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毓这上前就打的态度, 像宣示所有权一般,让顾见绪以为这段时日囚困魏紫吾的人是对方。虽然顾见毓也并不冤枉, 他的确早就两次出手掳人。

而顾见绪伏在魏紫吾身上的画面, 更是不断在顾见毓脑中盘旋, 反复刺激着他,让他只有想杀掉对方的冲动。

两个人出手的速度都极快, 又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一点也没有因为是亲兄弟而留情面,转瞬之间,分别已重重挨了对方一下。

魏紫吾坐起身来,因为在顾见绪扯开她的衣裳之前,顾见毓便闯了进来, 因此她虽有些衣衫不整, 却也没有曝露出不该被人看到的肌肤。

看着面前为她打起来的两个男人, 魏紫吾惊讶一霎之后, 背心发凉, 一颗心如石坠平湖,不断下落。两个皇子为自己打成这样,她大致也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了。皇帝本就因她爹而对她不喜, 而太后定然也不会再同意她做太子妃。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沙哑,愤然道:“你们住手, 别打了!”

声音虽算不上太大,但两个男人对魏紫吾的音色倒都是十分敏锐,竟是不约而同收了手, 顾见绪来到她身边,试图再拉她:“跟我走。”

然而顾见绪的手还没有碰到魏紫吾,已被顾见毓拂开,男人挡在魏紫吾身前,眼里全是戾气:“谁准许你碰她。”

顾见绪看向顾见毓,怒极了反而笑出来,问:“老五——你又凭什么觊觎和强占我的未婚妻还理直气壮?”说着强行又要来拉魏紫吾。

顾见毓冷笑,互不相让的结果,自然是两个本就怒意未消的男人再一次打起来,这次两人都带上内力,从单纯地比拳头和力量变成武艺交锋。两个人都是内外家兼修的高手,这一打起来,更是如水泄地,便不是如先前那般轻易想收手便收手的。

魏紫吾见制止不住,便想着如何为自己谋后路。两兄弟这般打下去,惊动皇帝是必然的。

她目光一转,看见门口站着另一道男子的身影。

萧令拂这时不死心地继续扑到顾见邃身前,伸出手臂阻拦对方,泣声道:“殿下,两位王爷都失控了,求殿下别再淌这摊浑水,不要介入的好。”

太子眼神晦暗:“让开。”

萧令拂正要再说话,已被太子随手挡开,踉跄几步跌坐在地。温蜜跑过来看着这混乱的一幕,诧异得一时怔愣,发生什么事,她就到园中随意走了走,就闹出事情了?

但两位姑娘都很快被太子的人“请”进各自的房间里。尤其是萧令拂,已被石安静命人看管起来,不准她去向皇帝告密。

太子知道,今天的事皇帝迟早会知道,但至少要在他把有些话对太后说明白之后,才能让皇帝知道。

太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视线扫过另外两个斗得激烈的男人。片刻间已来到魏紫吾身旁,他蹲下身捡起魏紫吾先前挣扎中掉落的雪白珠绣履,为她穿在左脚上,将她从床上扶起,道:“走,先离开这里。”

魏紫吾看看太子,默不作声颔首。

顾见毓蕴含内力的一拳打中顾见绪的腹部,胸膛却也被对方狠狠砸中,巨大的冲击令两人各退几步,顾见毓的右臂刚好扫到檀架,架上的一对花觚掉落在云纹砖地面,瓷片飞溅的同时,发出惊心动魄的脆响。也正好拦了拦太子和魏紫吾离开的身影。

这碎裂声令两个越斗越狠的男人回神片晌,一齐看向一旁无声无息就想要带走魏紫吾的太子,眼中全是厉光。空气中顿时逼仄得迫人。

魏紫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以为对方两人会一起围攻太子。若是太子也与他们动起手来

然而太子嘴角的笑意比那两个神情冷郁的男人还要骇人,他紧握的指骨间发出喀喀声,声音阴鸷:“怎么,要找我打架?可以,到外面打,在这屋里打架,想害死她是不是。”

太子一字字说完,他强压在暴怒之下的冷静,倒是像有感染力一般,令对面两个男人的理智渐渐回笼一些。

太子说着看了看魏紫吾,谁能料到这么个小姑娘,却能引得向来利益至上、心如铁石的老二、老五忘乎所以地大打出手。

顾见绪和顾见毓也看向静静站在一旁,面容略显苍白的女孩,这时才真正后怕起来,若是皇帝知道这件事,对他们两个顶多就是小惩一番,而对魏紫吾,恐怕就不会轻饶了先前的确是太过冲动。不过,若非是他们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面对这样能轻易将他们三兄弟蛊惑的女子,怕是这兄弟三人自己就先出手了断她的性命。

太子朝魏紫吾轻声道:“先随我去皇祖母寝殿那边,我让杜嬷嬷照顾你,这边屋里需要收拾一下。”

这一地的瓷器碎片,和被抽榻倒地的木架子,自然没法住人。

但这件事毕竟是顾见绪先引起的,太子森冷的目光看了顾见绪一眼,转身离去。

顾见绪和顾见毓想了想,终究是没有追上去,若是皇帝追究起来,能保住魏紫吾的人,的确只有太后。

将魏紫吾安置在太后的正殿里,杜嬷嬷接到太子的眼神示意,知道对方有话单独对魏紫吾说,便叫小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太子这一路没有说过话,这时才问她:“方才那瓷片到处溅,没有伤着你的脚吧?”

