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耕助站起来后顺便倒了一些可可茶,“阿修,据说那边的情况相当复杂啊?”

“是的,先生。首先我想告诉您的是,那个女高中生已经死了。”

“呃?”金田一耕助立即放下手中的茶壶,不由得把脸转向厂多门修,“您说什么?死了?什么时候?”

“二十一日凌晨一点左右,那个女生被人送进山形医院时,由于正好是午夜时分,好像急诊治疗进行得不顺利。而且,那个女生这么晚了还独自在外溜达闲逛,所以医院方面似乎将她错看成是个不良少女了……”

“当晚,那个姑娘是独自一人吗?”

“嗯,据说是孤身一人。况且,就在她被车撞上之前,还有人看见过她一个人到处溜达呢。此外,听说她似乎还中了很深的‘菲洛本’毒。”

“‘菲洛本’中毒……”金田一耕助的瞳孔里突然间闪现出一道十分怪异的光芒。

“对,的确如此。而且,据该院的护士讲,那个女生是个体面人家的孩子,父亲还是个蛮有威望的律师呢。”

金田一耕助差点要笑出声来了,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不由得联想到:那种场合,阿修这小子凭着自身俊朗的外貌和老练的处世态度,的确能够发挥积极的作用。过去,多门修是个色鬼,估计现在本色还未变吧。

金田一耕助倒了两杯可可茶,并将其中一份摆到多门修面前,“您向我汇报的情况愈来愈有意思了嘛,这可多亏您笼络了那个小护士才能取得这番战果,好,您慢慢说吧。”

“哎呀,先生,您别说笑了。”多门修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可是看起来并没起到什么效果,“那是个年轻的见习护士,蛮可爱的。当时我手头幸好有一张报社朋友的名片,于是,我就跟她吹嘘说自己是个报社记者。我还答应她,下次带电影票给她,这样一来,她便十分热情地向我讲了许多情况。”

“呵,呵,您和女人谈话时,总会耍一些诸如此类的手腕。”

“那种场合另当别论嘛。大伙儿都说那个女孩有点像帝国电影公司的明星古贺道子……”

“哈哈,您掌握女性心理的技术任何时候都能运用得得心应手嘛。好,就把您从那长相酷似古贺道子的护土那里打听来的情况说给我听听吧。”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多门修又啪啦啪啦地翻开记录道,“被车撞后受伤严重到了濒于死亡边缘的那个女孩……也就是那个名叫泽田珠实的女高中生被人送往山形医院的时间是在二十日晚上……哦,确切地说,应该是在二十一日凌晨一点左右。发生车祸的现场就在银座四条巷的教堂旁边。先生,您,请看,我画了张该地区的地形图……”多门修摊开了记录本里夹着的纸片。

“喂,拿它和中央区的地图比较一下看看。”说着,金田一耕助从东京都分区地图中抽出了中央区部分的地图,并将其摊开铺展到了桌上。

“嗯……对,对,就是这儿。这儿是教堂,路的这一侧正在兴建大楼,那一带又冷清又阴暗。一旦到了深夜时分……其实,车祸发生时有一个现场目击证人。高柳建筑队伍在这儿搭了个小屋,晚上里面共住了三人,一个是办事员,另外两个是工作人员。两个工作人员中有一个男的叫日比野三郎……我直接去见过他,他表示,当晚他在和光后面的一家卖五香菜串儿的小吃铺里喝了好多酒,恰在案发时刻,他摇摇晃晃地往小屋方向走。估计他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来的……”多门修的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挪动着,突然他发现了地图上用红墨水标注的‘X’,“呃,金田一先生,这个‘X’符号是……”多门修又凝视了一下金田一,蓦然间,他好像有所发现似地喘起粗气起来。

“先生,莫非这儿就是舟曳五谷神……”

“嗯,正是。难道您以前没注意到吗?”

“先生,那么说来,这件事情……我正在调查的肇事车辆逃逸事件该不会和帽针杀人案件有牵连吧?”

