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珈!”

越泽满目惊愕扑到桥边,只看见暴雨中黑暗如死海的水面上溅起大片的水花,顷刻间就被波涛汹涌的海浪淹没。

台风来临的大海之上,巨浪颠簸。

越泽翻身越过桥栏,要跳下去,被身后几人死死拦住,大家急得吼:“三哥,台风来了,跳下去会死的。”

“走开!”越泽狠命推开所有人,纵身跳下桥。

其余人傻了眼,眼睁睁看着越泽消失在海浪里,一半人留下掩护,另一半人也纷纷跳下。

台风将至,海水颠簸起伏,越泽奋力下潜,很快找到那只小船,正歪歪扭扭往上浮。举目之处,都没有倪珈的踪影。

浮上水面换气,海上的暴风雨愈发猛烈。

越泽再次潜入水中,海下的水流更加汹涌,渐渐蕴含起不可控的力量。

有同伴游过来要拉他上去,他不肯,他的倪珈掉在这片海里,他怎么能上去?

只是想到她一个人在海底永远地漂流,只是想到这一幕,他的心就痛得没有了知觉。

他恐慌了,脑子里疯了一样浮现她最后惊慌失措的脸,朝他伸手求救:

“阿泽!”

越泽的心痛得像是被刀子狠狠剜下一块,该去哪里找她?

一瞬间,前方深邃的海里似乎飘着一抹红色。

越来越近。

女子像人鱼一样悬浮在海流里,长发随水波漾开,红色的裙摆像花儿一样。她的胸口有一小枚漆黑的洞,汩汩的血水在周遭的海水里抽出了丝。

越泽竭尽全力游过去,抓住她的手,再顺着水流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失而复得。他再也不会松开,他争分夺秒,拥着她奋力往上游。

终于浮出水面。狂风暴雨劈头盖脑砸下来,她整个人冰凉柔软,如死了一般。

其他的人已摆正小船,扶着船沿随着翻滚的波浪起伏,努力往岸边游。

越泽游过去把她放到船上,自己也翻身上去,手脚麻利地把衬衫撕下来,给她绑绷带止血。她侧着头,黑发遮住了脸,因他的治伤而痛苦地哼了一声。

他冷静地给她绑好,不敢随意动她,把她的头搂在怀里,勉强用自己的身体给她遮住铺天盖地的暴风雨。一面轻声而痛心地安慰:“再忍一会儿,别睡着。我会一直陪着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把她湿漉漉贴着脸颊的乱发撩开,闪电一过,他的手凝在半空,整个人像是被冰冷的电流袭过僵硬。

这张脸,哪里是倪珈?

怎么会是宋妍儿?

越泽坐在海边,面色冷峻,望着汹涌奔腾的海水。大雨瓢泼,再一次浇灌他早已湿透的身体。

他已从最初倪珈落海的惊惶中镇定下来,脑子也冷静地思考了。倪珈落水的一瞬间,他就跳了下去,同一个位置,却没找到她的身影。

其他人也在四处寻找,都是一无所获。船都还在,她却了无踪影。

他敛瞳起身,朝岸上走,黑衣人跟上去听吩咐。

越泽脚步不停,眼瞳漆黑,在雨夜中像是被涤洗过的狼眼一样,阴森得闪闪发亮:“她还在离岛上。明天上午五点,海桥解封之前,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众人面色凝重地跟着,走了一半,有人问:“三哥,那她怎么办?”指了指海岸线上被浪涛冲刷的宋妍儿。

越泽毫无兴趣,冷冷道:“随你。”

那人左右为难,小亮经过他身边,叮嘱了几句,他又跑回去把宋妍儿抱起带走。

倪珈迷迷糊糊醒来,脑子昏昏沉沉,像灌了水泥,呼出的气息带着意想不到的高温。

一夜的淋雨加落水,高烧更严重了,头晕得要命;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手脚都给绑住,眼睛也蒙着黑布。

她猛地一惊,彻底醒来,感觉被平放在柔软的地毯上。

身边有人在动。

倪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嗯?舒服吗?”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嫉妒和不甘,“我和他,谁厉害?”

有力的身体撞击声。

女人吃痛地“啊”,似痛更似快意,媚语如丝:“当然是你,和他,我都要想做你的样子。”

男人这下柔了,带着歉意:“对不起,委屈你了。”

女人心甘情愿哀哀婉婉的:“只要是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森然的凉意从头到脚地袭过倪珈,这不正是宁锦年和舒允墨?

