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番外之顾淮暗恋日记

这是顾淮成亲的第三年,他出了翰林院,到吏部来了,直接坐上了考功清吏司主事的位置。

他的,兴许是别人的终点。

顾淮今日有点高兴,因为永恩伯府被抄家了,他和往常一样,下了衙门,同陈兴荣一起找了一家酒馆喝酒。

陈兴荣妻子不在京中,平日里本身寂寞,空闲时间多,但顾淮可是有家室的人。

两人喝酒的时候也不推杯换盏,各喝各的,陈兴荣酒量一般,喝到上头了,看着窗外泼墨般黑了的天,打趣顾淮道“你这成天跟我一起厮混,你夫人难道没有意见”

顾淮举起的酒杯,在嘴边滞了片刻,便又一口饮尽,他淡声道“不过一时片刻,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陈兴荣跟他碰了杯。

顾淮喝到微醺才回家,他回去的时候,妻子胡氏已经睡了,他没有叫醒她,他站在黑夜里,看向架子床在黑夜里厚重的轮廓,肚子里的一些话,渐渐克化掉了。

他与平常一样,去了书房睡,这书房他睡了三年,睡得很习惯。

第二日早晨,顾淮醒来很头疼,他在卧室里去洗漱,胡氏早已经穿着素净的衣裳,坐在罗汉床上用膳。

胡氏看到顾淮愣了一下,随即又去吃粥,淡淡地问他“爷今儿休沐”

顾淮擦了脸,用手巾擦净了手,道“嗯。”

洗漱完了,他便一道坐下,但桌上并没有准备他的早膳,是眼尖的丫鬟,赶紧去吩咐厨房传了膳来。

顾淮随意吃了一些,饭后擦擦嘴交代道“张家往后要是有人来,你去见一见。”

他入吏部,便有舒阁老帮忙,舒阁老交代过他,既他负责考功之事,偶尔提拔一下张轩德,照顾下张家。永恩伯府倒台,张家未受牵连,张轩德没有什么人脉,日后一定会主动上门,他没工夫应付,所以交代给胡氏。

胡氏端着粥,有些诧异地细嚼慢咽着,从前张轩德来巴结,顾淮都是不见的,她知道顾淮不喜欢这个学生。

但她对顾淮的事,也没有什么好奇心,便点了点头,道“好。”

夫妻二人,一日里就说了这几句话。

顾淮吃过粥后,便一直待在书房,顾三夫妻俩来了,他才从书房出来。

他知道顾三为什么来,兄弟二人在书房里说话,三太太去了内室和胡氏一起说话。

顾淮与顾三也就只是说了几句永恩伯府的事,两人心照不宣,也没在这儿多说什么。

顾三在顾淮书房里转悠来去,瞧见书房里安置了一张床,还有被子,便转达了老太爷的话,道“祖父说,你们成婚三年了无论如何,是该有个孩子。”

顾淮翻书的手一顿,脸色寡淡,道“这事怎么急得来”

顾三叹气摇了摇头,凑过去问“你跟弟妹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有些客气过头了。”

顾淮没有作答,当初他既和东顾一起承了胡家的好意,不管胡氏怎么样,他没有卸磨杀驴的道理,何况,他觉得这样也还行,胡氏至少把内宅打理的还凑合。

他便道“夫妻之间,不都是这样吗你跟三嫂,不也是相敬如宾”

顾三揶揄道“我哪里比得上你”

顾淮懒得理顾三,他问顾三要不要留家里吃饭,顾三说不吃,兄弟二人又说了些闲话,顾三才跟三太太一起离开。

顾三夫妻俩走后,胡氏到书房来了,她几乎不踏足顾淮书房。

顾淮起身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胡氏跨过门槛,就站在门口,轻声细语地道“顾三太太说咱们成婚三年了。”

顾淮定定地看着胡氏,原来三嫂跟胡氏也说了这个事。

他问胡氏“嗯,我知道。”

