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一月,南方雪灾,苏起和路子灏回家的火车果然因铁路阻塞堵在河南湖北交界处。所幸两人买的卧铺,上车前背了很多零食水果和方便面。

火车堵了两天,车上的存货都卖干净了。苏起还匀了一桶方便面给上铺的归乡学生。

隔壁床铺的人跟家人打着电话,听说高速路全部瘫痪,无数归乡人堵在冰天雪地里,泡面卖到一百块一桶。

火车厢停在铁轨上,窗外白雪皑皑。

窗内,乘客们没精打采,时不时发出几声叹息。

不知谁的手机播放着一首歌《lonely》,

“ilonely lonely lonely

god helphelpto survive.”

这首火遍全国的英文歌,倒很契合此刻人满为患却萧条孤寂的车厢。

致命的孤独感将每个人席卷。苏起趴在小桌上望窗外的大雪,眼神落寞。

路子灏说:“让你早一天回去吧,不听。”

苏起眼珠挪过来,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我不在,无聊死你。”

路子灏说:“你现在话也少了。”

苏起不做声了,再度看窗外,白雪纷飞。

她不想听那要死不活的《lonely》了,塞上耳机,打开手机mp3功能,一首歌轻快地跳了出来,

“doctor,actor,lawyera singer

why not president,a dreamer

you can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

她皱了下眉,歌里都是骗人的,又扯掉了耳机。

“我妈妈说水砸不在南江巷了。”她翻了下书,“你最近跟他有联系么?”

“联系过。但一问情况,他就不搭理。”

苏起:“你说,他会和我们越走越远吗?”

路子灏看她。

“你记不记得,初中我有个好朋友叫付茜?”

“嗯。”

“我们当初是真的好朋友。现在她在发廊上班,我不是说不好,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但我跟她没法聊天了。路造,对话进行不下去的那刻,我特别难过。你说……”她声音渐小,说不下去了。

路子灏想说水子不会的,可话到嘴边,吞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也害怕了,但他很快又说:“我还是觉得以他的性格,做事一定会成功的。哪怕读的是二三本。关键是他要肯去上学。哦,李凡叫了我一起去找他。”

苏起说:“那你们去我就不去了。我有点儿东西,你帮我带给他。”

“你一起……”

“别了。”苏起轻轻摇头,“他见到我会更难受。”

路子灏:“也是。你别去了。我跟李凡都不知道撬不撬得出他的心里话,加上你,他估计更开不了口。哎,他那性格,就怕他把关心当怜悯。”

苏起不做声。她其实也不知他和她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其实也想去找他,当面鼓励,给他拥抱,而不是总隔着网线和电话线。但她不会这么做了,至少暂时不会,她知道他接受不了。

原来人长大会真的变得克制、谨慎、瞻前顾后,真是稀奇。

回到云西第二天,苏起顶着暴风雪跑去林声的新家玩。

林声和路子灏家在一个小区,离李枫然家就一条路。

两人缩在沙发上烤火,吃橘子。趁父母出门买菜去了,林声偷偷告诉苏起,她跟路子深在一起。

苏起惊讶:“这么快,我以为他那个冰山脸,你至少要追三年。”

“我……”林声些微脸红,凑她耳边嘀咕。说是她过生日那天,路子深陪她吃晚饭,她故意喝醉了抱在他身上赖着不走。路子深实在没辙,把她拎去酒店开了间房。

苏起狠狠戳她脑门:“你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吧!”

林声咯咯笑。

“那……那天?”

林声摇头,很甜蜜:“他没对我怎么样。”又小声,“是我趁醉酒强吻他。”

苏起说:“你也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人。”

还要再说,路家兄弟和李枫然敲门了,林声给她一个眼色,闭了嘴去开门。

从林声家回来后,苏起再没出过门。

云西太冷了。在北京待惯了,她反而不习惯家里的气候——室内冷得要命,潮湿的寒气直往骨头里钻,她整天盖着厚厚的被子窝在烤火箱旁,半步不离开沙发。

苏落笑话她:“怎么出去一趟变得没出息了?”

苏起一脚踹他背上:“没出息照样收拾你!”

