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郎中被托依汗族长吓破了胆子, 托依汗族长带着自己采买的茶叶盐巴离开月湾县后,袁郎中才敢探头探脑的出院门走了走, 还时刻让自己随从守护在自己身边, 怀里揣着小刀, 倘有人来抢他,袁郎中宁可自尽也不肯从的。

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留下多少心理阴影。

待袁郎中恢复的差不离,胡御史提出告辞,袁郎中更是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回帝都。太可怕了,这是什么地方, 竟有这样的吃人生蕃,简直太可怕了!

裴如玉按例给二位钦差准备了土仪相赠, 亲自带着月湾县的大小官员送至城外十里亭, 做足官场本分。

送走这二位,裴如玉也松了口气,一个精明似鬼最难应付,一个智商偏低傻的冒泡, 陛下真是太会挑人了。

胡袁二人离去未久, 小九叔带着商队到达月湾县。

小九叔都没进衙门,让族人带着商队到衙门安置,他先到裴家去找媳妇看孩子去。结果,扑个空。裴莹就带着自家儿子在衙门口串门子哪。

裴莹家孩子小,如今三个月不到,天气暖和, 裴莹就抱着儿子出来逛逛。自出了月子,她倒是想再回作坊管事,白木香让她转到账房做个总揽,也不必每天上工,隔三差五去看看就成,主要的是别耽搁照顾孩子。

孩子还小哪。

阿秀小时候,白木香也不怎么去作坊的。反正钱是赚不完的,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孩子?

崔莹想想也是这个理,崔莹正与白木香商量,“小菲原是搭上了那位钦差袁大人,我以为她得跟袁大人走。袁大人经了托依汗族长那宗室,现在对女色不行了。她另搭上了个行商。”

“她怎么干这一行了?”白木香皱眉,虽不喜小菲当初自作聪明卖画稿,也很可惜她竟然这样作贱自己。

“还不是被贪心给害的。原也是个老实姑娘,在织坊里织布挺勤快,后来看她会画图样子,就让他到染坊画染色画稿。您一向大方,就是看遍整个北疆,哪个东家肯出这样大手笔的工钱,除了工钱,年底还有分红。她觉着在您这挣钱容易,就到哪儿都容易了。以前徐家那小子说要娶她,结果徐家也倒了。她挣过大钱,再不肯吃以前的辛苦,好逸恶劳,难免就走了偏门。”崔莹极不喜小菲,认为小菲忘恩负义,当初小菲拿给染坊的画稿给竞争对手,这就是吃里爬外,她犯了大忌!后来竟还跟东家打官司,更是狼心狗肺!

崔莹道,“我找人盯着她家,这个行商有些古怪,她一家子都在收拾家当,打算跟行商去过好日子。”

白木香眼珠一转,微微皱眉,“这可奇了。行商在外有些风流韵事不奇怪,可我听说行商多是在外置个外宅,鲜有直接把人接回家的,更何况是带她一家子走?”

“就是这点儿怪,您看要不要跟县尊大人说一声,细摸摸这行商的底细。”

“也好。”

崔莹瞧着在扶着圆凳学迈步的枣花道,“你说枣花怎么精神头这么足实,大枣和我家大宝中午都要睡觉,她也不困,也不累,还走哪。”

“他们兄妹俩大相反,大枣是一点儿都不爱动,就爱坐着玩儿玩具,枣花是会坐着绝不躺着,会站着绝不坐着。”白木香觉着也好笑。

就见小福跑进来说,“姑娘、崔姑娘,咱们小九爷来了。”

白木香与崔莹几乎异口同声,问,“在哪儿呢,到县衙了?”

“车队进县衙了,小九爷去找崔姑娘了。”

白木香推推崔莹,“你快回去看看。”

“我去看什么,知道我在县衙,他就过来了。大宝还睡觉哪,这会儿抱出来回家别被风吹着。”崔莹说的很淡定,却是禁不住脸颊微微发烫,起身道,“我进屋瞧瞧大宝。”

待从屋里出来时,白木香敏锐的发觉崔莹的头发整理过来,脸上还用了胭脂。白木香把自己头上一支金钗拔下给她簪鬓上。崔莹那叫一个假惺惺,摆着手道,“不用不用。”实际没有半点儿拒绝的意思。

白木香好笑,“都大半年不见了,想小九叔了吧?”

“那当然想了。可这也不是没法子嘛,今年我就跟他回关内了。想想以后不能常见大东家你,我还有些舍不得。”崔莹道,“还有我爹我娘,我跟相公一走,他俩肯定又得回村儿里老宅住去。”

“你哥在新伊,让崔叔崔婶去新伊吧,也给你哥操持操持终身大事。”

“不成,我爹跟我哥脾气合不来,还有我娘,她瞧哪个姑娘都合适,恨不能我哥今儿个成亲,明儿就给他蹦个孙子出来。除非我哥娶了媳妇,倒是能在一处。”崔莹很有些私心,悄悄跟白木香打听,“小财姐的亲事还没定吧?大东家,你说小财姐跟我哥怎么样?”

