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岛毕业于褔岛县出名的不良高中,就算没加入所谓的暴力集团,仍有不少学生携带护身小刀。育幼院方面表示,他们不可能让孩子持有那么危险的物品,但难保院童不会暗藏。”

听着警察报告的石垣始终板着脸。他抓抓后脑勺,偏着头开口:

“总之,就是没八岛随身带着小刀的证据吧。购买小刀的途径呢?”

神情比石垣郁闷的坂上站起,“行凶使用的刀款五年前问世,换句话说,若是八岛的所有物,就是到东京后才入手。在网络贩卖这款刀子的实体店家位于岐阜,我们要求他们提供购买者清单,但没找到八岛的名字。不过,或许是买刀子的人又转手卖出,很难锁定来源。”

石垣紧蹙眉头,噘起下唇。“要是刀子能与八岛搭上关系就太完美了。这样即使八岛没清醒,也能破案。”

刚过晚上八点,一如前几天,在外奔波的警察返回总部,围着石垣汇报。

这天,松宫和加贺走访调查江户桥与滨町绿道之间,试图找出案发当天看到八岛的人,及确认他的逃跑路线。然而,尚未找到任何目击者。由于那一带的街道,入夜后依然人潮众多,除非八岛举动特别可疑,否则谁都不会对八岛留下印象。

但是,这天的收获并不是零。寻觅目击者外,两人也探查青柳武明曾去消费的店家。果真让他们在人形町大道上,找到一家荞麦面店。拉开店门,狭长的通道两侧是成排的餐桌,吧台座席则设在深处。

据店员所述,青柳来过两次,虽然不记得点甚么,但他离开时称赞料理很美味,所以留下了印象。松宫与加贺决定顺便在此解决午餐,松宫点萝卜泥荞麦面,面确实非常有嚼劲,汤也挺够味,相当好吃。

这么看来,青柳武明确实满常到人形町一带,只是原因依旧不明。

接着,轮到参加葬礼的警察报告。一身黑西装的警察表示,今天的吊唁宾客比前一天守灵夜的多,此外没特殊状况。

警察逐一报告进度,可惜对破案都没太大帮助。

“八岛还是老样子啊。唉,看是要清醒或咽气,很想请他赶快选一边。”石垣语带叹息。发言虽不甚恰当,松宫却颇有同感,而身边的刑警也无言地点头。

“假设八岛的动机是出于怨恨,解释得通吗?”小林问。

“不无可能,松宫打听到的内容很有说服力,‘金关金属’恐怕是真的隐匿职灾。虽然需要证据,不过,这部份自然会有专家出面处理,我们再调数据过来就好。”石垣指的“专家”是劳工保险局,警方昨天已向劳工局通报“金关金属”涉嫌隐匿职灾,对方承诺优先调查此案。

“所以,八岛是即将为人父却找不到工作,心急之下,决定以隐匿职灾一事威胁被害人,要求对方重新雇用他吗……”小林望着天花板低喃,“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假设太阳春,隐匿职灾的罪究竟多严重?”

“一旦查到,公司会被科处五十万圆以下的罚金。”松宫回答。他昨天刚确认过。

小林哼一声,“抓到这种程度的把柄,就足以威胁人吗?不过,没当事人的口供,都是白搭。”

“没错,动机只能问当事人。”石垣说:“看来关键还是那把刀子。听清楚,明天的搜查重点,依然是搜集目击情报及厘清刀子的来源,明白吗?”

“了解。”松宫与大伙一同应声,接着望向加贺。只见他在稍远处查阅收有证据数据的档案夹及计算机。

不久,加贺倏然站起,走出会议室。松宫见状,连忙追上。

“加贺先生,”他唤住穿越走廊的加贺,“你直接回家吗?”

加贺犹疑一下,耸耸肩:“假如不是呢?”

“你要绕去哪边?”

“就是去吃个晚餐呀。”

“真的?”

“唔,不止这个目的啦。”加贺说着搔搔高耸鼻梁的侧边。

“果然,我也一块去。”

两人步出警署往北走,沿昭和大道前进,穿越案发的地下道后,通过江户桥。接下来的路线,之前都朝东,这回加贺却顺着昭和大道向北而行。

“干嘛走这边?人形町不是在另一头?”

“别多问,跟着就是。”

过本町二丁目的路口,在第二个街角右弯,就出现一家和纸专卖店,楼上似乎是展览馆。松宫再次感受到,这一带真的充满老字号店铺。

前进一小段路,左侧是座小神社,前方设有鸟居。日本桥附近有许许多多的神社,这也是松宫透过这次走访调查得知的地方特色之一。

加贺在一家店门口停步。松宫望向招牌,颇为诧异。

“又是荞麦面?”