程勇在高中群里号召过同学聚会,苏起去过一次,被人问起梁水,后面几次就装死不去了。

她想,他不出现也好。寒假同学都回来了,他家接连出了那么大的事,任谁都承受不了熟人的眼光。

苏起私下请刘维维和徐景来家里玩过,刘维维说,她和程勇早分手了。

“我们班高考后在一起的好几对呢,全散了。”刘维维剥着开心果,说。

徐景:“那是你冲动看不清。要我说,高考后大家都释放了,脑子一热,想都不想清楚就在一起。当然散得快。”

“是啊。”刘维维叹,“结果呢,一堆异地的,目标不同的,到后面都出问题了。”

苏起默不作声,看着电视里的《武林外传》——郭芙蓉回家了,吕秀才在客栈里日夜思念着她。

她执拗地认为,她和水砸跟他们不一样。当初他们在一起,并不是冲动,也不是压抑后的释放。

只是,较真这些也没意义了,反正,结局是殊途同归。

……

除夕前一天,云西又下了大雪。

梁水从乡下坐车回云西,去看守所看了康提,他没回南江巷,直接从汽运站坐车返去乡下。

汽车从新区经过,路遇一片民宅楼房区,梁水看向窗外,远远看见一片草地后头,苏起家的白色小楼。

因是冬天,门窗锁得紧紧的。但大门上贴着红红的春联,还挂上了灯笼。

汽车飞速驶过,他掏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可不知该说什么,又滑上了机子。

他塞上耳机,水木年华的歌涌进心里:“我多想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任她的温柔善良,来抚慰我的心伤——”

乡下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梁水在村大队下了车,套上帽子,在路边小卖部叫了辆摩托,师傅载着他穿过乡间小道,将他送回了外婆家。

大门紧闭着,门旁是他昨天贴的春联。梁水走过覆雪的禾场,上台阶,拍拍帽子上肩膀上的雪,掏钥匙开门:“奶奶,我回——”

他脚步一顿,路子灏和李枫然围坐在堂屋的烤火架旁,路子灏正在逗野猫啾啾。

李枫然看路子灏:“我就说吧。”

外婆慈祥笑道:“枫然跟子灏来看你了,你们好好讲,我去做饭。”

梁水还站在原地。

路子灏起身,几大步过来,用力抱了他一下,有些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背。

梁水没什么表情:“你们怎么来了?”

李枫然说:“看看你在干什么。”

梁水走到烤火架边坐下,掀开被子,将冰冷的双手塞进去。灼热的火焰炙烤着冻僵的手指,外热内冷,分外焦灼。

两个朋友还没组织好语言,反倒是梁水,挺寻常的语气,问路子灏:“最近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

他又看李枫然。

“今年要开独奏会。还在学作曲。”

梁水淡笑:“蛮好。”

他搓着冰凉的手,脸上笑容散去:“她……”

路子灏笑笑:“蛮好的。你也知道她那性格,心里不放事情的,还是那个开心的样子。”

“嗯。”梁水表情怔松。

是希望她好,希望她开心的;可又……希望她不要每一刻都……

更怕……她真的放下了。

他埋下头去,有那么一瞬间想涌泪。他很想她,太想她了。

路子灏问:“你脚怎么样?”

他吸一口气,抬了头:“医生说恢复不错。”

李枫然低头看了眼:“我听我妈妈说,这一年都得做后续治疗,你……”

“在做。”梁水知道他意思,“我教练帮我申请了医疗费,别担心。”

最灰暗的时候,他一度打算放弃后续治疗,但教练帮了忙。只是,他永远没法再用体育场上的成绩回报这份恩情了。

“那就好。”路子灏终于问,“水子,你之后打算干什么?”

梁水没答。

路子灏看一眼他的黑色大衣,雪花融化了,留下大片的斑驳水渍:“水砸,对我们,你就说你心里真实想法。”

梁水盯着被子上的花纹,说:“打工。”

李枫然开口了:“我不信。”

室内忽然陷入安静,只有火盆里柴火轻微炸裂的声响。

梁水抬眸看他,他亦直视着梁水。

一旁,路子灏道:“我们从小的兄弟,知根知底的话不能说吗?”

“水砸,”路子灏表情很平静,不像平时的他,“我是同性恋。”

他说:“我估计你们早就猜到了。”

梁水拿手捂了下眼。

“所以,当初要不是你在升旗仪式上站出来,”路子灏笑了下,眼中有些湿润,“我高中早就废了,清华?做梦,恐怕三本都考不上。我知道有些事,外人说什么都没用。但我们不是外人,谁都有绝望跟难堪的时候,你不想给我们看,就不看。人只能靠自己走出来。但有时候朋友可以帮一点点,哪怕一点点,你得让我们帮。话我放这儿了,水砸,对你,我路子灏这辈子一定倾尽全力。”

梁水突然扎下头去,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只有肩膀颤抖了一下。

李枫然伸手握紧了他的肩。

许久后,听他闷声说:“别跟任何人提起我。尤其——”

“你那狗脾气我不知道?”路子灏用力刮了下他后脑勺,从椅子旁拎起两个大纸袋子,重重放在烤火架上。

梁水抬头,冰封的表情已稍显溶解。他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是厚厚两摞资料。

路子灏说:“我也给高三生当家教了。都是错题集,数学化学是我的,英语物理是七七的。”

