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横线自由之丘车站旁边,有一家名叫“蓝帆”的茶馆兼营快餐馆,它的二楼已经变成了弹子房。

七月十二日下午一时许,画家毛利岩七郎正在该店的一隅,与一位似乎年过四十的中年妇女密谈。两人都戴着太阳眼镜。

“喂,怎么样?……她的身体还好吧!……”这个女人一边用吸管捅着汽水里的冰块,一边问。

“你说的是尤佳丽吗?”毛利岩七郎笑着答道,“那是一个与病无缘的女人,眼下正热衷于东京的公寓生活。”

“你可要牢牢地把她给栓住,不能让她跑掉啊?”

“用不着那么担心嘛。她老是娇滴滴地缠着我,我真有点厌烦了。”

“不行,不行,什么厌烦,决不能让她瞧出一点厌烦的神情。”

“她的天性……唉,怎么讲呢,有些地方极为庸俗。这种庸俗的做派,时常显露出来,简直讨庆死人啦!……也许是以前的生活环境所造成的吧。”

“行啦,四十五亿日元的三分之一,那可就是十五亿日元呐!”对方贪婪地怂恿着,“那点忍耐算得了什么。如果认为是和金钱结婚,那就可以忍耐呀。”

“至于我,是不是一个颇能忍耐的人,”毛利岩七郎喝干了剩下的咖啡,点燃香烟说道,“好吧,那就走着瞧吧。事到如今,也不跟你磨牙了。”

“对,对,如果不这样办……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你能够找到她,也真算是顺利呀。去了三个大男人,一到冲泊,就一齐走迸了死胡同,只好沮丧地返回来了。”

“是啊,我的情况是很顺利,完全可以说是饶幸:一开始,我就询问松江市内的孤儿院和保育设施,大凡是人就,可以找到冲泊。我一坐上开往冲泊的公共汽车,从皆生温泉冋来的农协的人们,就无所顾忌地亮着嗓门儿,对我嚷开了。他们说皆生温泉有一个小酒店,名字叫做‘一茶’,在酒店的女人当中,有一位就名叫尤佳丽,她还是冲泊人。那些话不是胡诌出来的。我立刻在中途下了车,奔到了米子来啦。”

“是啊,运气可真不赖呀!……”对方热情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满面严肃地警告她,“虽说顺利地进展到了这一步,不过,那还得看以后呢。你们夫妇俩要回一次岛根,让冲泊的人们大吃一惊后,再跟东京的仓田山家里联系。所以,你们夫妇两个,务必要以一种做梦也想不到的神情,突然出现在舞台上。那就是我们的计划。”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毛利岩七郎感叹一声。

“大概尤佳丽还没有感觉到吧?”

“没有,绝对没有!……”画家口气十分肯定。

“什么时候去岛根?已经定了吧。”

“至于这件事嘛……”毛利把烟在烟灰缸中捻灭后说,“我想再拖几天。”

“为什么?”

“仓田山吉道夫那个老头子的病情怎么样?还能延续多长时间?”

“那也许还不是今、明两天的事吧。听说保证最低还能活个半年。”

“是嘛!……问题就在这里。那女人要是那个德性,大凡生活在一起的人,谁都肯定会觉得讨厌。虽说是父子,两人也不会有共同的想法。老头子肯定会厌烦她的,并觉得把三分之一的财产,交给那么一个德性的腌臜女人,简直是愚蠢到家了。我是这样想的呀……”

“不错,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纵然不会一点儿不给,恐怕也会盘算着少给点。”

“也许是吧。所以,我想我还是尽可能地,在老头子的病情恶化以后,再突然前去为好。因为有你在那儿,我想是万万不会弄巧成拙,在我们上门自报姓名前,他已经死去的。”

“那不打紧,不过……”对方思索了一会儿说,“好吧,那就再过几天,找一个机会吧。”

“对,要时刻注意着那个老头子的病情。时机一到,请你马上告诉我们。”

“知道啦。”对方轻轻拍手答应。

“以后,咱们两个人的关系,如果因为我们的到来,而被马上暴露出去,那倒不太好啦。这事怎么办?”

“那不要紧。以前,你没有对人讲过什么吧?”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好了。”毛利岩七郎得意地点了点头,“还有,那事怎么样了?跟仓田山儿子的那桩喜事?”

“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他可能是打算搞性自由吧。使了那么点钱,就认为完全了结了,满不在乎的样子。所以,我不是准备让他瞧一瞧,一个古代模式的女人的怨恨,到底是什么样子吗?”

“听说有人给他提亲啦?”

“是的,是位某家公司社长的千金小姐。虽说还在撮合阶段,不过恐怕……”

“胡扯,表面上是个规规矩矩搞技术的人,其实是个薄情寡义的无耻混蛋。”

“细细地想一想,我也是真够糊涂的。也不看一看自己多大了,去恋那么个年轻人。不过,正因为自己像一双破草鞋,被人轻轻地遗弃了,所以,我才想出这么一个计划。这一半是他自己造成的。男人我已经领受够了。从今以后,我的一生就跟钱打交道了。”

“这么年轻就……”毛利岩七郎发出了叹息。

“年轻?……”女人用手托着脸颊,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你就是再奉承老娘,那也是屁点用处都没有哇。”

“我可不是奉承,你现在还是颇有女人的魅力呀。”

毛利宛如现在才发现似地,仔细端详着女人的脸蛋,仿佛明白了仓田山博五郎终于迟疑不决地,与她发生了关系的内在原因。

“那么,就这样吧……”毛利岩七郎忽然站起身来说。

“喂,稍等一下。”女人抬手叫住了他。

“嗯?……”毛利岩七郎转回头来,望着那个女人。

“你大概清楚吧,这可是咱们两个,把一生都做了赌注的赌博呀。你虽然不怎么介意,但是,如果不坚定地下决心……”

“你不必担心,”毛利笑笑说,“自打我一出生,我就是个无赖,保持原样就够了,不必去装腔作势。那么,我先走了。”他抓起发货票,站了起来。

一个男人从赛马预测纸的背面,目送向收款处走去的毛利岩七郎的背影。他则坐在与那两个人相对一角的雅座上。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脸上一副深色太阳眼镜,嘴边蓄着浓重的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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