“若青柳先生爱好荞麦面,前往各家店品尝也不奇怪。”

“你就为这一点特地跑来?”

“要是不想跟,你回去也无所谓。”

加贺径自打开眼前的“红梅庵”店门,松宫连忙跟上。店内十分宽敞,顾客约坐满三分之一,几乎都在喝清酒或啤酒,大概是打算酒后才点荞麦面。

加贺和松宫被带往角落的桌位,两人点了几盘小菜和啤酒。外场唯一的女服务生忙碌地穿梭在客席间,应该没空接受警方询问。

啤酒与小菜一上桌,加贺便斟两杯酒。接着,他举杯说声“辛苦了”,就将酒送入喉中。

“恭哥,你怎么看?”

“甚么?”

“这起案件啊。凶手是八岛,动机则是方才小林主任主张的──这么认定好吗?上头似乎打算朝这方向结案。”

加贺掰开免洗筷,夹块生腌花枝,低叹一声“真好吃”后,喝口啤酒。

“不必管上头怎么下判断,我们该做的就是查出真相。别死脑筋,舍弃先入为主的偏见,专注于追寻真相,有时就能够看出超乎想象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这案子的背后藏着意外的真相?”

“很难讲。”加贺微微偏头,接着倾身向前。“你似乎有所误解。话说在前头,我也认为八岛嫌疑最大。小林主任提出的动机非常有说服力,只不过,找到证据就算破案吗?我不觉得。要是没查清青柳先生频繁到这街区的原因,对他的家人──青柳母子而言,依旧是悬案。”

“那也是刑警的工作吗?”

“这是我的想法,但我不会逼你接受。”

此时,服务生送上餐点。加贺的双眸一亮,“看起来都很好吃”。松宫的筷子伸向酥炸明太子镶莲藕,口感与味道的平衡绝妙。

“我十分在意一点。”加贺说:“我提过昨天去中学的事情吗?”

“青柳先生的儿子毕业的中学吗?还没。呃,是叫修……”

“修文馆中学。我查出青柳先生打电话去找谁了,对方姓紃,是游泳社的顾问,而青柳先生的儿子当年参加游泳社。据紃说,青柳先生最近与儿子相处得不顺利,想跟他谈谈。”

“是嘛?原来青柳先生有这样的烦恼。”松宫将啤酒一饮而尽。

加贺往松宫的杯子斟酒,继续道:“不觉得奇怪吗?通常要商量这种问题,不会找社团顾问吧?”

“你是指,该找导师吗?不,对玩社团的学生,顾问是很特别的存在。”

加贺摇摇手,“这我知道。但我的意思是,不是会先与儿子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妻子讨论吗?”

“啊,你的话没错。”

“可是,青柳太太完全没提及。甚至,听他们母子的证言,会以为青柳先生不太关心家人。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落差?”

松宫瞪着半空嘀咕:“嗯,确实奇怪。”

“青柳先生为何突然找老师谈儿子的事?又为何没跟妻子商量?”

“原来如此。青柳家的儿子是叫……悠人吧?干脆直接问他?”

“那也是方法之一,不过再观望一阵比较好。若青柳悠人刻意隐瞒内情,肯定有苦衷。要是草率行事刺激他,搞不好他会不愿吐实。这年纪的孩子很难搞的。”

讲得好像你很了解,松宫不禁苦笑。他蓦地忆起,时间虽不长,但加贺曾在中学执教鞭。

“该点荞麦面了。”加贺唤来服务生,追加双人份的荞麦冷面,并趁机拿出青柳武明的照片。

中年女服务生偏着头,回道:“不是很确定,我记不住所有客人的长相。”

加贺又拿出八岛冬树的照片,她一样没印象。

用完餐,松宫结了帐,两人走出荞麦面店。

“收据借看一下。”加贺说。

“好啊。”松宫递给加贺。收据的印刷很糟,“红梅庵”的“红”字糊成一团,电话号码几乎没印上。

“真遗憾,大老远跑到这种地方却一无所获。”松宫语带揶揄。

然而,加贺毫不理会,直盯着收据。

“不,并非一无所获,而是正中红心,只是那名大婶想不起来。”加贺取出手机,单手按几个键,找出一张照片,连同收据拿给松宫。

“啊……”松宫不由得惊呼。液晶屏幕显示的是与这张形式相同,只有日期与金额不一样的收据。

“这是在青柳先生办公桌里找到的收据。我之前就颇在意,猜测或许是荞麦面店,上网一查便找到这家店。错不了,青柳先生确实来过此店。”

松宫再次仰望招牌。“可是,他怎么会跑到这边?离人形町或甘酒横丁都很远哪。”

“没错,这就是新的谜团。”加贺默默注视着笔直延伸的道路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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