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即使是年少时被绑架,即使是只身一人与通缉犯枪战子弹只剩几颗,即使是子弹射到车窗、差一点就要擦过他太阳穴。

即使是警校刚毕业的第一年,就深入犯罪群体卧底。

而现在他无力发现,他怕面前这个小姑娘哭。

她咬着颤抖的嘴唇,湿漉漉的眼尽是水汽,酝酿着一场大雨。像个被抛弃的小朋友,承担着她这个年纪所不能承担的害怕和无助。

他弯腰,手扶在她肩膀和她平视:“去洗脸刷牙,然后睡觉,好不好?”

顾桉抽抽搭搭的哭,变成小声啜泣,看起来更加委屈巴巴。她伸出小手胡乱一抹眼泪,乖乖点头,又红着眼睛看他:“那你能和我待一会吗?”

江砚摸摸她头,温和默许。

就像那次她看完恐怖电影又遇到家里停电。

那个时候她和他并不像现在,江砚对她来说还是个冷漠的大哥哥。

喜欢又不敢靠近的大哥哥。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变了,冷冽的眼睛柔和,越来越多次给她看到小梨涡。

已经半夜十二点,顾桢回来洗了个澡又回去加班。

顾桉哭得小脑袋瓜里都是浆糊,又难过又困,沾着枕头就开始眼皮打架。

江砚干净的声线和身上淡而好闻的味道,都像一剂安定,暖光昏黄,将他冷淡身形勾勒得非常温柔,看起来可以接近,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顾桉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江砚弯腰替她关床头灯,两人之间距离骤然缩小。近到他能看清她脸颊细小的绒毛,近到她清浅的鼻息扫过他下颌,挺翘的鼻尖和嫣红唇角都近在迟尺。

他修长手指落在她哭肿的眼睛,蹭掉她睫毛沾着的眼泪。

星河万里,万籁俱寂。

他干净的声线像是叹息,无奈又宠溺,“我能拿你怎么办。”

凌晨一点,黑色陆巡消失夜幕中,驶向荆市公安局方向。

这个城市已经陷入深度睡眠,而荆市公安局大楼像永不停止运转的机器,兢兢业业,夙夜为公。

这个群体每天都有人牺牲,江砚早就生死看淡,只是无数个午夜梦回,眼前是枪林弹雨鲜血淋漓,他的师傅、他的兄弟、他的缉毒犬,无时不刻不在提醒,活着的人要有活着的样子,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那年711大案收网,顾桢问他为什么当警察。

他回:“被人救过。”

顾桢“啧”了声,懒洋洋道:“难怪。”

他问,“你呢,为什么当警察。”

“我外公是刑警,我们家顾桉特别崇拜他,”顾桢低声说,“那小屁孩过得很不好,我得尽快回去把她接到身边。”

从警六年,伤过、痛过、跌倒过、濒死过。

但是使命在身,信仰不灭,从没后悔过、绝望过、退缩过、逃避过。

冷冷月光将那抹身影勾勒得修长孤拔,江砚一身黑衣,叩响局长办公室门。

“请进。”

江砚颔首:“沈局。”

马上就要退休退居二线的老领导,不过六十岁鬓侧头发已白,依旧没日没夜守在一线,“你怎么来了?”

江砚开口,声音冷而凝定:“如果629杀人案必须选派一名同志到西南边境,我是比顾桢更加合适的人选。”

“于公,我有和711大案毒枭头目打交道的经验,卧底两年直到收网未曾曝光身份,当时顾桢作为警方负责和我接线,对于毒贩内部情形一概不知。”

“于私。”

眼前,小时候的顾桉,和十九岁的顾桉层层重合,哭鼻子的、闹脾气的、害怕的、不安的,更多时候弯着眼睛笑出小虎牙的。

如果可以他愿意把全世界亲手奉上。

如果不可以那他遥祝她一辈子无忧。

江砚声线不自觉柔和,目光清澈如水。

“于私,顾桢有个妹妹。”

“还没十九,只有他一个亲人。”

翌日清早,顾桢接到通知,组织另有安排,不用他奔赴西南边境。

他去队长办公室问,队长看着他直皱眉:“保密规定懂不懂?不该问的别问。”

紧接着,他还没回过神,就被扔到另一个重案组,某起刚发生的跨区域案件人手不够,让他去支援,今日报道。

顾桉接到电话,又忍不住想哭,眼泪吧嗒吧嗒,“吓死我了呜呜呜……”

电话那边的人难得笑得温和,“胆小鬼,等哥哥出差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顾桉破涕为笑,“要多买一点,你不要小气。”

“嗯,走了,在家记得锁门。”

顾桢出差,江砚很忙,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她裹着小毯子吹空调,阳光很好,空气都是暖色,边边角角摆着她新买的花,崽崽温柔驯顺守护在她身边。