胡氏低了低头,道“我想着,都三年了,你纳妾吧。我给你纳两房妾侍,你喜欢什么样的”

顾淮眼色渐渐冰冷,双手也藏在身后,握起了拳头。

他想起在忠勇侯府和胡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胡氏乖乖地坐在永南郡主身边,没有像别的女子那样眼神热切地看着他。

她很不同。

顾淮便对胡氏印象很好。

顾家说胡阁老提了这门亲事,他最后也就答应了。

他们成亲当夜,胡氏哭了,他以为胡氏是疼的,后来才知道,胡氏根本就不愿意他碰她。

他没有勉强人的习惯。

再后来,他也就不勉强她了。

他们成亲三年,胡氏今日说要给他纳妾。

也好,她说纳,那就纳。

顾淮坐在椅子上,声音冷冷冰冰地道“随便。”

胡氏也不多问,就让身边的妈妈去挑了几个瘦马回来,等顾淮下衙门了,让他亲自挑。

顾淮回来之后,看到厅里站着的一排女人,皱着眉看向胡氏。

胡氏道“爷,你还是自己挑吧。这几个性子都温顺。”

顾淮冷声道“我不是说了吗随便。”

胡氏捏紧了帕子,道“您挑吧,挑您喜欢的。”

若顾淮喜欢,以后也就不会睡书房了,他有地方睡,总是好的。

顾淮冷着脸,扭头看向瘦马们,扫了一眼她们的手,随便指了几个手长的还不错的,便回书房去了。

胡氏留下了三个瘦马,抬了姨娘,嘱咐了些好好伺候主子的话,便将她们安置到院子的厢房里,她还命人收拾了隔壁的院子,搬出去住了。

顾淮也没说什么。

没几日,张轩德果然上门了,顾淮是没见他的,也没收他的东西,还让他别送东西,但是留了话,说有事找胡氏便是。

张轩德便立刻让妻子沈清月上门求见。

沈清月见上了胡氏,但胡氏对她淡淡的,很难说上话,讨好和巴结的话,她更是难以启齿。

她坐不下去了,便辞了胡氏。

张轩德当然不满意,三番五次催着沈清月去。

沈清月皱眉道“我看得出来,顾夫人不是个掌事的人,你有事还得直接找顾大人。”

张轩德砸了个杯子,大发脾气道“我上哪儿去找人家根本就不愿意见我好容易求了人疏通关系,叫你去见顾夫人,你却连话也不知道说了,我娶你就是为了做个摆设”

沈清月不想跟张轩德做没用的争吵,她道“总之他现在肯让你进顾家去,那就是有机会,既然你见不上他,就投其所好,想办法见上他。”

张轩德觉得有道理,他又静坐下来问“怎么投其所好”

沈清月道“我一个内宅妇人知道什么你到外面打听比问我好。”

张轩德二话不说就走了,随便找了些昔日同窗,便知道顾淮平常没事的经常下棋。

他便去学棋,还打听了顾淮的下棋习惯跟路数,另请棋手替他分析解棋之法。

奈何他笨,经常听几遍都听不明白,沈清月有时候坐在旁边,还比他先听明白,但她不会插嘴,她知道张轩德的脾气,窝里横,所以缄默不言。

张轩德做了官之后就喜欢钻营,这事他倒是上心的很,忙碌了好些天,觉得自己小有所成,想去小试牛刀,又让沈清月去顾家找胡氏约人。

沈清月就去了,胡氏答应见她,但是没有立刻就来,她也不烦躁,在外面就是这样的,求人难。

她在小花厅里坐了很久,坐到腰酸背痛,脑子也有点发昏,便忍不住伸手去揉揉太阳穴。

顾淮正好从小花厅后面路过,他隔着后面半开的隔扇,看到了一双如兰的玉手,又白又净,嫩的像一把水葱,他喜欢这样的手,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奈何隔扇只是半开着,他委实瞧不见这女子的容颜,只看得见她又去捶了捶后背,大抵是坐累了。