“你说迟了,司书好像喜欢小财,他给小财送两回胭脂了。”

崔莹遗憾的直拍大腿,她转眼又有个好人选,“那黄姑娘如何?”

“黄小佳啊,不错不错,那姑娘有勇有谋。可这事儿也得彼此都乐意才行。”

“先牵个线儿呗,要是看对眼就搓合一下,看不对眼就另寻人。”崔莹自己要跟小九叔去关内过日子,就是不放心兄长父母,很为兄长的终身大事操心。

俩人正巴拉着婚媒事业,就见小九叔气喘吁吁的推开门,崔莹转头向门外看去,小九叔满面风尘不掩其俊郎之貌,崔莹面色红润中犹带些生产后的丰润,小九叔几步奔到崔莹跟前,眼中的喜悦几乎可以化作实质将崔莹包围融化。

“我回来了。”

“路上还好吧?”

“都好。”

小九叔握住崔莹柔软的指尖儿,情不自禁的看向一畔扶着圆凳转圈儿的枣花,赞道,“咱们闺女都长这么大了,会走啦!”

晚饭时,白木香都在笑小九叔认错孩子的事儿,“也不想想,孩子还不到三个月哪,哪里就能会走?”

裴如玉亦觉好笑,给肥儿子夹块炖的软烂的鸡腿肉,“小九叔是太想孩子了,他去岁走时阿莹就有了,哪里能不挂念。以往看他来县里都是老样子,就这次瘦了一些,可见路上赶的紧。”

“让小九叔好生歇一歇吧,咱们也别去扰他。他比你我年岁都大,都这会儿才有儿子,难怪这么赶路。”白木香摸摸儿子大头,与裴如玉说了小菲一家的事,裴如玉道,“我心中有数,你放心。”

除了制兵器,改制织机的事,一般事情都是裴如玉操心,见裴如玉这样说,白木香就撂开手不管了。

白木香还通知了裴如玉一件事,“今天崔莹跟我打听小财了,问我小财的亲事,想把小财说给她哥。”

裴如玉立刻警醒,“我看司书和小财似是彼此有意。”

“别让他磨唧了,我可跟你说,小财特别旺,自从我得了小财,干啥成啥。我都舍不得,司书也不是特别出众的人才。”

裴如玉还是很照顾手下的,“司书也不错,能诗会文,还会武功,称得上文武双全。我明天就说说他,这事儿可不能拖,拖来拖去小财变心就不好了。”

裴如玉还有事托给白木香,“窈窈的亲事,你看有没有合适的人。”窈窈是从家里带出来的丫环,且是自少时就服侍裴如玉的,裴如玉待窈窈也有几分另眼相待,想为她寻一桩好亲事。

“崔凌如何?”

“我瞧着挺好,就是不知他二人的意思。”裴如玉说,“你有空探探窈窈的口风。”就听阿秀刷的一爪子,险把手伸进炖鸡的大瓷碗里,还是裴如玉眼疾手快,筷子一伸夹住儿子的小猪蹄,“儿子,碗是烫的,可不能伸进去。”

握着儿子的小手在碗沿上轻轻一碰,阿秀连忙缩回去,自己还有模有样的吹了两下,奶声奶气的说,“烫,饿,肉。”

原来爹娘只顾自己说话,阿秀把他爹给夹的鸡腿肉都吃完了,他就自力更生想自己拿肉吃。白木香立刻又给儿子拆了块肉,吹了好几下才喂给儿子。

“今晚上险没吃上烫猪蹄。”白木香笑着说。

阿秀巴唧巴唧吃饱小肚子后,洗过小手小脚,脸也洗的干干净净搽过香香,就美滋滋的在被窝里睡着了。白木香这会儿才问裴如玉,“小九叔说,小华的信给你了,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裴如玉这才从怀里递出个扁长匣子,白木香开启机关,拿起来,是两封信,上面那封写着:木香姐亲启。下面那封没写名字,白木香就都看了一遍。

反正小华给她的信也被打开过了,白木香看过朋友小华的信,直麻出了三身鸡皮疙瘩,啧啧道,“小华还是这么会吹牛。这做了皇子妃,也没谦虚一些。”

待打开那封未写收信人的信封,先是一笔不逊于裴如玉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用词文绉绉的,之乎者也中又夹杂一些典故用语,白木香很担心自己的朋友嫁给这么位文绉绉的皇子能不能有共通语言。

白木香把信看了两三遍,就放回信匣保存,她才跟裴如玉说,“小华过的不是很好。”

“你没会错意吧?三皇子妃的信里写的天花乱坠的,三皇子写信也说跟三皇子妃琴瑟和鸣。”

“你不了解小华这个人,她若有不如意,就会把自己吹的有一无二。倘她事事如意,她反是会跟你诉苦说日子艰难。”白木香盘着腿,信匣放在自己膝上,很郑重的说出自己的结论。

裴如玉听闻三皇子妃这种性情,不禁担心:那我老友这岂不是娶了条变色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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