她不想哭,眼泪却止不住。

等她见到江砚,是两天后的傍晚,眼睛瞬间亮起来。

她一个人在家闷了好几天,和崽崽说话,崽崽都烦她,这会见到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小嘴叭叭叭停不下来。

江砚走到哪,她就亦步亦趋跟到哪儿,糯米团一般粘人。

往常,江砚虽然话少,但是会认认真真听她说话,淡淡“嗯”一声,或者温温柔柔看着她,又或者是笑着揉揉她脑袋。

但是今天的江砚很奇怪,一言不发,像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周身气场很冷,冰冻三尺那种,叫人不敢靠近。

他可能很累吧?

她不应该这样子吵他的……

江砚眼睛下方的青色明显,白皙下巴上是新冒出的胡茬,她心疼,又惊讶发现,他这样依然很帅,是一种颓废的英俊。

“江砚哥哥,你去休息吧,我不吵你了,”她挠挠头,乖巧做了个在嘴上上封条的动作,“或者你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不跟着你啦……”

已经下午五点,凌晨集合,他回来收拾东西。

江砚垂眼:“哥哥想出去玩,你有没有推荐。”

“可是你看起来很累呀,”顾桉一边忧愁,一边又有些蠢蠢欲动,“你真的想出去玩吗?”

江砚“嗯”了声,长而密的睫毛染了温和色泽,显得非常柔软。

“那我想想啊……”

顾桉小脑袋瓜开开心心转得飞快,这简直就是个“以权谋私”的好机会!她都好久没有出去玩了!

上次跟江砚单独出去,好像还是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吧?

她身上是米黄色娃娃裙,白色小圆领显得人很乖,如果他没记错,这件衣服在她高二那年他就见她穿过。

“为什么不穿我送你的裙子,不喜欢吗。”

“不是不是,”顾桉赶忙否认,“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不舍得穿嘿嘿嘿。”

“我们可以去游乐场吗?就是我高二的时候,看完大熊猫去的那个游乐场,”她仰着可可爱爱的小脑袋看他,清凌凌的眼睛满是期待,“能再去一次吗。”

江砚唇角弯起很浅的弧度,“好。”

顾桉开心到颧骨上天,走路步伐轻盈忍不住蹦蹦跶跶,明明前几天,她还在为顾桢要去出危险任务哭鼻子来着……

今天!她喜欢的人!就要带她出去玩!

人生怎么对她这么好呀。

她屁颠屁颠跟在江砚身后,迫不及待,满心欢喜,直到江砚停住脚步,她一个不注意脑袋撞到他后背。

顾桉小脸瞬间皱作一团,“好疼好疼……”

江砚叹了口气,弯腰给她揉额头,“还好吗。”

顾桉又瞬间没了脾气,但是又喜欢被他照顾,小声咕哝,“不好,很疼,都怪你……你干嘛突然不走了呀……”

江砚眉梢微挑,看起来又坏又温柔,一字一顿字音咬得格外清晰:“哥哥要去洗澡刮胡子,你要跟着吗。”

顾桉眼睛不自觉睁大,“biu”地一下蹿到小阁楼,脸红心跳。

江砚送她的那条裙子,是她衣柜里的重点保护对象。

平时不穿的时候套着防尘袋,其他衣服都要和它保持间隔。

她换好衣服,长发扎成半丸子头,绑上车厘子红蝴蝶结,刚要出门,又退回去,翻出去年生日江柠送她的口红,浅浅涂了一层。

江砚穿宽松白t恤,黑色运动裤,白色板鞋,手里拎了件浅蓝色牛仔衬衫。

她知道……那是他怕昼夜温差大,特意给她带的。

她喜欢的人,可真是个肤白貌美的小天使呀!

“我们出发吧?”她伸手招呼江砚小天使。

她站在他面前,歪着小脑袋,小虎牙活泼可爱。

她,和她周围的空气都带着清甜柑橘味道。

江砚应声,“好。”

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温柔,她身边的人更是。

顾桉看着他瘦高挺拔的背影,无数次默念时间停在这一刻。

“那个射击场地你还记得吗?我们赢了一只小熊猫!”

顾桉一开口,射击场地的老板看过来,脸瞬间吓绿了。

当初这个年轻男人百发百中跟狙击手出身似的,他一天的营业额赔了个精光。

“这次放过他吧,”江砚笑着侧头,“哥哥都实弹射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湛湛青空和灿烂星河都变成背景板,眼里的光亮而坚定,让他看起来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顾桉忍不住的心动,脸红心跳。

两人漫无目的走着,游乐场内也多的是这样的小情侣。

顾桉依旧看什么都新鲜,蹦蹦跶跶跑在前面,所以不曾注意到,她暗恋多年的人,目光自始至终落在她身上,不曾离开半秒。

灯光亮起的游乐场像极童话故事里的城堡,而眼前的旋转木马像公主殿下的音乐盒。

旋转木马大概百年难得坏一次,却被她恰巧遇见,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可是让她抱到了喜欢的人,那应该还是幸运的!

