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寒江的话令闻人厄震惊,他还记得,殷寒江对感情始终一窍不通,贺闻朝欺骗百里轻淼他与舒艳艳并无男女之情时,闻人厄曾问过殷寒江:“殷护法,这种话你会信吗?情爱就真的如此让人失智吗?”

那时殷寒江回答:“尊主说什么,属下都信;旁人说什么,属下只当耳旁风。”

闻人厄一直认为殷寒江与他同样一无所知,而今天,殷寒江说他要喜欢闻人厄。

究竟是心魔作祟,还是殷寒江自己的想法?

见闻人厄久久不答,殷寒江有些不悦。

他一掌将闻人厄推倒,居高临下略带阴狠地盯着他:“区区一个心魔,也敢搪塞我?”

闻人厄从未见过这样不讲理的殷寒江,他张口道:“殷宗主,我……”

话音未落,殷寒江便果断低下头,吻住了闻人厄。

微冷的唇贴在闻人厄唇上,带着些许酒香。闻人厄此生未曾有过如此体验,半身发麻,明明已经是混沌之体,却无法提起真元将殷寒江推开。

此时此刻,闻人厄失去了对时间的知觉,仅剩下唇瓣间的凉软。

他还在想殷寒江的身体为何仍是这般寒凉时,红衣男子已经放开他,颤颤悠悠地坐起身。

殷寒江揉了揉太阳穴,捧了把灵泉水拍在脸上,低声自语道:“我与一个心魔计较什么。”

他斜眼看着闻人厄,眼神冷冷的,唇角勾起一丝不带温度的笑,像是在嘲讽自己。

红衣男人站起身,趁着闻人厄发愣之际,一把拽下他身上的法袍,珍稀地将衣服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闻人厄一人吹着夜风。

红色石块松落,闻人厄重新变回混沌能量体,他以指尖碰了碰唇,只觉得灵魂都是酥麻的。

后山不会有人前来,闻人厄愣了许久,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捡起石头,取出《虐恋风华》,翻开一看,只见贺闻朝与百里轻淼第一次见面时,百里轻淼碰到大师兄的手指,只觉得一阵酥麻自指尖传至心底,心脏狂乱地跳起来。

那时,闻人厄只当这是百里轻淼被天雷劈过的后遗症。

此刻方才明白,原来人与人接触,是真的有酥麻之感。

闻人厄将手探入灵泉中,温热的泉水,比殷寒江的手要温暖许多。

百里轻淼白天与钟离谦殷寒江等人聊过后,差点被殷寒江杀了,还是钟离谦及时劝阻他,殷寒江才勉强压住杀意。临走前他阴毒地瞧了百里轻淼一眼,那眼神吓得百里轻淼当场发起高烧来。

钟离谦赶走师坛主,防止他令百里轻淼的病加重。又命宿槐给百里轻淼喂药,见她病情稳定下来后,钟离谦才对宿槐道:“随我去总坛聚灵阵,你师祖还等着救命呢,真是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他嘱咐百里轻淼静养,明日宿槐就能脱身回来照顾她。

百里轻淼又迷迷糊糊睡过去,半夜蓦地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猛地睁眼,借着夜色,见一人站在她床前,正静静地看着她

上一次如此被惊醒时,见到的是殷寒江拿着三棱刺在她脸上比划,这次百里轻淼还没看清人脸,就拉起被子抱紧,哆哆嗦嗦地说道:“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是本尊。”闻人厄抬手一掌点亮室内的油灯,露出自己的脸。

“闻人前辈!”百里轻淼满脸惊喜,“是你还活着,还是我在做梦?”

“本尊还活着。”闻人厄道。

“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是我害你跌入血海中。那时我曾发誓,若你能幸存,百里愿为你做牛做马,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百里轻淼激动得哭了起来,她趔趔趄趄地下床,对着闻人厄要磕头。

“不必。”闻人厄可不能让百里轻淼对自己叩首,他侧身避开道,“本尊来此,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百里轻淼:“前辈请问,晚辈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本尊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我要的不是字面意思。”闻人厄道。

他方才在后山思考许久,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明白殷寒江的感情是真还是幻,也不明白自己想要如何回应。

他想,大概还是他对情爱理解得不透彻,始终没能悟透那第三句话的内容。也正是因此,他撮合的百里轻淼与钟离谦相处三十年还是兄妹情,他始终不能理解百里轻淼为何对贺闻朝死心塌地,以及……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殷寒江。

这……不让解释字面意思,还能说什么?百里轻淼单眼一黑,十分希望此时她能拥有钟离大哥的智慧。

“你不懂?”闻人厄看着百里轻淼,“你对贺闻朝不正是如此?不仅一往而深,还痴心不悔。贺闻朝娶了妻子,你还念念不忘。他将你囚禁在后山,吊在幽冥血海上,你还为他寻死觅活?本尊想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能叫人……”

他顿住,想起殷寒江唇瓣贴在酒杯上,抱着衣服一个人坐在灵泉边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悸动,这才接着说道:“能叫人魂不守舍,不能自已?”

