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凉波眼也不眨盯着人,想看她怎么个哄法。

琳琅看了他好几眼,确定对方是真心实意要她来“哄”,颇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说变就变,他幼年失去双亲,被家人养得太单纯了。

“你先下来。”她招了招手。

陈凉波乖乖应了声,站起身来。

琳琅诧异挑眉,之间那道身影突然从上方跳下,她被这阵势唬得一愣,赶紧上前几步接人。

“啪——”

两人齐齐倒向了身后的暗绿垫子,那是供学生仰卧起坐专用的。

琳琅这回真是结结实实当了个肉垫子,还好有缓冲的东西,不然她这把老骨头也要被折腾得散了。

小家伙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她没好气拍了拍主人的脑袋,“便宜占够了没?”

陈凉波呆呆抬起头,耳尖有些红,柔软的触感与发间香气令他失去了以往犀利的言语能力,第一次清楚意识到男女的不同。

他父母很早去世,自小跟在舅舅的身边,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又没结婚,大男人对于养孩子这回事也是双眼一黑,直接抓瞎。

好在孩子聪明,模仿的天赋极强,不到七岁就能踩着小凳子做饭炒菜了,衬得他舅舅像个只会张口吃饭的废物。

陈凉波对女性的印象停留在舅舅的女朋友身上,他换人的速度很快,来来去去的,面孔各不相同,但身材出奇一致,很丰满,很圆润。

男人都喜欢这类型的?

就这个问题,陈凉波直接询问当事人,他的舅舅被口水噎了半天,为了拯救自己肤浅的直男审美,他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为了后代的繁衍,还搬出一句,老人家都认同这种女孩子容易生养。

小孩子似懂非懂,同时也牢牢记住了这点。

琳琅在陈凉波看来是“不标准”的,他总是担心她太瘦了,以后生孩子可能会痛苦,现在不是还有难产而死的吗?他看到那些新闻了,是真的。

小老公忧心忡忡考虑着生养问题,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

还没开窍,自然不懂舅舅的敷衍。

但他毕竟是个十七岁的男孩子,一旦亲近自己喜欢的人,心跳加速,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了,陈凉波很无措,他脑袋猛然往后一仰,慌乱撑起身体。

难得见这小毒物大惊失色的表情,琳琅眼珠一转,坏心眼伸出手臂,扯住了他胸口的一块校牌。

她的眼眸宛如枝蔓般网着人,“你不是说,要我哄你吗?”她的头发已经留长了很多,海藻般凌乱散着,那脸跟颈子是雪白的,像新鲜洗净的藕笋,脆生生的。

陈凉波茫然看她,她刚才难道不算哄吗?毕竟,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她想也不想就接住了人,还当了他的肉垫子,足以可见他在她心目中是有分量的。

求知欲胜过了情绪的异常,他也不着急起来了,好奇地问,“那怎样才算哄呢?”

“喏,这才叫——”

她手肘撑着,起了身,往那小脸蛋上亲了一小口,然后看他的反应。

他眼波澄澈看着她,一丝红晕都没有。

琳琅抚额,算了,跟鸟毛没长齐的小孩子较什么劲呢?

结果第二天,英语测试的卷子发下来,琳琅的答题卡漏填了一道,后面的答案全乱了,分数也一塌糊涂。

英语老师隐晦提点了她几句,让她下次注意。

琳琅的心态是真的好,老妖精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这种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双手支着下巴,琢磨着午饭要吃什么。

这副模样在旁人看来是很“忧郁”的,热心肠的英语代表丢了张小纸条,暗戳戳提醒小学霸,要他看着点琳琅的情绪,女孩子心思细腻,一点小事也会让她们想东想西,何况是被老师当堂批评。

陈凉波的情感波动不大,极少能注意并准确理解到其他人的情绪,他并不觉得琳琅很伤心,不过既然英语代表都说了——

“需要我哄你吗?”小老公转头问,英语老师在上边讲解题型,他的手不停,唰唰唰写下了注解,清润的眼睛还瞅着琳琅,一心二用牛逼得很。

琳琅神游天外,正在思索着外头的小馆子,听见他的声音,就含糊应了一句,实际上她根本没听清他在说啥。

锋利的笔尖划过纸张,唰的一声。

桌面的试卷被人拿起来,陡然展开,刚好盖过了两人的脸。

窗外簌簌落了雪屑。

初雪姗姗来迟。

小老公穿着厚实的毛衣,浅咖色的围巾拢了几层叠起来,那张小脸愈发显得精致美丽,他一手抓着试卷,倾身过来,膝盖挨着金属桌椅的一边,营造出挤压的紧密感。脖子仰得高高,好不容易才靠上了。

柔嫩的唇瓣软软挨着她的脸颊,像是春日枝头盘旋落下的飞花,轻盈甜美。

琳琅惊愕瞪大了眼。

卧槽?

这是反攻吗?

对方自始自终都是那副冷静的姿态,见她老久没回过神来,催促般推了推她的手臂。

“我哄好你了吗?”