想起他抱她的时候,脸又以可感知的速度发烫,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顾桉偷偷看身边的大帅哥,刚好撞进他深邃眼底。

他下巴轻扬,肤白貌美没有任何异常,淡声问:“想玩?”

“想是想,”顾桉手背蹭蹭发烫的小脸,慢吞吞道:“可是万一再突然坏了怎么办呀?”

“如果坏了,”江砚低头看她,眼神温柔如月色,“哥哥抱。”

就因为“哥哥抱”这三个字,顾桉坐旋转木马的时候,脸自始至终都红得像颗小番茄。

只是这次旋转木马很给面子,没有任何故障。

眼前场景过分美好,像是不现实的梦境,江砚站在旁边等她,他好像不管怎样都是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个,面无表情的时候清冷禁欲,但一旦微微笑一下,漂亮眼睛就显出原本温柔清隽的样子,看起来英俊无害,叫人想要据为己有。

晚饭定在一家西餐厅,窗外整个荆市尽收眼底。

顾桉不自觉坐直,温婉文静像个小小淑女,状似不经意翻开菜单。

下一秒菜单竖起,她朝着对面的人勾勾手指,江砚低头靠近,听见小姑娘小小声说:“好贵好贵,我们悄悄走吧……”

“哥哥请客,你心疼什么,”江砚失笑,抬手敲她脑袋,“不吃的话,你就饿着肚子回家。”

“不要饿肚子,我走了好多路,现在好饿啊……”

顾桉皱着小眉毛,一边心疼,一边挑看起来“便宜量大能填饱肚子”的菜点,最后还是江砚抽走菜单。

他点完菜,问她:“喝的要什么,果汁吗。”

“我们餐厅新推出一款果酒,度数很低,推荐您尝试一下。”

顾桉眼睛瞬间亮了,她托着腮,脸圆圆的小小的,杏眼亮晶晶,“甜吗?”

侍者笑,“口感很好,微甜。”

“小朋友喝什么酒。”江砚拒绝,严肃得跟个家长一般。

顾桉攥着小拳头,不满抗议:“成年人要喝酒!我要喝酒!我还没喝过酒!”

太好奇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喝酒还上瘾……

真的有那么好喝吗?

第一次喝酒,如果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岂不是非常非常浪漫!

江砚对着她,完全说不出个“不”字,最后无奈妥协:“就只可以尝尝。”

顾桉点头如捣蒜,看着淡粉色果酒眼睛都直了,一秒钟都不能多等似的。

“以后不准和任何一个男生出来喝酒。”

江砚话没说完,对面小朋友已经“咕咚”一大口吞下去,“好甜好甜好甜……”

紧接着,咕咚咕咚咕咚……

从来没有碰过酒精的顾桉小朋友毫无悬念喝醉了。

她的小脑袋瓜晕晕乎乎,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糖上,没轻没重。

走着走着,才想起身边好像有人。

她偏头看了一眼,仔细端详了一会,忍不住捂住小脸,脸颊很烫。

江砚跟在她旁边,手松散环过她,却没有碰到,只是提防这个第一次碰酒精的小醉鬼摔倒。

他的牛仔衬衫披在她身上,而他穿材质柔软干净雪白的短袖,侧脸清俊,是冷淡的白,而眉眼墨黑,仿佛融了墨色。

顾桉醉掉的小脑袋瓜慢慢悠悠运转。

这是她喜欢的人呀……

他怎么会走在自己旁边呢?

又做梦了吗?像之前的无数次……

那年他出任务,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开始频繁梦到他。

江砚垂眸,顾桉小手捂着脸。只有一双弯弯的眼睛没有被挡住,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尽是明亮的光。

他觉得可爱又好笑,“你在笑什么。”

顾桉手放下,已经把眼前场景等同于梦境,只是,为什么梦里头这么晕这么不舒服,而且,今天的梦这么真实……

那,既然是梦的话。

她依然记得自己以前梦见江砚,醒来之后的怅然若失,然后难过一会儿,就开始后悔——

反正都是梦嘛!

怎么光顾着害羞!

都没有亲亲他抱抱他!

起码应该牵个手呀!

这样想着,她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带着害羞真诚赞美:“你真好看。”

江砚怔了一下,笑得漫不经心,“是吗。”

“嗯!”顾桉大力点头,回答老师问题一般认真,就差捧出一颗真心:“是我从初中到现在,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人间绝色在前,顾桉一边走,一边皱眉思考。

怎样才能自然而然过渡到牵手和抱抱呢?