闻人厄本以为百里轻淼能给自己答案,谁知她抓了抓头发道:“我、我不知道啊,我只晓得自己爱师兄,就算他成婚了也爱,可我为什么爱呢?他未婚时我爱他温柔体贴,爱他是偷偷照顾我的大师兄,可是现在,他婚后依旧纠缠我,既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柳师姐,我爱他什么,是我最唾弃的行径,我爱他什么?”

说罢还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恨其不争地说道:“我还要为他寻死,我图什么?”

闻人厄:“……”

百里轻淼一副快坏掉的样子,似乎不能为他解惑了。

百里轻淼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疑惑地说道:“奇怪,我……好像分成了两份,一份理智地告诉自己当断则断,另一个自己却还恋着师兄,甚至盼着柳师姐哪日去了,师兄还能与我共结连理,我究竟在想什么?前辈,我……”

她走到闻人厄身边,求助地想抓住闻人厄的手,闻人厄及时避开,袖口却扫过百里轻淼的指尖,从她手上穿了过去。

百里轻淼:“……”

“罢了,看你自身难保,本尊问错人了。”闻人厄避开百里轻淼,取出一块石头对她道,“此物我需要借用一段时日,待你需要时,定会还你。”

“这是什么?”百里轻淼盯着那块红色的石头咽了下口水,她觉得自己想要,从未这般渴望一个物品,好像这东西本来就是她的!

“这是神血,”闻人厄道,“能够助帮本尊稳定混沌能量,早日修成神体,没有它,本尊就是一具虚影,旁人看得到碰不到。”

这便是先天神祇除神格外为转世的自己留下的另一份保障,她将神血也藏在幽冥血海的混沌能量中,等百里轻淼修成仙尊即将踏入神人境界时,自然能够感受到神血的呼应,届时在蕴藏先天神祇精华的神血帮助下,便能够顺利融合神格。

书中闻人厄坠入幽冥血海的瞬间,因与百里轻淼有因果,竟直接碰到了神血,并在接触到神血的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于临死前将神血丢给百里轻淼。百里轻淼接到神血的那一刻,闻人厄欠下的因果还清,从此与女主再无干系。

今生闻人厄如书中一般,被血海吞没后神血便自动送上门来。拿到神血的时候,闻人厄终于明白他与百里轻淼的因果在哪里。

三百多年前,先天神祇的神意助闻人厄踏上杀戮道,三百多年后,修成魔尊的闻人厄,必要为百里轻淼取神血。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所谓深情不悔,不过是因果下的孽债,为的是确保闻人厄不会贪图神血中的力量,将其据为己有。

闻人厄本打算见到百里轻淼就将神血还给她,从此与女主再无瓜葛。然而此时此刻,他需要这块神血,才能让心魔缠身的殷寒江相信自己还活着。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由我来做决定呢?前辈拿去用就是。”百里轻淼忍下对神血的渴求说道。

“多谢,”闻人厄点点头,“本尊定会倾尽所能,助你得到一切。”

说罢人影一晃,油灯熄灭,闻人厄消失了。

百里轻淼正发着烧,她呆坐在床上,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愣愣道:“这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没过一会儿,她躺回原位,又昏迷过去。

闻人厄借到神血,来到他原来的房间,见殷寒江将那件法袍摆在里侧,自己规规矩矩地睡在边上,完全不去侵占那半张床。

修真者休息大都是打坐修炼,几乎不需要睡眠。不过殷寒江似乎是醉了,他面颊微红,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睡在闻人厄床上,不敢越雷池半步,与刚才大胆推倒“心魔”的殷寒江判若两人。

闻人厄轻轻跃到床里侧躺下,安静地望着他的睡颜。

“殷宗……殷寒江,”闻人厄轻声道,“你喜欢本尊,是你的权利,本尊没有允诺的资格。至于我……又该如何回应你呢?”

不论拒绝还是答允,都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能够了结的。

殷寒江的心意,需要珍之慎之,以心来回应。

殷寒江这一醉睡到日上三竿,他曲起食指敲敲眉心,扫了眼躺在里侧看着他的闻人厄,伸手一把抽出那件衣服,冷漠道:“这件法袍岂是你能碰的?”

闻人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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