半刻,有人上前粗暴地抓起倪珈的肩膀,把她扯坐起来,一手把她头上的黑布条拉开。

倪珈看见了宁锦年冰冷带着微红的脸。这才发现刚才萦绕不去的摇晃感不是因为高烧,而是她身处船舱内。

小艇随着波浪起伏,舱内什么都没有,只有地毯。

昏黄的灯光下,舒允墨脸泛红晕,她倒不慌不乱整理着衣衫。

宁锦年看着倪珈,目光诡异,突然弯了弯嘴角,像讽刺又像是揣度,一句话不说走出去关了门。船舱内只剩下倪珈和舒允墨。

“知道为什么绑你过来吗?”舒允墨稳稳坐好,双手搭着屈起的膝盖,脸上还留着刚才运动过后的红晕。

倪珈不回,不动声色地把重心靠在墙壁上,摇晃的船身和灯光叫她头晕目眩。

舒允墨没有继续,而是不慌不忙地打量着倪珈。

倪珈落水后掉了风衣,穿着一件红色的抹胸晚礼服,湿漉漉的,身姿妙曼;肌肤原就白皙,被这鲜艳的红色衬得愈发莹润,看着就让人想毁灭;小脸白里透红,长发凌乱湿润,偏偏眼眸静默散漫,有种不拘一格的惊艳。

比起宋妍儿那种精雕细琢的美,舒允墨更嫉妒倪珈这种漫不经心的美。

所以宁锦年派人对宋妍儿下手时,舒允墨提议把倪珈抓来。人被带来时,雇佣人说有别人在追杀她,他们刚好看她落海,捡了便宜。舒允墨饶有兴致地看她,很想知道她现在被握在她手里,是种怎样的心情。可打量了半天,倪珈看都不看她,虽是颓然地倚着墙壁,脸上倒没半分惊慌。

“原来你生病了?”舒允墨凑上前,矫情地要摸她的额头,她反感地别过头去。

舒允墨的手悬在半空,笑:“我帮你治病吧!”说着提起冰镇香槟的冰桶就朝她泼去,冰块和着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倪珈身上。

几块冰钻进倪珈的胸口,她发烧发热的身体被刺激得剧烈一抖。

倪珈死死咬着牙,不吭一声。

舒允墨蹲身下来,凉飕飕地笑看她:“你这狼狈的样子还真讨人喜欢。有没有觉得凉快了点?”

倪珈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发抖的身体。她扯扯苍白的唇角,轻浮地瞟了舒允墨一眼:“谢谢。”

舒允墨心里一堵,不爽地抬眉。

倪珈调整好呼吸,缓慢而哑重道:“我猜猜,宋妍儿被你骗了。这么快又和宁锦年恩爱,看来你不是致幻剂的受害者,而是利用了这件事。她以为和孙理坑了你,可实际情况是你们俩将计就计,威胁孙理要了股份。”

舒允墨挑着眉毛,讶异地看了她一会儿,轻笑:“倪珈,你比宋妍儿聪明多了。”

“她以为换个样子,宁锦年就会对她刮目相看?”舒允墨哼笑,满脸不屑,“居然还自信到跟宁锦年提议换女朋友。只不过她没料到,我和宁锦年原就打算坑孙理的,所以将计就计让她和孙理给我下药。我和孙理发生了关系,但宁锦年没有睡宋妍儿,而是拿着视频去跟孙理说宋妍儿反悔,还录下视频要挟我们。换女友协议作废。孙理睡了我,宋妍儿却反悔,还有视频,他于情于理都处于下风。宁家的股份还不是低价卖给我们了。现在,孙理还以为宋妍儿故意设套,录了视频要要挟他呢。”

倪珈强忍着头昏脑胀,讥笑:“只要孙理和宋妍儿对质,你们这出佛跳墙的戏码不就拆穿了?”

“对质?”舒允墨笑,“宁锦年很缜密,派对后就绑了宋妍儿。她这么久不出现,孙理早起了疑心,对什么质?”