但是!做梦要什么逻辑要什么自然过渡?

反正睁开眼睛都是要消失的!

猝不及防,江砚手腕被轻扯着往下,下一秒,他整个人怔住。

小朋友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手心,然后牵住了他的手。

掌心相贴,紧紧地攥住。

他喉结动了动,深黑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顾桉。”

“嗯?”

小姑娘软萌萌的,瞳仁又大又圆,眼里都是水雾,像森林里迷路的小鹿,牵着他的手大步大步往前走。

江砚声线不像往常清越,甚至有些低哑:“不能随随便便牵一个男人的手。”

顾桉皱眉,声音软糯得不像话,鼻音很重:“为什么呀?”

他是不是要说因为“我不喜欢你”?

在梦里江砚都不喜欢她!

顾桉难过得想哭。

可是下个瞬间,修长微凉的手指轻轻回握了她的手。

他骨节分明,手指瘦直,掌心干燥温暖。

瞬间,顾桉满世界花开。

她又笑出小虎牙,牵着喜欢的人,一步一步往家走。

月光很好,风也温柔。

只是距离集合只剩一个小时。

江砚把人送到小阁楼。

小朋友站在门口,歪着小脑袋笑眯眯,“明天见!”

“顾桉,”江砚嗓子像是抽了整宿的烟,又干又涩,“我以后工作调动,以后可能不能见面。”

“你要去哪儿呀。”她迷迷瞪瞪搓搓眼睛。

江砚俯身,让她不用费劲仰着脑袋,“不能告诉你。”

“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不可以。”

“为什么呀。”

江砚摸摸她头发,没有说话。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可能回得来。

也可能,以另外一种形式回来。

顾桉鼓着小脸呼口气,反正都是梦,这次梦不到下次还能梦到,于是她决定,把便宜一口气占完,眼睛亮晶晶地问:“那我能抱抱你吗?”

江砚垂眸,看了她几秒,而后张开手臂,把人轻轻揽进自己怀里,她还是小,还是没有长过他肩膀。

“要快点回来喔……”怀里的小朋友打着呵欠,已经困得不行,小鼻音很奶。

他下巴轻抵在她肩侧,偏过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

“好好长大。”

“岁岁平安。”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抱到自己喜欢的小女孩。

在他做好殉职准备的这一天。

顾桉睁开眼睛时,清晨阳光大好,阳光落在蓬松棉被,空气里似乎有戚风香甜。

她做了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梦。

梦里牵到了喜欢的人的手,在她松开前一秒,被他回握住。

啊……她还抱到了他。

梦里的江砚过分温柔乖巧,她说什么他都答应。

以至于她非常不想醒过来,醒过来就觉得心里非常空,有些难过。

顾桉坐起身,手边是江砚的浅蓝色牛仔衬衫。

意识突然以倍速回笼,那些昨天晚上的画面,一帧一帧在脑海播放。

游乐场,旋转木马,很贵的西餐厅,水果酒……

她牵住他的手。

她被他抱进怀里。

梦里的人说工作调动,不能去找,不能去看,归期不定。

顾桉呼吸一滞,倏然意识到什么,拖鞋来不及穿从小阁楼跑下来,一不小心被柜子碰了个趔趄,十指连心钻心的疼。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

“没关系,哥哥抱。”

“那你转身,哥哥给你看真人。”

“顾桉,没人这样欺负过我,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顾桉说不找,哥哥就不找。”

“画吧,哥哥只对你一人免费。”

“你不让和她们说话,哥哥就一个字都没有说。”

“想我来看你吗,那不准搭理那些小男生。”

“对于哥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公主殿下,该回家了。”

“乖,哥哥不喜欢她。”

“护校的确是特警的事,所以我只护顾桉一个。”

“睡吧,哥哥等你睡着再挂。”

“他们是高中生,当然不可以哭鼻子,你是小朋友,所以没关系。”

“带你看一次,以后不要被小男孩一张电影票骗走。顾桉,新年快乐。”

“画个刻度线,看看我们顾桉明年能长到哪儿。”

“小朋友在,嘴干净些。”

……

“警察。”

而现在,只有蓝色常服冷淡肃穆挂在衣架,银色肩章光亮灼眼。

好像下个瞬间,就能看到那瘦高颀长的身影从房间出来,站在玄关打领带,系袖口的纽扣,在她出门上学之前轻轻摸摸她的头。

可更像是,无声告别。

江砚,男,二十五岁,201x届侦查系毕业生。

历任禁毒支队缉毒警察、荆市刑侦支队刑警。

从今天起,查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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