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哥眼眶渐渐泛红,“是我, 你一点都没变, 但我老了。”

出走半生, 归来时,依旧是明媚少年。

她还是那么美, 多了一丝成熟女人的风韵,更加迷人, 哪怕不笑, 依旧风姿绰约。

而他,心惮力竭,苍老的可怕,再也没有当年的风采。

李咏兰怔怔的看着他,无数片段如浮光般掠过, 最后只化成一道无声的叹息。

“好久不见, 过的好吗?”

有些感慨, 有些悲伤,有对青春岁月的缅怀。

相比之下, 成哥特别激动, 情绪压都压不住, “这些年我一直惦记着你,我一直在找你……”

可她怎么能这么快成婚?还生了那么多孩子?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李咏兰微微蹙眉,“谢谢,我过的很好,夫妻恩爱, 儿女孝顺,家庭幸福。”

纵然再多的不甘,也在这些年的幸福生活中渐渐淡去。

经历过低谷,见过世间最肮脏的事,她更珍惜眼前的生活。

成哥却无法接受,脸色惨白如纸,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样子。

“你这是故意戳我的心吗?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

他也算是功成名就,地位极为显赫,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此时,却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这是他一生的心结,整整困扰了他二十年。

他身边的秘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他那位雷厉风行的领导吗?

这分明是个毛头小子,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

秘书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他不想知道这些隐情,不想!

他更不想看到领导的失态,他怕被事后报复啊。

安忆情置身在热闹的火车站,有些不耐烦了,淡淡的嘲讽道,“琼瑶剧能不能换个地方演?这里不合适,人太多了。”

她也是要脸的。

叶元白笑喷了,“噗。”

安北海绷着一张脸,气恼不已,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人,但本能的不喜欢。

成哥这才看到一身利落裤装的少女,微微一愣,几年不见,她长大了,像极了李咏兰年轻时。

“安忆情,听说你考上外国语大学了,恭喜你,这是送你的礼物。”

他对京中各家的情况都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安忆情兄妹一直养在李谷身边,代替李咏兰承欢膝下。

也知道安忆情很优秀,拿奖拿到手软,让人羡慕的存在。

她比当年的李咏兰更出色,更耀眼,就是不知道命会不会比李咏兰好。

安忆情双手接过,但没有打开看,“谢谢。”

安北海恼怒的叫道,“小五,不要收他的礼物,他不好。”

安忆情微微一笑,气定神闲,这不过是寻常的人情往来。

外公说过,不必斤斤计较些小事,眼光要放长远。

也没有必要当面得罪人,面上笑嘻嘻,暗地翻云覆雨搞事情,不好吗?

让对方找不着下手的人,那才有意思呢。

“小哥,他好不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不相关的人而已,何必耿耿于怀。”

“可是……”安北海可做不到这么大气,他现在特别想抽人。

安忆情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看她的。

她柔柔的捂着胃,小脸白白的,“妈妈,我饿了,胃疼。”

李咏兰立马急了,“快快快,妈妈带你回家吃饭,先给你买个包子垫垫肚子,好不好?”

小五的身体不好,饿不起的。

安忆情可怜兮兮的,“火车上包子都吃吐了,不想吃。”

李咏兰心疼坏了,揽着女儿瘦弱的身体,满眼的疼惜,“那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

安忆情软趴趴的靠在她身上,整个人恹恹的,“粥。”

李咏兰摸摸孩子的额头,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好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这哪里有买粥的?我们去找找?小五乖。”

叶阑墨不知从哪里窜出来,高举着一个袋子,“婶婶,我买了八宝粥。”

李咏兰大喜,“还是阑墨最贴心,来,小五,我们找个地方喝粥。”

她拉着女儿直往外走,至于成哥,早就被她抛到脑后。

什么初恋情人,什么意难忘,都没有宝贝女儿重要。

成哥愣愣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底升起一丝浓浓的苦涩,往事真的不可追吗?

无数次在梦里只看到她的背影,却无能为力。

忽然,安忆情回头了,嘴角扬着一丝淡漠的弧度,似嘲非嘲。

成哥一愣,随即苦笑,她这是故意的,小丫头心眼还挺多。

不愧是李谷最疼爱的外孙女,一脉相承的狡猾。

很奇怪,李家的几个儿女,李淮南愚昧不堪,李咏菊目光短浅,没有继承到李谷的半点精明。

李栗阳是风光霁月,光明磊落的君子,李咏兰骄傲明媚自信,风华无双,他们都聪明,都有才华,都能干,但是吧,骄傲到不屑用手段。

安忆情不一样,她不介意装疯卖傻,倚小卖小,只要达到目的就成,装装病,只是小意思。

这种人才是最难搞的。

但他此时还不知道,安忆情比他想像中难搞一百倍。

他只当是女孩子的小花样,却不知安忆情是李谷选中的继承人,暗中培养了多年的继承人。

……

到了晚上,李咏兰见到了阔别多年的父亲,他头发更白了,眼眶不禁红了。“爸。”