小男生低低地说,沙哑的音调藏了无数把细密的小钩子。

那场篮球赛结束之后,小老公当晚就烧了一场,不严重,吃了几服药好了,随之而至,是每个男生都会经历的变声期。

班上好几个男生也是这样,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低沉,名副其实的公鸭嗓,女生们因为这事经常打趣男生,把人弄得窘迫又羞愧。原本活泼的男生畏惧起了说话,要是遇上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尤其还是念课文,这几个总能惹出一些笑话来。

比起男生们的困窘,小老公得天独厚,他变声的音色偏沉厚,褪去了幼童的清脆稚嫩,有些沙沙的,仿佛是在耳边温柔说着晚安情话,骨头都能酥软了。

陈凉波的后援团在这段时间上涨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之前大部分人把他当小孩子看,递情书的没几个,现在琳琅一个不留神,手里多了几封情信,是一些小学妹让她代为转交的。

“喏,给你的。”

她扬了扬手里的信,放在了陈凉波的桌子上。对方正在解一道数学题,密密麻麻的公式写满了一页纸。他浅浅“嗯”了一声,表情淡漠,又见她两手空空回来,便问,“你不是去买面包了吗?”

上午的大课间有二十分钟,许多人喜欢吃点零食来垫垫肚子,因此一下课小卖铺就人满为患。

琳琅耸了耸肩膀,“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她伸出脚尖,“你看,我鞋子都被人踩了。”

只见他盖上了笔帽,往前面抽了张纸巾,又沾了水,自己弯下腰去,轻轻抹去了琳琅靴子上的污迹。

“你坐着,我去买。”陈凉波站起身来,身形修长挺拔,隐隐彰显出男性的压迫感。琳琅突然发现,这小子个子窜得贼快,才一个学期不到,他已经不再需要抬起脖子,仰视着她了。

变声、长高、喉结突显,无一例外都在向她传递某种声音。他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她摸摸头就能哄着的小孩子了。

介于男人成熟与少年青涩的一段时期,他的眉眼棱角逐渐显露出来,微妙的,透着危险的端倪。

这丝端倪藏着很谨慎,平常相处也发现不了。

琳琅依旧把人当弟弟看待,跟男生们的交往打闹也不避着陈凉波,偶尔还在他面前数着班上某某男生的优点,说完自己的看法之后,又忍不住八卦起来,想知道他有没有对其他的小姐姐动心。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这一年,京市的夏天热得跟火炉似的,柏油马路被烤得化了,散发着异样的气味,琳琅不乐意出个门就满头大汗,就宅在家里看会书,插着西瓜来吃。

西瓜是陈凉波那个不靠谱的舅舅送来的,又大又甜,是陈家果园里摘的,在冰箱里放了一晚上。在琳琅的指挥下,陈凉波拿出来切成整齐小块,淋上酸奶,十分可口。

琳琅躺在家里新买的沙发上,双脚摊直,颇有点吊儿郎当的意思。她叉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凉意舒缓了燥热,顿时满意砸了砸嘴,才慢悠悠地说,“小弟弟,别瞒姐姐了,你肯定有喜欢的人了。”

男生细瘦的手指抓着一个指甲油瓶,给琳琅仔细涂着脚指甲,鲜美的红色慢慢晕染开来,十分瑰丽动人。陈凉波睫毛细长,遮掩着浅褐色的瞳孔,他眼皮也没撩开,就问,“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琳琅笑得很自然,“姐姐都懂的。”

她还能不清楚?

琳琅有一次闲得无聊,溜达进了他的房间找书看——这是经过许可的。结果发现,那整整齐齐的书架里,还搁着大量的言情小说,有一本特别显眼,追妻十八式。

琳琅想着又很惆怅,小家伙终于长大了,懂得开窍了,要去拱别人家菜园水灵灵的小白菜了。

太不容易了,她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就让这个小毒物去毒……哦不,是关爱其他女孩子。

“你懂什么?”他冷不防地问。

琳琅觉得这话激出了几分火气,念头转了一圈,这小毒物的叛逆期要到了?

对于心理逆反的孩子,还是要顺毛捋。

于是她笑了笑,就不再追问了,她用银色叉子戳中了一块西瓜,刚咬进嘴里,她这边的沙发突然凹陷下去,淡淡的皂角气息掠过鼻尖,澄明透亮的眼睛近在咫尺。

他瞥了人一眼,神色难辨。

就在她想这人要做什么的时候,对方张嘴衔住了那块小西瓜,猛地一扯,直接抢了过去。

琳琅翻了个白眼,“幼稚。”

陈凉波慢吞吞将西瓜挪回嘴里,殷红的汁液浅浅溢出,润湿了唇角。他轻轻抿了抿,颜色晕得更深。

吃完西瓜后,琳琅等着指甲油风干,不知不觉,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凉波轻手轻脚将空碗端回厨房,又洗干净了手,去屋里抱了一张空调薄被出来,缓缓盖在她身上。琳琅睡颜恬静,发辫松散,微微坠在脸颊边。

他手指掠过碎发,触碰到细腻的脂玉,只觉那些粉粉、小小的绒毛招人怜爱得很。

“你才是,什么……都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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