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和钱财是姜老太的命,一天之内,孙子可能不是她的孙子,私房钱不翼而飞。一个接着一个的巨浪打过来,终于打爆了姜老太的血管,姜老太直挺挺地倒下了。郎中过来一看,中风瘫痪,还挺严重。

姜家乌云罩顶,凄凄惨惨戚戚。

姜归真没想到还有这连锁反应,她就想让姜老太在她离开之前发现钱没了,正好嫁祸给汪秋月。她就是欺负汪秋月是个死人没法辩解。如此,她跑了之后,没人会想到她是卷款潜逃,也就不会花力气来追捕她。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姜归虚情假意地叹了一口气。

林婉娘愁苦不堪地送走了郎中,强撑着笑容安慰眼歪口斜的姜老太:“娘,郎中说好好调养一阵,您就能好起来。”

“匣……匣……”姜老太想说红木匣子,装满了金银首饰现大洋的红木匣子,奈何她吐字不清,话没说明白只流出一串晶莹的口水。感觉到脸上湿意的姜老太羞愤欲绝,她体面了一辈子,不想临老竟然落得这么一个身不由己的下场,不禁悲从中来,眼角沁出豆大的泪水。

林婉娘拿起帕子细心地擦掉姜老太流出来的口水和泪水,柔声道:“娘您别着急,过上几天就能好起来,越着急,这病就好的越慢。”

“奶奶,你在枣树下找东西是不是?”姜明珠紧紧攥着手心,眼带忧惧。她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就像是藏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蹦跳着要破膛而出。

姜老太睁大眼睛,急切想说话,反倒说不出来,急得直喘气。

林婉娘连忙道,娘您别着急,郎中说你不能着急。

那是全部身家,若是丢了,如何维持生计,姜老太岂能不急,就连姜明珠都急:“奶奶你是不是在树底下藏了钱银,现在不见了?”

姜老太吃力点头,又是一通咿咿呀呀,她明明埋在枣树下的,怎么会不见了,不见了!

猜测成真,姜明珠如坠冰窖,急切追问:“多少钱?怎么会找不到了,奶奶你是不是放在其他地方忘了?”

“没……那儿……很……多。”姜老太急得眼泪直流,那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姜明珠心念如电转,咬咬牙:“奶奶,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您先听听,莫要动气,您要不同意那便算了。”

姜老太望着姜明珠。林婉娘是个蠢的,天赐小孩心性,唯有明珠稳重可靠。至于姜来弟,再一次被忽略了,在姜老太这,她压根就不算个人。

姜明珠斟酌着道:“奶奶,我想把家里的钱财点一遍,一来您治病需要钱,二来您看看少了多少东西。只怕月姨没少从家里往外头拿东西,就是奶奶您放在树下的那些东西,说不得也是月姨拿走的。”

姜归在心里给姜明珠点赞,干得漂亮。就是这样,是汪秋月偷走的,只能是汪秋月偷走的。

姜天赐下意识反驳:“我妈不会的!”

姜明珠侧过脸,没好气道:“没出事前,我也以为月姨不会和人通奸。”

要搁以前,姜天赐那暴脾气早就举着拳头揍姜明珠了。姜明珠虽得宠,可在姜天赐跟前也只有挨打的份。然今时不同往日,姜天赐也意识到了其中变化,所以他只是羞愤地涨红了脸。

这委屈又不甘的小模样可把林婉娘心疼坏了,她忙打圆场:“你大姐不是那个意思。”至于是个什么意思,林婉娘一时也说不上来,因为她知道姜明珠就是那个意思。其实她自己也有这个怀疑,不过哪好当着孩子的面说出来让他难堪。说不定后面还有更难堪的,林婉娘便让姜天赐去厨房煎药。这当然就是个借口,姜天赐哪里会煎药,于是她又让姜归一起去。

这回姜归倒是听话了,偷了老太太那么大一笔棺材本还把这老太太吓中风了,就给煎个药吧。毕竟她那么善良一个人。

姜天赐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开,大概是把地面当成了姜明珠。难得的出了房间,他竟然也去了厨房,姜归笑了下,这是发现地位不稳要当孝子贤孙了。

姜归和姜天赐走后,经得姜老太点头同意,姜明珠开始翻箱倒柜地清点财产。姜老太的资产都在那个红木匣子里,身边就一些零碎的首饰和三十二块大洋。对普通人家来说着实不少,时下三个大洋足够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嚼用,林婉娘在纺织厂一个月也就三四个大洋的薪水。可对姜家而言,这三十二块大洋也就堪堪两个月的生活费,姜天赐的学费伙食费,姜明珠的衣裳皮鞋,姜老太的补药……

姜明珠脸色极为难看,她不知道家里确切有多少钱财,但是知道肯定不只这几个歪瓜裂枣。

“我们去月姨屋子里看看。”姜明珠心急火燎地赶过去,最后大失所望。

在汪秋月屋里翻出了一些首饰和金银大洋,但与姜明珠想象中的相去甚远,汪秋月把奶奶的钱藏哪里去了?她都不敢想没钱的日子怎么过?

