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钱氏来沈家闹了一场,将沈家弄得一团糟,柳氏昏死不说,老夫人昏了一整夜没醒来,沈家所有老爷们都告了假,守在永宁堂,不敢离开一步。

老夫人要是这个时候没了,沈家爷们儿都要辞官守孝,这对沈家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

沈清月和老夫人感情不亲厚,也说不上难过,但沈清舟心神不宁,到雁归轩来找她,她便带着舟姐儿在屋子里抄佛经。

沈清舟今年也要及笄了,赵家的郎君比她大两岁,若再等她守完孝,也太晚了些,她又没经过长辈去世的事儿,因此抄经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沈清月道“放心吧,老夫人虽有些老毛病,却不大要紧,不会有大事的。”

她也不是信口胡说,上辈子她和张轩德和离的时候,老夫人身子骨还好得很,照老夫人这样子,再活十年不成问题。

沈清舟稍稍放了心,却还是很担心方氏。这事儿毕竟是方氏管家的时候闹出来的。

沈清月知道老夫人肯定要追根溯源,这事儿怪不到方氏头上,便不大担心。

中午的时候,沈清月留了沈清舟用午膳,下午就听说老夫人恢复过来了,果然没有什么大碍。

倒是柳氏病得狠了,醒来之后也没有什么精神,她的大女儿沈清宁过来看她,她也说不出话来,母女两个除了哭,别无他法。

老夫人一好过来,匆匆吃过饭,就叫人把几个老爷和沈大夫妻两个以及柳氏,都叫到她屋子里去,仔仔细细地理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钱氏既签下了契,怎么又会跟柳氏两个闹起来,这背后到底是谁挑拨起来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家三个老爷都去了,但柳氏起不来床,没有去,老夫人就叫了张妈妈过去回话。

沈清宁怕沈家人冤枉柳氏,也跟了过去,老夫人一贯疼爱她,这次竟没好脸,也没叫她坐。沈清宁多会审视夺度的人,当下请了安,嘴都不敢插一句,惴惴不安地坐下了。

老夫人面色苍白地问张妈妈,是怎么一回事。

事到如今,物证都在,张妈妈也没有好狡辩的,只好将柳氏签契的这件事,公之于众,别的她不敢多说,最后抹着泪道“夫人本来是一片好心想替张家做媒,不知道王媒婆从哪里传出去的话,说大爷替二姑娘牵线,和人订了亲,钱氏见亲事不成,恼羞成怒,才闹将起来。”

张妈妈一张好嘴,沈清宁刚想开口接话,沈世昌一拍桌子,怒目圆睁道“你给我闭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老夫人容你在此堂听是怜惜你,沈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沈清宁绞着帕子,咬唇低头,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老夫人声音很弱,着人去把王媒婆请来当堂问问,为什么要乱传沈家的事

沈世兴一头雾水,他见王媒婆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提沈清月定亲的事,这死婆子为何要坏沈家姑娘的名声,又害沈家闹成这样

沈家仆人很快将王媒婆请了过来。

沈家对王媒婆一个平头百姓,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几个老爷不屑于和王媒婆扯问这些,就让女眷问,方氏脾气温柔,嗓门不大,大太太自告奋勇,开了口。

大太太眼看着自己要受柳氏的牵连,将气都撒到王媒婆头上,质问她的时候,态度十分不善。

王媒婆见多了厉害的嘴,倒是不怕大太太,坦坦荡荡地把事情说了“我可没有胡编乱造,我从三老爷屋里出来,亲耳听到二姑娘奶娘和丫鬟说的话,就是你家大爷替二姑娘定下的亲事呢”

沈大一脸发懵,并着两指,指着王媒婆道“你这媒婆怎么信口开河,我一个大男人难道和你抢饭吃”

沈世兴皱着眉道“你这婆子嘴里没一句实话,我女儿奶娘早没了,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你一开口就说是她奶娘传的,你要不要脸”

王媒婆笑道“那许是我认错了,但绝对是二姑娘身边的一位妈妈。沈三老爷的丫鬟送我出的门,她也听到了,把人都叫来一问便知我王婆子做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等事还不至于说谎。”

她语气微顿,又道“若是沈三老爷的丫鬟要瞒天过海,婆子我一张嘴也说不清,只是你们沈家内里的脏事儿可别想牵连我,便是报官也是不怕的”

沈世兴记得,是冬菊的丫鬟送王媒婆走的,他又猜想是王媒婆嘴里的奶娘是罗妈妈,当即叫人去把丫鬟和罗妈妈叫过来。

罗妈妈和沈清月早知道要跑这一趟,已经在雁归轩里等着了,永宁堂的人一来,她们就和夏藤一起跟着去了。

沈清月进去行了礼,站在中间,神色淡然。

王媒婆见了罗妈妈等人,一下子就指认出来,道“就是她们三个一点没错,这两个丫鬟衣裳都没换呢”