梁水看那摞英语资料,苏起的笔迹密密麻麻写在上边,红笔蓝笔黑笔荧光笔分门别类,相当认真。

路子灏那摞,一条条公式写得清清楚楚。每道题除了写解题步骤,还标明了易错点、易忽视点、题眼和其他解法等等。

梁水低声:“谢了。”

“你把学校地址给我,以后我跟七七每月给你寄一份。”

“嗯。”他又沉默了,许久之后,说,“半年赶不上来的。我今年不高考了。”

说实话,哪怕明年……都没什么可能上一本。二本都要竭力一争。

李枫然说:“你确定了方向,就够了。水子,你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到,只是时间问题。”

梁水听言,表情有些挂不住,忽地将头扭过去,望着大门,他微张着口,却没说话。

大门顶上玻璃窗外,雪花翻飞,天色朦胧。

路子灏起身说去厕所,梁水心里明了,吸了口气,道:“你有话跟我说?”

李枫然说:“你和七七……”

梁水低头搓了下脸,困顿地抱住脑袋,嗓音终于露出痛苦:“别提她了。”

李枫然默然半刻,说:“你要真不想提,早去深圳打工了。”

梁水脑袋埋在手臂里:“你到底想说什么?”

“七七喜欢你很多年了。比你以为的还要久。”李枫然说。

梁水抬起头了。

白炽灯照着,李枫然的脸很平静,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她还会喜欢你很久,但是人长大了,就会因为不得已,而开始一点点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再努力一点。”李枫然说,“或者,你就接受。”

“接受什么?”

“接受有一天她会成为别人的女朋友。”

梁水不语,盯着他看。

李枫然眼神有些空茫了,问:“和七七在一起的时候,你很宠她吧?都不舍得她不开心是不是?以后也会有这么一个男生,但他不是你。他会对她很好,会和她拥抱,和她亲吻,和她结婚生小孩。你能接受吗?”

梁水咬了下牙,看他半刻,别过眼神去,下颌绷得紧紧的。

“水子,我还是那句话。以你的性格,你的脾气,你不该放弃的。你想要的东西,你应该是拼了命也要去得到的。那才是你。所以,别放弃。”他说,“千万别放弃。不然,你会后悔终生。”

少年紧抿着唇,仍是侧头望着大门。他眨了几下眼睛,将眼中泪雾眨去,嗓子里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明天除夕,早上不通车。

路子灏和李枫然吃完晚饭就赶回云西了。梁水叫隔壁家两个叔叔骑摩托载他们去大路上。

夜已深,雪下得更大了。乡村里是大片的田野和黑暗,只有几户人家的灯光在风雪中闪烁,星子一般。

梁水目送他俩上了摩托,路子灏叮嘱:“随时联系。”

梁水插兜站在风雪里,说:“别给我打钱了。”

路子灏和李枫然对视一眼,互相都不太确定。

梁水:“别看了。你俩都是。”

路子灏抠脑袋:“我穷学生,就打了两千。”

梁水瞥李枫然:“一万。你够有钱的。在美国搬着钢琴街头卖艺吗?”

李枫然不说话,淡笑了一下。

路子灏也笑了,忽觉曾经的梁水回来了一点点。

梁水:“还有七七跟声声。声声自己都穷得要死还有心思管我,我也是服了她。”

路子灏:“……”

李枫然:“……”

梁水:“真的。我不缺这点钱。”

路子灏:“知道了。我跟她们说。”

李枫然:“走了。”

梁水点了下头。

摩托很快消失在雪夜里。

梁水回了家,看着那两袋资料,又忍不住抽出来翻看苏起的笔迹,一封信掉了出来。粉红色的信封,写着“梁水”二字。

梁水一怔,立刻拆开。

一张粉色的卡片,短短几行字——

“水砸,我从来不觉得你像你爸爸,我觉得你更像你妈妈。

提提阿姨很要强,也很坚强,我觉得以她的个性,等她出来了,依然能东山再起。

苏七七

2008年2月4号”

昨天写的。

梁水盯着那行字,看着看着,一滴眼泪砸在了她的名字上。

……

除夕跨年,过完零点放了烟花,苏起爬进被窝睡觉,收到了梁水的短信:“七七,你的信我收到了。”

不用多说,苏起就懂了,她回:“水砸,新年快乐,梦想成真。”

他也说:“嗯。新年快乐。梦想成真。”

……

2008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苏起返校时,云西仍是阴霾冷清。到了北京,气温也还在零度徘徊。

大一下学期,她更忙碌了——专业课增加了三门,她报名了奥运会志愿者,测了身高体重,又经过面试,成功入选。

薛小竹和苏起班的江喆也入选了,每周都按时跟其他志愿者一起坐大巴去场馆接受培训。

苏起则更忙些。

面试时,对方打量她一眼,问:“你想当开幕式志愿者吗?”