倪珈弯弯唇角,宁锦年果真够狠。

栽赃嫁祸宋妍儿,反咬她一口,这下孙理估计恨死了宋妍儿,她要是再出现在孙家的地盘,绝对下场很惨。

舒允墨惋惜地叹:“我本来是想放她走,反正孙理的人都在找她,她也活不出去湖城。可宁锦年说不能留一点儿纰漏,万一孙理的人没杀她反而相信了她的解释,出不去湖城的就是我和宁锦年。所以,我救不了这个好闺蜜,只能把她处理掉。”

“处理?”倪珈声音嘶哑,“什么意思?”

“今天不是有人火拼吗?现在,”舒允墨望一眼挂钟,凌晨三点半,“估计她被误伤,中枪落海了。”

倪珈一怔,分明就是他们请人去害了宋妍儿。

舒允墨瞧倪珈脸色变了,嬉笑起来:“哟,你不会是关心她了吧?她拿5%的倪氏去换了宋家的股份呢。”

倪珈抬眸,眼睛因高烧变得迷蒙,却透着一丝清亮:“我不大度,还很小气。可如果我手里有那么多宋氏股票,我也会毫不犹豫换成自家的。就算是卖给宋家的对手,我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所以,既然大家都自私,都不是什么好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

舒允墨笑容凝滞几秒,鼻子里哼出声鄙夷:“宋妍儿错在她自以为是。她真以为就凭她能玩过宁锦年?可笑。”

倪珈倚着墙壁喘息片刻,道:“你呢?你以为你玩得过宁锦年?”

她眼中浮起一丝不悦:“你什么意思?”

倪珈扯了扯嘴角:“他为了低价收购宁家的股份,把你的身体送给孙理,这样的男人放在身边不担心?”

舒允墨脸色冷了几度,诡异:“去和孙理发生关系,是我自愿的。”

倪珈一愣。

舒允墨笑:“我和宁锦年有个约定,每三个月有一次和别人睡觉的机会。不然一直和同一个人,会腻的。”

倪珈皱眉,开始恶心。她算是明白这两人怎么绑得那么紧,他们的价值观和世界观稀有得一模一样。

“不过这次,我和孙理做了,宁锦年却没碰宋妍儿。这么说,我欠他一个人。”舒允墨眼光幽幽地盯着倪珈。

倪珈心里一紧,还不信她会那么变态,可下一秒,她就笑了:“倪珈,你不是和我势不两立吗?如果你被我的男人做了,你一定痛苦羞耻得想死。”

她说完这话,密切注视着倪珈的表情,可她还是平平静静的,竟极浅一笑:“我今天落在你手上,结局是注定的了,换谁不都是一样?不过,你就不怕我让宁锦年动心?就像你和孙理恩爱的时候,动过心吧?”

倪珈很清楚,舒允墨这种见了条件不错的男人就想上的女人,不可能没有沉醉的瞬间。

舒允墨脸色变了,道:“是宁锦年看不上你,他知道他妈想撮合你跟他,所以他一见到你就反感。”

“他见到你也好感不到哪里去。”倪珈一字一句,“舒允墨,你还真蠢。宁锦年说的好听,什么男女公平地找性伴侣,让爱情更持久?狗屁!真爱一个人,绝对无法容忍她和别的人上床亲热。你的男人既想偷腥,又想利用你的身体帮他获取利益。他最在乎的是他自己。”

舒允墨恨得牙痒,她确实没那么在乎宁锦年,可是她却不容许别人认为她不被宁锦年在乎。她恨倪珈这双眼睛,总把事情看得那么清楚。

她笑脸抽搐,死撑着:“你懂什么?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方式,看上去荒谬却坚不可摧。比谈恋爱什么的坚固多了。毕竟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是啊,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但你忘了,你的利用价值不是永恒的,你和他之间的利益纽带也不是永恒的。”

舒允墨气得要死,倪珈却还在继续,“舒允墨,我猜你早就知道,宁锦年和宋妍儿发生过关系吧?”

舒允墨得意地笑了笑,反倒是很有成就感。

倪珈问:“这么有胜利感吗?你想过没,宁锦年今天能对宋妍儿这么狠,明天就能对你这么狠。”

舒允墨敛起眼瞳,幽暗地看着倪珈,半晌之后,唇角阴鸷地勾起:

“倪珈,你这张嘴真厉害。我差点儿要被你说动心。可你以为凭这几句话能挑拨我和他的关系?”