老夫人早晓得沈清月有些手段,也知道她不是个会吃亏的人,一下子就疑心是月姐儿使的离间之计,才闹得钱氏和柳氏结仇。她心里蹿起一股子火,沈清月也太不知道轻重,有什么事不能与家里人说,非要闹大了丢了家族名声

沈世兴眉头紧紧地拧着,吴氏的事,他心里是有数的,他突然有些怕了,不会真如王媒婆说的那样吧这事儿要说不清,沈家人可要怪罪到沈清月头上了

他的脸色逐渐铁青。

王媒婆信誓旦旦,罗妈妈和沈清月从容镇定,两个丫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倒是有些心虚。

老夫人也没多废话,劈头盖脸就问冬菊的丫鬟,让她把送王媒婆走的事,如实地说一遍。

丫鬟双腿抖如筛糠,颤声说完,还重复了罗妈妈和夏藤的话“姑娘的亲事终于定下了”、“还不是托了大爷的福”。

老夫人没问罗妈妈和沈清月,而是再同面嫩的夏藤确认道“这事儿可是真的”

夏藤声音低弱“是但是”她话没说完,王媒婆登时得意洋洋地同老夫人道“这两个倒是实心丫头,老夫人您看我没有骗您吧。我一个做媒婆的,你家姑娘亲既定下了,人家上门打听了,我传出去了又怎么样这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沈世兴一时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没去看沈清月,也不知道怎么看。老夫人面色黑沉,目光狠厉,刀子一样剐在沈清月身上,恨不得撕碎了她。

罗妈妈和沈清月两个倒是没太大的表情。

屋子里静得可怕,沈清宁拿帕子捂着嘴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声音不大,她瞧着没人呵斥她了,才开口说了一句话“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管我母亲是不是好心办坏事,月姐儿也不该这样子不顾沈家的脸面,她这不是害我母亲,是打沈家的脸”

可不是么

沈家许多人心里的怒火都转移到了沈清月身上,看她的眼神也十分不善。

沈世兴心情复杂他早跟沈清月说过的,让她有什么事直接跟他说,不要自己去操心

王媒婆甩了甩手上的红帕子,哂笑着奚落沈家“大老远请老婆子过来,又是冷脸又是冷言冷语,竟就是为了让我见一见你们沈家的家丑老夫人不是还要报官吗且去报正好替婆子我正一正名”

老夫人面色煞白,双唇发抖,胸口起起伏伏,竟又要昏过去的样子,她强撑着问沈清月“月姐儿,你为了出一口恶气,竟然连自己的闺誉和沈家的名声都不顾了吗在你眼里,可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利用的吗”

沈清月蹙着眉,心平气和道“老夫人息怒,孙女实在不知此事,又怎么会拿自己的名声陷害自己家里人我也真的不知道罗妈妈和夏藤,怎么会说那种话”

沈清宁剜了一眼沈清月,道“月姐儿,推脱责任这种稚嫩手段,你想哄过谁去你院里的妈妈和丫鬟,她们不是听了你的指使是什么”

沈世兴垂着头,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与沈清月说话,唯恐有串供之嫌,便咬牙问罗妈妈“罗妈妈,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丫鬟说这话”

罗妈妈低着头,道“老夫人,诸位老爷夫人,夏藤丫头话都没说完,倒不如听她说完了再下定论。”

她中气十足,声音不高不低,正好所有人都能听见。

王媒婆耸肩冷笑,她就不信丫鬟还能翻出朵花儿来沈清宁用帕子半遮面,嘴角已有笑意。

沈世兴皱眉问夏藤“你方才原是要说什么的”

夏藤揪着袖口,大声道“奴婢要说、要说是的,那话是奴婢和罗妈妈说的,但是但是奴婢是和罗妈妈在说年里家中请的戏班子唱的戏文罗妈妈不在沈家,没瞧见那出戏,就让奴婢讲给她听,金钗记里,是园娘和胡秀才成了好事,不就是托了胡秀才兄长,胡家大爷的福吗”

她带着些委屈的声音道“奴婢要说的是这个呀,哪儿和咱们姑娘的亲事有什么关系真是天大的委屈,奴婢压根儿就没提咱们姑娘,也没提咱家大爷,奴婢讲的就是戏文里的故事。谁知道媒婆竟都是这样当的,道听途说两句,问都不问清楚,就乱传内闱之事。奴婢又不知道媒婆会走到奴婢后头,奴婢要知道这样的媒婆在奴婢背后走路,奴婢可是半个字都不敢在王媒婆面前说的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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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藤委实冤枉,说着说着就真的哭了起来,屋子里众人神态如何精彩自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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