李谷拍拍她的肩膀,感慨万千,“回来就好。”

李咏兰的心绪波动的厉害,“爸,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等哥哥回来。”

她向来刚强,但这会儿忍不住泪流满面。

李谷轻轻叹了一口气,“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爸。”李咏兰破啼而笑,这是小时候爸爸经常哄她的话。

满满是回忆。

“哥哥到底在哪里?”

李谷拉着她坐下,“我已经找人打探,很快会有回馈。”

其实已经有些风声,但还没有证实过。

李栗阳对李咏兰来说,是如父如兄的存在。

从小到大,都是哥哥护着她,照顾她,呵护她。

就算生母早逝,父亲忙于工作,但有哥哥陪伴照顾,她才能活的那么自在。

她对兄长的感情很深很深,“我很想哥哥,特别想。”

李谷面露怀念之色,“我也是,他还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长子对他的意义也很特殊,是承载他无数希望的孩子。

他在长子身上花的心思,比三个儿女加起来的还要多。

这也是李栗阳失踪后,他大受打击一夜白头的原因。

安忆情啃着苹果晃了过来,“外公,妈,吃饭了,二哥做了滋补的鱼汤,外公要多喝一点。”

她洗过澡了,换了休闲的家居服,整个人都清清爽爽的。

李谷站了起来,往餐厅走,“我最不爱喝鱼汤了。”

安忆情母女跟在后面,“那可不行,必须得喝,想要长命百岁,就要好好调养,上次医生说了,多喝点补汤,多运动,心情要保持愉快,早睡早起,得听医生的话。”

安忆情小嘴巴拉巴拉的,全是她的声音。

李谷坐在餐桌前,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丫头管的比医生还严,真拿她没办法。”

嘴上这么说,但这一脸的笑意,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李咏兰见他们祖孙关系和睦,心里很高兴,父亲有小五陪着,看来是好主意。

“小五这是孝顺你呢。”

有小五盯着,比什么都强。

南海和北海将碗筷分给大家,大家正准备吃饭,电话铃声响了,是保安室来电,有客来访。

李谷接的电话,回来时面色凝重。

李咏兰心里一阵紧张,“爸,是谁啊?偏偏赶在饭时,这人也真是不讲究。”

李谷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李咏兰更担心了,“怎么了?为什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是成哥来了。

成哥姓成,大名成永璋,他的父亲跟李谷是老战友。

两家以前走的很近,但最后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

李家风雨飘摇之际,被对手打压的厉害,成家坐壁上观,两边都不帮。

这些年,李家人颠沛流离,际遇坷坎。

而成家青云直上,局面再怎么变化,始终稳稳的。

不得不说,成家老爷子才是高手中的高手,平衡权术玩的溜溜的。

成家一门显赫,而成永璋是成氏家族的领军人物,职各最高,最显赫。

但此时,他低调而来,态度谦卑。“李伯父,这么晚上门拜访,是我唐突了,还请见谅。”

李谷对成家有怨,但无恨,最起码人家没有害他。

但,像以前那般亲近是不可能了。

他并不想竖个强敌,“不知有什么要事?”

李家不同于成家,在外人眼里,李家后继无人了,只等李谷退下来就不必忌惮。

但成家一门显赫,下一代也成长起来了。

成哥毕恭毕敬的开口,“我刚刚听到栗阳的消息,我觉得应该来说一声。”

李谷脸色大变,“栗阳?什么消息?”

李咏兰更是激动,“快说啊,我哥怎么样?”

成哥笑道,“这些年他一直在一座不知名的孤岛上做研究工作,据说研究出了成果,被上头嘉奖了,他立了功。”

什么工作他一笔带过,但这好消息让李家父女欣喜万分。

李谷红了眼眶,“好,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儿子。”

虽然偏离了他制定的路线,但闯出了另一片天地,值得家人骄傲。

李咏兰开心极了,“我们家人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成哥犹豫了一下,他刚刚换了职务,跟李栗阳勉强算是同一个系统的,所以才知道这些事。

但,李栗阳这个组是上面直接领导的,保密权限是最高级,别人都插不上手。

“这个……我没有权力过问,但可以帮着递一封信过去。”

李谷的眼睛微眯,“递信?”