“喏,阿修啊,”金田一耕助一脸严肃地道,“两者是否有关系,现在还不太清楚。但是,一旦确认两者真有牵连的话,我会给警部先生提建议的;而且,我还会要求他们也参与到我这边的搜查工作中来。可是,目前我还没有这样提议的把握。但我认为大致进行一下调查总是有价值的,不过这样一来,可就让您受累了。好,下面您就继续跟我说说您的调查结果吧。”

多门修挺起胸脯,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忽然间露出洁白的牙齿微微一笑,“先生,您请看,结果还不是和我说的一样吗?”

“您指的是……”

“先生,昨天我在电话里就已经说过了吧。先生刚开始的时候似乎是在做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一到最后关头,您却总能让人大吃一惊……”

“哦,那可是……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理应一开始就指出问题的关键来了。我不是早说过了嘛,给我带高帽子可不行。更何况,现在我们可谓是一无所知噢,还是听听您讲吧。”

“明白了。”多门修猛地咽了一口唾液,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道,“那个叫日比野的家伙踉踉跄跄地来到这一带时,正好看见那个叫泽田珠实的女孩子从这条马路……也就是从舟曳五谷神方向的那条路上跑出来,尔后那女孩又奔向了马路的对面。日比野表示,由于当时他俩相距二十来米,所以他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惟一能肯定的就是对方是个女的。当晚日比野喝得醉醺醺的,他怕被人取笑,因此虽然看到有个女的在慌慌张张地逃跑,也没太过在意。尔后,他又发现有一辆车从那个女孩跑过来的方向开了出来,紧接着便拐上了女孩奔去的马路。那辆车拐弯的时候,距日比野只有十米左右远。日比野表示,倘若他早知道那辆车就是片刻过后的肇事车辆的话,他肯定会多加注意观察的。对此,他感到十分遗憾而又可惜。”

“那么说来,也就是在那时间段发生了车祸事故?”

“对,正是如此。这种事情恐怕只有神灵才能事先知晓。据说,他看到上述场景后依旧东倒西歪地在马路上走着,突然间他听到了泽田珠实奔去的那个方向传来一声女性的惨叫,乍惊之下立马抬起头来,他想刚才那辆车向右拐上对面拐角时把—个女的给撞了……不由得多想,他便急忙赶过去看,才发现一个女子被车撞倒在正在兴建中的大楼和教堂之间昏暗的路边。尽管他是急步赶过去的,但等他到那儿的时候,那辆肇事乍已经逃走了。”

说到此,多门修把手从地图上抽了回来,重新转向金田一耕助。

“这么看来,那辆车可能后来又返回银座了。”

“日比野也是这样推测的。事发后,倘若日比野赶紧去派出所报案,警视厅方面再立即做出紧急部署的话,说不定就能逮住肇事车辆了,不过遗憾的是,他并没有那样做。”

“嗯,如果当时迅速做出反应的话,或许真能把肇事车辆给逮祝那后来呢?”

“日比野返回到案发现场时,发现倒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已经是气若游丝了。他连忙叫醒了在小屋里值夜班的办事员和另外一个同伴,同伴便跑到数寄屋桥的派出所去报案了。凌晨一点左右,他们把那个女孩送去了山形医院,没想到她在二十一日夜里便咽了气。据说,她到死为止都没能恢复神志。”

金田一耕助阴沉着脸道:“这么说来,也就未能从那女孩嘴里问到任何情况?”

“对,一点都没有打听到。”

“确切地说,那个女孩是在几点左右被车压的?”

“他们说是在深夜十二点半左右。”

这起交通事故正是与舟曳五谷神杀人案件相继发生的,自然就引起了金田一耕助的关注。

“那么,日比野这家伙对那辆肇事车辆就没什么印象吗?”

“哦,他只记得好像是白色车牌,出租车样式的。惟一能确信的是那辆车不是小车,至于车的种类什么的就完全不知道了,毕竟事发时他距现场太远了。”

“那么,当时那个女孩穿什么衣服呢?”