倪珈抿着唇,镇定地看着舒允墨,看来这个方法也行不通了。

她吃力地咳嗽几声,决定先探清楚底细比较好:“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本来准备一枪打死你,可太痛快了。还是让你跟着小船漂到太平洋去吧。”舒允墨故作怜惜,“你好像病得不轻,没水又没食物,啧啧,想想都真可怜。”

倪珈不语。

她很清楚舒允墨在说谎,他们绑她有别的理由,不是要她的命。

她抬眸,淡然看她一眼,无声讽刺着。

舒允墨见她不惊慌,更气,这倪珈在她面前总一副大局在握的样子,让她看着就想撕破她的脸。在宋妍儿宁锦月面前都可以冰冷阴狠,可偏在倪珈面前,总底气不足矮她一等。

难道她天生来克她的?舒允墨恨恨道:“倪珈,今天送你一份礼物。”

倪珈仍旧沉默。

“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未经人事就香消玉殒,太可惜。”她眼中闪过一丝阴邪,“我找了几个男人陪你,让你死前也尝尝销魂的滋味。”

“舒允墨,”倪珈开口了,平静得可怕,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不管你今天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即使你让我失踪了,也有人会追到天涯海角地找到我;即使你今天杀了我,也有人会不顾一切地查出来,杀了你替我报仇。”

她看着她,目光坚定而决绝,毫无惧色。

到了现在,她居然还是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高傲样子。

舒允墨恨得咬牙,一字一句恶狠狠地威胁:“谁?妈妈,奶奶,还是倪珞,还是你迷倒了哪个男人?那我倒要看看,你把倪家和你自己的脸面丢尽后,还有谁会为你做主?”说完她快步走出去。

倪珈目光虚浮,无力地靠着墙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她并不绝望,她知道有人肯定疯了般在四处寻找她,他一定会来。

门开了,几个男人走了进来。

舒允墨笑得轻佻:“还是处女呢,真是便宜你们了。”

有人却犹疑:“不会有问题吧,看她样子像是有钱人家的。”

倪珈听了这句话,心里有了打算。

舒允墨皱眉,厉声道:“没胆子就出去。”末了,轻悠悠地加上一句,“我要是男人,她这张脸这种身材,杀了我也愿意。”

几人纷纷看过去,缩在墙角的女子长发如瀑,虽是遮住半边脸,可显出来的轮廓已足够勾人心弦,红色抹胸异常妖艳,白皙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曲线玲珑叫人遐想连篇。

舒允墨见大家迟疑,走上前去抓住倪珈的下裙摆,“哗啦”一撕到底,大摆红裙上,女孩白净匀称的双腿性感得叫人挪不开目光,光露的脚踝处还被绳子紧紧绑着,更有一种禁忌的刺激。

红白色的视觉冲击让人血脉贲张。

舒允墨勾着唇角,幸灾乐祸地看向倪珈。

后者一动不动,仍低头垂眸,长发遮面,看不到任何情绪。

“看来你也知道挣扎无用了?”舒允墨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嗤笑。

“舒允墨!”倪珈深深低着头,谁都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像是无力,说出来的话却异常的凶狠决绝,“你想要羞辱我的决心,我已经感受到了。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不发生什么,我都会从这里走出去。而且我发誓,一定会亲手毁了你。”

船舱内一片死寂,船外风雨声愈发强烈。

几个男人发现这里不是温柔乡,而是毒蛇窝。

舒允墨震得蒙了神,可就是这一瞬的蒙神让她心中涌起更大的羞耻,情绪反弹:“毁了我?就凭你?那我今天先亲眼看着你是怎么被我毁掉的。”

说着就示意那些人尽快动手。

可倪珈的话没说完:“还有你们。”

倪珈扭头看向他们,乌发凌乱地遮着她的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阴森像是怨毒的蛇:“你们要是敢动我,即使是碰一根手指头,我都会派人追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到天涯海角,把你们千刀万剐。让今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千倍万倍报应在你们的妻女姐妹身上!”

几个男人脸色煞白,不敢乱动,一开始就看得出来她来历不简单。一时间全踌躇不前。

舒允墨恨不得冲上去把倪珈扒光,船舱门却被拉开,宁锦年冲了进来。他看向那群人,声音很低,带着禁令:“全都出去。”

见了宁锦年,舒允墨立刻温柔下来,但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怎么了?”

宁锦年直接说:“不动她了,我们立刻离开。”

舒允墨却突然想起什么,冷冷一笑:“咱们得留点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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