他起起伏伏多年,对任何事都保持着戒心。

成哥很坦然,“对,他们所有的信件都要检查,专门送到指定的特殊信箱,不能直接接触。”

李谷内心挣扎了一分钟,终于有了决定,“小五。”

“在。”安忆情哒哒哒的跑过来。

李谷吩咐道,“给你大舅写封信,限你十分钟内写出来。”

“好的,马上。”安忆情说干就干,翻出信纸,略一沉吟就嗖嗖的开写。

她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再述说家人对他的思念,最后问了一句,何时能相见?

她的信不长,简单明了,用词诙谐幽默,行文如流水,在最下面画了一朵鸢尾花,落款,你最可爱的外甥女,小五。

时间卡的正好,不长不短,正好十分钟。

她没有避着别人,谁都能看她写的信。

安北海好奇的指了指信纸,“为什么画一朵花?”

安忆情笑眯眯的解释,“这是鸢尾花,代表着好消息、使者、想念你。”

李谷很满意,“写的不错,这花也不错。”

没有透露什么私人信息,但又不失脉脉温情,还很俏皮。

任谁看了都挑不出毛病。

安忆情看似写的随意,其实心思百转千回,拿捏的恰到好处,分毫不差,“就是不知道舅舅能不能领会我的意思。”

李谷眼中多了一丝笑意,她可以出师了,“你舅舅是聪明人。”

安忆情傲娇极了,“比我还聪明吗?”

她像个争宠的孩子,有点蛮横,有点小任性,但很可爱。

李谷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一样一样。”

成哥的心思不在这里,忍不住看向李咏兰。

“咏兰,我能跟你单独谈一谈吗?”

“这……”李咏兰面有难色,“小五,可以吗?”

成哥惊呆了,为什么这种事情都要问过安小五?

她才是长辈,是母亲,安小五是女儿。

李咏兰深知女儿心思剔透,眼睛里揉不得半颗沙子,不愿意做任何让她不开心的事。

“小五,妈妈听你的。”

安忆情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二十年过去了,早就物是人非,回不去喽。

“给你们半小时。”

得了女儿的话,李咏兰请成哥去院子里谈。

安北海生气的直戳妹妹的脸蛋,“小五,为什么要同意?”

安忆情觉得这事避也避不了,越是阻止,越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

“把话说开了,也就彻底放下了,否则这个男的总找借口出现在我们四周,也蛮膈应的。”

安北海想想也是,但还是放心不下,想去偷听,被安忆情一把拉住,“要相信妈妈的品行,她不是藕断丝连,脚踏两只船的女人。“

安北海是相信妈妈人,但不相信那个男人,“万一那男的太会蛊惑,妈妈一时糊涂呢?”

安忆情一把拍开他的手,冷笑一声,“那好办,直接把那个男的干掉,把妈妈抢回来呗。”

她说的很凶,但安北海没当真,还笑着打趣了一句,“小五,你嘴皮子功夫见长啊。”

安忆情只是微笑,坐在一边喝汤的安南海来了一句,“小四,你不会以为小五只是摞狠话吧?”

“难道不是吗?”在安北海眼里,小五是个嘴炮,但不会干坏事的好姑娘。

安南海但笑不语,安北海看着他的笑脸,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震惊的看向安忆情。

这些年他们俩在北京干什么了?

安忆情扬着纯洁无辜的小脸,笑的可可爱爱的,没有半点大魔王的气息。

“小哥,别紧张,一切尽在掌控中,妈妈永远是我们的妈妈,没人能抢走她,因为我不答应。”

安北海不知为什么,有点慌,“小五,你好像反派哦。“

安忆情狠狠拧他的胳膊,“那你就是反派的小哥,我倒霉,你也跟着倒霉。”

安北海痛的哇哇叫,臭妹妹,欺负哥哥,一点都不乖了。

“爸妈知道你这么变态吗?”

安忆情的手换了个位置,开始拧他的脸,“我明明是小可爱,小哥,记住哦。”

安北海赶紧举手投降,“我错了,小五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小反派?”

安忆情这才转怒为喜,小手轻拂他的肩膀。

“对了,我刚买了一套四合院,改天过去看看吧,离北大也不远,没事可以去四合院住两天。”

安北海眼睛刷的亮了,“小五可以啊,都买四合院了,我要挑房间。”

“ok。”

院子里,两个男女面面而站,气氛有些冷。

成哥的情绪有些激动,“咏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好了一起逃走,我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到你,你为什么没来?”

是私奔!抛下一切私奔,只为两人的爱情。

李咏兰早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神色淡淡的,“你为什么问我?应该问你妈。”

成哥闻声色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咏兰眉眼清冷,在生死面前,爱情算个屁。

“我没有负你,是你负了我,成永璋,是你们成家负了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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