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你麻痹。

当时顾昭就想问候沈独他祖宗十八代,但最后看他那神情,又觉得他说这话时又格外地温柔,于是不知怎么,不想骂他,反而把这人往死里操了。

直到最后从妖魔道暂驻的庄中离开,他也没有说出别的什么话来。一路回了斜风山庄,半道上碰到了笑嘻嘻的陆飞婵,他才弯了嘴唇,挂出最完美的笑意,同她说过了几句话,回了自己所住的客房。

屋门外站着通伯。

顾昭看了他一眼,被他递了个眼神,便知道屋里是有人在等待了,于是跨进门。

“可算是回来了,池某等顾少山多时了。”

若是沈独在此,听见这声音必定是要狠狠吃上一惊的。因为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先前还想要哄骗的天水盟少盟主池饮!

此刻他随意坐在棋桌旁,喝着茶。

顾昭看见他今日穿着一身新换的玄黑色锦袍,左耳上那三枚银环闲散不羁地挂着,五官英俊,看人时却是乜斜着眼,透出几许狂气。

便是他进来,对方动作也没变得尊重几分。

反而还笑着问他:“看来是名册已经送给沈独了?你说以他如今的地位,还折腾什么呢?非要上那天机禅院。表面上说是为了三卷佛藏,可我觉着这同他的性情并不符合。”

这话听着莫名让人不舒服。

顾昭想,他还是更喜欢同沈独说话。虽然今天的沈独也能把人噎个半死。

但总好过这个人。

顾昭走进来,在他对面自己的座上落座,看了棋桌上池饮随手下的一盘残棋,又看了他一眼,道:“沈独有什么打算我不清楚,但你戴着的这张假脸看着是真让人不习惯。”

“嗯?”

对面的“池饮”发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声调,抬手摸了摸自己这一张“脸”,却是慢慢笑了起来,调转了眼眸,颇有几分戏谑地问顾昭。

“我这一张脸有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你们挺奇怪,好端端的,放着柔柔软软的女儿家不喜欢,怎么一个一个净都喜欢上又臭又硬的男人?先是沈独,后是你。”

“干你屁事。”

顾昭的面色略略冷了几分,若换了是沈独在他面前,他还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但池饮就没那么简单了。

“来找我何事?”

“当然是谈合作。”池饮放下了手掌,平静地说了一句,接着便道,“我记得你曾对我说想要联合我手一道除去沈独。现在我考虑好了。这武林里,比起你,我当然更想除掉他。只是不知顾少山如今是否改主意了?”

“怎会?”顾昭敛眸一笑,“池少盟主愿意合作,至少可为昭拔去一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

约莫是觉得自己也算顾昭的心腹大患,也知道他们这一次合作怕是个不会有第二次的一锤子买卖,所以池饮大笑了起来,笑够了后才道出自己计划。

“那下不空山时,绝对是个极好的机会了。”

届时沈独已经在不空山上因讨要佛藏之事,触怒了天机禅院,且因为得到佛藏,必有怀璧之罪,江湖群英必定不能容他。

随便找个理由,便能在山下围而歼之。

若再有蓬山与天水盟这样的两只庞然大物,沈独绝对插翅难逃。

不需池饮多言,顾昭也明白这时机有多妙,便也十分愉快地笑了起来。

倒是池饮,目中反多几分惆怅。

他端起茶来饮,放下时才有些慨叹:“若当年有人告诉我,沈独会变成这样,我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顾昭没有说话。

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相对而坐也不用担心旁人看了怀疑,毕竟都算是正道上的厉害人物,喝个茶说个话完全正常。

只是谁的心思都不在眼前。

“池饮”想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些事,还有那个运气很好、大难不死的沈独;顾昭想的也是沈独,只不过他对以往的沈独并不了解,现在也不过是在想,那天机禅院中,除了佛藏之外,是否还藏有什么让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天已近暮。

这些天来春气渐暖,虫声慢起,去冬飞离的鸟雀又自南方飞回,为周遭世界添上几许盈满生气的嘈杂。

日将落,月将升,不空山上一片安宁。

恢弘的禅院里,庙宇禅房连成一片,一眼望去,只有那一座老旧、孤冷的业塔高耸而突兀地立在其中。

今年的无忧花,开得格外晚。

这是佛门的圣花。颇有些瘦骨嶙峋的花树立在佛塔外面,只发出了许多碧绿的叶片,淡黄的蓓蕾还小小的,缩卷成一团,还未有半点要开的迹象。

一阵和风吹来。

白衣的僧人便站在树下,抬了那一双不染尘俗的慧眼去看。

形容枯槁的老僧难得盘坐在了塔外的台阶上,正一点一点掐着那长长的一串挂珠,感受到这一点风的气息时,便也随之抬头。

满树碧叶摇动。

老僧于是想起了禅门中另一段很有名的公案:“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这一段,僧人自是通晓的。

他静立良久,开口时,声音里才透出一点别样的意味来:“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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