姜天赐!姜明珠灵光一现,直奔姜天赐房间。

厨房里的姜天赐看见这一幕,冲出来问:“你要干嘛?”

林婉娘尴尬无措,对姜明珠说算了吧。

姜明珠阴沉着一张脸,逼视愤愤不平的姜天赐:“你妈是不是把东西交给你了?”

姜天赐一头雾水:“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

姜明珠声色俱厉:“你妈偷了奶奶的钱,是不是让你藏起来了!”

姜天赐勃然大怒,他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再是压不住霸王脾气,低头冲过去,将姜明珠重重顶了出去。

姜明珠先是胸口一疼,紧接着后背撞到窗棂上,痛的惨叫出声,熊熊怒火蹿上心头,烧红了眼,她抬手就要打姜天赐。

“明珠!”林婉娘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姜明珠的手,“天赐一时气急了,他不是故意的。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体谅体谅他,别往心里去。”

姜天赐想起种种伤心事,悲愤交加,再次凶狠地撞向姜明珠。

被林婉娘抓着的姜明珠避无可避,腹部被重重一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顶了出来,痛的眼前发黑。

林婉娘惊慌失措,放开姜明珠,改去抱住姜天赐:“天赐,你别这样。”

气红了眼的姜天赐连林婉娘一块打,手脚并用,劈头盖脸乱打一气,打得林婉娘又肉痛又心伤:“天赐,天赐,你冷静下。”

姜天赐冷静不了,一夕之间,他妈成了偷汉子的淫.妇还被活活溺死,他身世变得不明不白,奶奶都不疼他了,就连姜明珠这个小贱人都爬到他头上来作威作福,他好恨!这一刻,姜天赐所有的恨意和怒火尽数喷涌而出,面上浮现与年龄不符的刻毒。

他恨!他怒!难道姜明珠不怒吗?自家成了臭名远扬的笑话,奶奶中风瘫痪在床,更恐怖的是家里的钱没了,往后生活都朝不保夕。姜天赐这个孽种不夹着尾巴做人居然还敢打她,他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金贵的小少爷,自己要百般容忍他?

姜明珠就近拿起扫帚,抡起来就打,她想教训姜天赐很久很久了。

姜归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狗咬狗,就差花生瓜子了。这群人可真会玩,她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被姜天赐打青了一只眼的林婉娘心焚欲裂,苦苦哀劝:“别打了,你们是亲姐弟啊。明珠,那是你弟弟啊,你当姐姐的怎么能打他。天赐刚没了妈妈,心里难受,你要体谅他。”

劝说无用,林婉娘一把抱住几近疯狂的姜明珠:“明珠,别打了,别打了。你是姐姐,别跟你弟弟一般见识,他还小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有了拉偏架的,姜明珠顿时倒了大霉,被姜天赐狠狠揪住头发,脸上重重挨了两拳头,直接打出了血。

姜天赐狰狞着脸,目光狠戾,完全不分姜明珠还是林婉娘,连打带踹,歇斯底里。

饶是如此,林婉娘仍是紧紧抱着姜明珠不放:“天赐,你不能这样打姐姐。”

“你放开我!”躲不开又还不了手姜明珠气得直哆嗦,奋力挣扎:“他才不是我弟弟,他是汪秋月和聂老三通奸生的奸生子。他是我们姜家的耻辱,你袒护他,对得起我爹对得起我们姜家吗?”

闻言,姜天赐目眦尽裂,更加疯狂:“我是爹的儿子,我姓姜,你胡说八道,我要打死你,我打死你!”

都这样了,林婉娘依旧抱着姜明珠不撒手,还抱得更紧了,惟恐失去理智的姜明珠伤到姜天赐:“天赐,够了,天赐。明珠不要再说了,明珠你不能说这种话……”

冷眼看戏的姜归讥讽地撇撇嘴角,姜明珠好歹还做做表面功夫,对林婉娘客客气气。姜天赐可从来没给过林婉娘一个好脸色。但关键时刻,林婉娘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姜天赐这一边,谁让姜天赐胯.下多了二两肉。凭那二两肉,在林婉娘姜老太这些人眼里,他就算是个废物也比女孩儿金贵百倍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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