他常常伏案,他知道这种累。

顾淮怕惊动人,到底还是离开了,却在路上撞见了胡氏,他问她“小花厅里的是谁”

胡氏道“张家的媳妇沈氏,您交代我要见她的。”

顾淮点了一下头,就回书房去了,没多久胡氏来找他了,跟他说“沈氏说,她丈夫想约您下棋,您见吗”

顾淮犹豫了一下,想起了沈清月的手,便问“什么时候”

“您休沐的日子。”

“让他来吧。”

胡氏福身出去了。

夜里,顾淮去了厢房,他对比了她们的手,都没有沈氏的好看,因此也兴致缺缺,来的早,离开的也早,最后还是自己睡的,不过胡氏搬出去之后,他不睡书房,睡上房。

顾淮休沐的日子到了,他在前院的小厅里见了张轩德,他以为张轩德敢跟他约棋,至少有些功夫,没想到半刻钟没有,就败落了。

和这种人下棋,太没意思了,浪费时间。

顾淮待张轩德败了,便借故离开了,张轩德知道,这就是没巴结上。

张轩德心情烦闷,回家又发脾气,但他没朝沈清月发,沈清月也就没理他。

他发到最后,还是发到了沈清月身上。

沈清月不堪地躺在床上,想杀了他

但她不想死。

她手里还有几个铺子和秀坊,那些绣娘们,等着她养她还有罗妈妈和忠心的春叶。

沈清月第二天收拾好后,又装作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和平日里一样,打理内宅,管理铺面。

那些不好的事,她没跟任何人说。

后来的几天,张轩德虽然一直在妾侍那里过夜,但白天到沈清月这儿来的时候,还是不大高兴,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脾气,让人很难受。

沈清月便跟他说“你可还记得顾大人怎么走的棋”

张轩德记得一些,因为他压根就没跟顾淮对上几招。

他轻蔑地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又不会下。”

沈清月道“你说给我听听。”

张轩德便准备去拿棋盘来复盘,沈清月却已经在脑子里画出了一个棋盘。

复盘的时候,张轩德还是忘记了一些,沈清月记得顾淮的棋路,她根据顾淮的习惯,推测出了棋局的样子。

张轩德有些惊讶,他笑了笑,道“清月,你怎么还有这个本事你以前学下棋了怎么瞒着我”

沈清月道“我没学过,只是你学的时候,跟着听了几耳多。”

张轩德兴致高涨,让沈清月陪他博弈,他总是输,输了就不高兴,沈清月又耐心地跟他讲应该怎么破顾淮的棋路,她说“顾大人的棋走得很缜密,要赢他,只能学他。”

沈清月说完,便教张轩德如何破棋盘上的局。

张轩德看完棋局,懊恼道“原来我第五步就下错了要是再让我下一次就好了”

沈清月暗道再下一次,顾大人的棋路又变了,你怎么可能知道。

她只好推算出几种顾淮最可能会走的路子,让张轩德死记硬背。

张轩德终于背下来了,她又让沈清月去求胡氏,沈清月只好厚着脸皮去了。

胡氏转告了顾淮,说沈清月告诉她,张轩德棋艺大有长进,顾淮想起上次让张轩德灰溜溜地走了,觉得不妥,貌似没有做到承诺舒阁老的事,便答应了。

这一回,张轩德令顾淮诧异了。

张轩德同顾淮走了足足两刻钟。

不可能的。

顾淮在沈家族学教过张轩德,他知道张轩德是什么脑子,短时间内提升不了这么快。

他问张轩德,棋技师从何人。

张轩德谄媚道“学生为了能与先生博弈,自己日夜苦学钻研,悟了一二。”

顾淮不信,他随便地变幻了棋路,张轩德果然露馅儿了他就是死记硬背而已,他的背后有人教他。

顾淮在猜,这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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