魏紫吾摇摇头。

太子道:“那你便先歇着,我要先去找皇祖母,别的我们回头再说。”

她想了想,看着太子的背影突然叫住对方,道:“如果殿下觉得我麻烦,可以不用娶我,只是请你帮帮我,放我出宫即可。”她也知道,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喜欢看到未婚妻引来今天的事。

顾见邃望着门廊外树叶上闪烁的刺目阳光,微微眯眼,转过身问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嫌你麻烦?”

魏紫吾并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带着一点轻微的赌气,道:“你在过来的路上都没有与我说过话,我知道你生气了。而且,殿下也不必再安慰我,就算太后仁慈,可能饶我一命,她也不会同意我再做太子妃。”

顾见邃缓步走回到她面前,定定看着她,道:“皇祖母不会改变主意,她只会觉得是老二、老五想坏我的好事。你放心,你只管像信任你爹魏峣一样信任我,我任何时候都不会嫌你麻烦。”

他将手轻轻搭在她肩头,将她带进自己怀里,嘴唇轻轻贴在她盈着幽香的发间:“我知道顾见绪吓到你了。我之前没有提这个,是不希望你再多想。我先前也的确是生气,但不是在气你,只是对我自己还不能名正言顺地保护你而自责。”

魏紫吾这才抬起头,与他对视片刻,仔细分辨男人这话的真假,随即别开了目光。

他道:“你安安心心在这儿等着我就行。”

魏紫吾便在椅子上坐下,不多时,杜嬷嬷便亲手端着一个白瓷小碗,来到魏紫吾身旁,道:“这是太后早上的时候特地让给紫吾姑娘做的,彩豆雪胶团,冰镇过的,很好吃。姑娘尝尝。”

魏紫吾接过来,看看对方,道:“谢谢嬷嬷。”

杜嬷嬷笑了笑。

***

虽然太子尽力粉饰,但这样的动静,连魏紫吾房间里的器具也砸坏,皇帝不出意外的终究是知道了。皇帝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愠怒自不必提。

在选秀一结束,皇帝便找到了太后。大致讲述经过,便提出惩治魏紫吾,要太后定夺。

皇帝道:“因母后之前中意魏紫吾做太子妃。现在看来,是决计不可了,这样的女子,绝不能再留下性命。”

太后默默听完,问:“处置掉一个魏紫吾,改天若来个更美的又当如何?继续赐死?况且,皇帝不要忘记魏峣尚在北边抵御突厥,以魏峣的爱女如命,若叫他知道魏紫吾出事会如何?”

皇帝一听太后这话,就知道对方已决定要保下魏紫吾。不过魏峣那边的确会成为变数。便道:“儿没有忘记魏峣,可是,魏紫吾引得两个皇子为她大打出手,理智全无过去那些美色祸国的例子,并不鲜见。”

“皇帝的意思,今日之事,起因错处全在魏紫吾一人?”太后慢慢笑了笑,道:“可依哀家看,此事倒也不能全怪魏紫吾。男人对美色没有抵抗力,便都怪到女子身上?”

“”皇帝看看太后,嘴唇微动。

“只要不是魏紫吾故意去招惹皇子们,而是皇子自己觊觎美色。那她又何错之有?”

皇帝觉得太后也难得有这般糊涂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因为维护太子可以变得偏执,便道:“母后,但魏紫吾这样的女子存在于世,终究是祸患,只会引得他们几兄弟更为不和!”皇帝不敢用“自相残杀”几个字。

皇帝又道:“儿子最怕看到的便是他们兄弟阋墙。”

太后倒是略牵了牵唇角,道:“皇帝也知道,是‘更为’不和。说明他们已不和在先,魏紫吾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激化。而之所以会令他们兄弟不和,都是因为嫡庶长幼还不够分明,皇帝给储君的地位尚不够稳固,让别的皇子怀有自己亦可能上位的想法。皇帝若真是不想看到兄弟阋墙,不是处置掉一个魏紫吾,而是该究其根源”

皇帝沉默半晌,压下心头隐怒。制衡之道,是帝王立身立威的根基之一。太子暗中的势力早已脱离他的掌控,他的母后还觉得太子的权力不够大。

“那母后的意思”皇帝问。

太后慢慢道:“从魏紫吾这件事,亦能说明太子身为储君,在处事上更为稳重周密。”顿了顿又道:“太子妃的事,便由我做主,依旧立魏紫吾做太子妃。至于老二、老五的王妃,皇帝可定。”

太后话虽如此,但皇帝知道他说了人选对方未必会同意,看太后这架势,老二、老五的婚事也是要一管到底,便试探道:“贵妃一直想为老二定下周漓慧,但儿觉得此女贤德不足,不若定下萧令拂。至于老五,就温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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