尖锐的声音一停,整个厅堂都安静了下来。虽说北威侯夫是嫡母,但慕含章如今是亲王正妃,品阶比北威侯夫要高,众有些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慕含章缓缓放下杯盏,有些好笑地看着杜氏,她会说这番话,无非是因为景韶送四皇子一个王姬,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罢了。还真是把四皇子当女婿了!

“母亲多虑了。儿子自小学的是四书五经,教儿子的是族学先生,即便儿子做不到三从四德,京城里的夫们也不会笑话您的。”慕含章缓缓摩挲着杯沿,意有所指道,“成王府的事,向来是王爷做主,母亲对儿子发脾气也是无济于事。”

北威侯夫将手中杯盏重重磕桌上,瞪着他半晌,忽而放缓了语气道:“不是说,既然已经嫁,就要为夫家着想。王爷年轻,就要多规劝着。既然已经不能承大统,就要给自己多留条路。若是素质能嫁给四皇子,王爷与四皇子就是连襟,将来有个什么万一,也好有个退路。”

慕含章听得此言,只觉得可笑无比。杜氏当自己是三岁孩子吗?难道连襟比兄弟更亲吗?皇家之中,亲兄弟尚且相残,一个连襟的关系根本一文不值。不由得冷笑:“妹妹的婚事,一个嫁出去的兄长哪能做得了主?况且这件事是母后说了算,王爷就算愿意也不顶用。”

“……”北威侯夫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慕含章说得句句理,女儿的婚事还未说定,说多了影响她闺誉,干瞪良久,只得作罢。

慕含章是个男子,虽是娘家,也不能内宅久坐,估摸着时间,北威侯差不多该下朝回来了,便起身告辞去见父亲。

与此同时,这一日的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西南王上奏,西南封地送往京城的贡品被劫,边地困苦,请求今年减少纳贡。

“众卿如何看这件事?”宏正帝拿着西南王浅黄色封皮的奏章沉声问道。

“西南临近滇藏,那里如今正乱着,贡品被劫实属无奈,依臣之见,此贡可减。”户部尚书斟酌着用辞说道。

“敢劫贡品,这群毛贼着实猖狂,依臣之见,当派兵前去围剿,夺回贡品。”兵部尚书愤愤道。

“今年避暑山庄的修缮,亟待用西南的大理石,如若减贡,还须让西南再送些大理石来。”工部尚书为难道,本以为六月大理石就能送来,就没有采买别的石料,如今即便重新送,估计也要七月才能抵京,再怎么赶工怕是也要耽搁皇上避暑的日子了。

众大臣一言一语地争论不休,宏正帝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目光扫向三个皇子:“们三个有什么想法?”

四皇子刚刚回朝,急于表现自己,见父皇不悦,上前一步道:“儿臣听闻西南遭逢春旱,百姓困苦,如今贡品被劫便是雪上加霜,减贡虽属无奈,但可向西南百姓彰显天子仁德。”

宏正帝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对于四皇子越过两位兄长先开口,也没什么表示,转而看向垂眸不语的二皇子:“景琛,觉得呢?”

景琛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道:“朝廷纳贡,并非贪图钱财,而是震慑三藩,以示天威。贡品途,骤然被劫,责西南,而非朝廷。故儿臣以为,贡不可减!”声音沉稳有力,不急不缓,一句一顿,掷地有声,喧闹的朝堂顿时鸦雀无声。

宏正帝眼中的凌厉渐缓,露出了欣慰之色,却没说什么,继续看向一旁满脸不耐的景韶:“景韶,想说什么?”

“哼,从西南运贡品进京,所走的路途根本不过滇藏!且贡品里有一半都是重达千斤的大理石,哪个山贼想不开会去劫这些贡品?”景韶就站原地,也不行礼,张口就说,一副被众气到的样子。

宏正帝听闻如此直白又粗鲁的话语,非但不恼,反而勾起了唇角:“尔等可听明白了?”

最终的结果是,宏正帝派前去调查贡品被劫之事,至于选却是未朝堂上提及。着西南王先送大理石料前来,至于减贡之事,暂压下不提。

退朝之后,宏正帝将二皇子景琛单独叫到了御书房去。

景韶拍了拍沮丧不已的四皇子肩膀,转身拉住了正欲回家的北威侯。

“王爷有何指教?”慕晋客气地与景韶并排向外走。

“岳父大言重了,今日君清回侯府,与您顺路去接他回去。”景韶轻笑道。

“含章去侯府了?”慕晋听得此言,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笑意,“那太好了,王爷就顺道用了午饭再回去吧。”

“那就不客气了,正好与侯爷喝两杯。上回的西北烈酒可是一直惦记着呢。”景韶哈哈一笑,让北威侯先行,自己翻身上马。

慕晋看着恭敬又不失亲切的景韶,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兀自低头走路的四皇子,不由得微微蹙眉,转身上了马车。

北威侯老夫几年前身体就不好了,常年卧病床,基本不见客。

慕含章去拜见祖母,将带来的名贵药材奉上。白发苍苍的老夫拉着他的手说了会儿话。

“祖母老了,管不得事,嫁到皇家,说话做事就要谨慎,对于丈夫也要爱护,们已经结为夫妻,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不可存有怨恨。成王皇家也是不易,元后还的时候,他是个什么光景,如今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心都是肉长的,对他好,他也不会苛待。”老夫王侯之家过了一辈子,看事情再明白不过。

“孙儿明白,祖母不必担忧,王爷待孙儿很好。”慕含章双手握住老的手,心中涌出阵阵暖意。自小祖母疼爱他,虽及不上嫡孙,但也从不曾过多偏颇,有为难他,老家也是尽力护着,才使他少受不少委屈。

老夫上了年纪,说了会儿话便有些体力不支,慕含章服侍祖母睡下,便退了出来。刚走到前院,就遇到了下学归来的一群堂兄弟。

“哟,这不是王妃嘛,怎么,王府受了委屈回娘家来哭诉了?”慕扬文见了慕含章,习惯性地就想刺他两句。身后的几个年纪小的兄弟听了,禁不住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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