开幕式和闭幕式的志愿者是单独挑选的。苏起自然愿意,立刻答应了。结果,她从四月就开始了培训。

南江的父母们没再提过奥运旅行的事,苏起想,当年大人随口的一句话,或许早就忘了吧。

但她还默默记着这个约定呢。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康提的判决下来了,一年半。而梁水也在电话中跟她说他回省城去上学了。

苏起独自期待着奥运的到来,只是,这一路似乎不太顺利。

三月十四日,拉萨发生打杂杀人事件,举国震惊。苏起每天上外网看新闻,见到外国媒体的污蔑抹黑,气得拿英语跟他们唇枪舌战。四月份,奥运火炬传到法国,爆发了抢火炬事件。金晶坐在轮椅中护着火炬的新闻图片传遍全国。

一时间群情激愤,尤其是北京高校的学生们,不仅在bbs校内论坛上愤怒抨击,还有人号召抵制法国企业,连锁超市家乐福首当其冲。不少学生涌上街头示威游行,烧法国国旗。

路子灏给苏起打电话,交代她千万不要激动去参与,一定要听学校的劝诫。别受伤,更别惹事。

苏起说好。

火炬的风波尚未过去,到了五月的一天,苏起正在上课,忽然感觉桌椅猛烈晃动了一下。

班上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以为谁在踢桌子。

大家没在意,直到十多分钟后,有人喊:“四川地震了!7.8级!”

教室里的人仍是茫然,并不清楚这个数字的具体意义。

班上唯一的四川人是江喆,他是成都的,立刻给家人打电话,但没信号。

同学们都是工科生,一听没信号,隐约察觉事态严重了。

江喆急得都快哭了,同学围着安慰他。好不容易一个多小时后联系到家人,都平安无虞。大家便放了心。直到晚上才发现,事情严重程度远超想象。

之后的几天,苏起宿舍、班上的同学几乎没有上自习的。所有人都时刻关注着汶川,越来越多的灾区照片,越来越多的遇难者故事……

报纸上网页上,死亡数字日日攀升。

苏起几乎天天都落泪,而一张照片里,废墟下幼儿园无数孩子的尸体让她趴在桌边哭了半个小时。

也就是那时候,她忽然开始思考儿时不会去想的事——人生的意义,家国的概念。

“殷忧启圣,多难兴邦。”

也就是那时候,原本按部就班的学习突然有了模糊的目标——她萌生了做科研的想法。

他们学校的学生,大都崇拜钱学森。苏起当初选学校和专业时,并没想太多,可来之后,了解到钱老的事迹,已视他为偶像。

她想,如果此生选择追随钱老的步伐,做新一代的航天人,以此为职业,为事业,到老也会无憾吧。

苏起将五月份家教的八百块钱全部捐给灾区,而后,在宿舍的阳台上挂了一面国旗。

有一天走在校园里,看见宿舍楼上多了很多面五星红旗时,她忽就笑了。

大一下学期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期末。

又是一个夏天,苏起却没准备回南江——她得留在北京培训,迎接八月份的奥运。

梁水在省城上高中,他今年不高考,暑假跟着高三生上补习班。李枫然要准备下半年在北京的独奏会,林声打算在上海做兼职,路子灏则在北京实习。

第十八个夏天,没有一个人回云西了。

大家在“一路风生水起”qq群里说着各自的计划,苏起从手机里抬起头,她坐在石凳上,看一眼校园,树木郁郁葱葱,阳光灿烂,衣着清凉的男生女生们来来往往。

路对面,男生宿舍楼楼上挂满床单,床单上写着各种标语。

“学妹们,哥哥走啦!”

“游戏动漫毁我四年,学业女友一样没有。”

“老子是钉子户,楼管休想赶我走!”

“两个月后,宿舍门推开,又是新的故事。”

而其中一条格外扎眼:“北航男女七比一,四对情侣三对基。”看得苏起噗嗤笑起来。

又到毕业季了,这是北航一年一度的毕业挂床单仪式。是02级师兄们在06年毕业时首度发起的。

今年其他高校有模仿的,但远没达到北航的规模。

苏起听说过,02级的师兄们是一届神奇的极具挑战性的叛逆青年。他们在六月的夜里唱歌嚎叫,敲锣打鼓,抗议学校熄灯停电管制,学校于是就给了他们电源;他们熬夜看欧洲杯结果夜里停网,便把热水瓶往楼下狂扔,扔炸弹一般抗议,说学生怎么能不看欧洲杯,于是学校就给他们开了夜网。

这股劲儿,真像某个人啊。

苏起坐在夏风轻拂的梧桐树下,望着那些蓝色的床单,就又想起了那个人。

若能一直是少年,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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