“对,对,那个女孩当时穿得像个不良少女。虽说才是个高三学生,但穿的衣服风格却完全已经是大人模样了。身上一套职业女装,脚穿高跟皮鞋,就连大衣也是上等货色。”

“那帽子呢?”

“噢,对了,这个我也问了一下日比野。据说,被车撞倒在地时,女孩的手提包已飞到了前方两三米处,然而她手里却紧紧抓着帽子。”

“是什么样的帽子呢?”

面对金田一耕助尖锐的提问,多门修吃了一惊,重又审视了一下金田一,瞬间难为情地涨红了脸,“先生,不好意思,”多门修把手搭在桌上低下了头,“这个我倒是没问。帽子本应该是戴在头上的,可奇怪的是她却紧紧地握在手里。好像和江崎珠树戴的帽子差不多,就是最近比较流行的插有帽针的那种……”

“阿修,这一点您可要多加注意,能不能再去帮我问一下那个长相类似古贺道子的护士呢?”

“明白了。先生,您看我办事还像个小孩似的,毛毛糙糙,考虑问题也不周全。我再按先生您叮嘱我的那样好好去调查一下那女孩穿的服装……”

“哎呀,这也不全怪您。毕竟您没意识到这项调查跟帽针杀人案件有关联嘛。对了,您是怎么获知那女孩的真实身份的呢?”

“她随身带着国有电车线的月票和学生证件。她上的S高中位于中野,但她家住在市之谷药王寺,这一点是从她饭田桥至中野的定期乘车票和学生证上看出来的。而且,为了慎重起见,我还特意查了一下电话簿,是有这么一家人。百合子告诉我说,那女孩父亲叫泽田喜代,好像是一个蛮有威望的律师。”

“您说的百合子是谁啊?”金田一耕助故意坏坏地询问道。

“是那个长相类似于古贺道子的护士,她叫前岛百合子。呵,呵。”阿修傻乎乎地笑道。

如果换了是在平时的话,兴许这小子早就和那小护土约好进行幽会了呢。

然而,金田一耕助并未就此继续追问下去。

“然后她家人就赶到医院来了吧?”

“据说,当晚那女孩家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直到天亮以后她母亲才开着私家车赶了过来。当时,女孩父亲刚好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去关西出差了。她母亲打了个电话后,他们家的一个男亲戚便赶到了医院。不过,据百合子讲……”

“喂,喂,您亲爱的百合子讲……”

“呵,呵,先生。您看您又在说笑了,认真听我讲嘛。”

“我可是一直在一本正经地听您讲噢。然后呢……”

“百合子告诉我说,那个叫珠实的女孩子是个独生女。她分析认为独生女的死活对父母而言本该是件大事,然而,女孩母亲却好像显得过于冷漠,早上开车到医院时竟然打扮得浓妆艳抹,而且,事发当晚家里电话老是接不通,这一现象实在是相当怪异。一般来说,自己女儿深夜出门迟迟不归的话,作为母亲而言,肯定是担心得无法人睡的。”

“百合子的观察力倒是蛮敏锐的嘛。”

“其实,我认为她是把我当做新闻记者才向我讲了那么多情况。所以,她力劝我好好调查一下该事件,相信肯定会搞出些名堂出来。”

“也就是说,她想让您借此扬名了?当晚,那个女孩后来就咽气了吧?”

“哦,我还漏讲了一件事……以上我是大致叙述了二十日晚上的情况,据说第二天早上那女孩的父亲便从东京车站驱车赶来了。而且,听说那天晚上他们家人就把女孩的遗体给运回家去了,所以我估计现在也许正在举行葬礼呢。”

“那么,又是谁发现那女孩‘菲洛本’中毒的?”

“山形医院的医生发现的。所以,我想院方理应已将该情况通报了警方。百合子还告诉我说,学校的老师和珠实的同班同学都到医院去探望了。据这些同学反映,珠实这个女生平常很少去学校,经常是深夜时分在茶馆这些地方溜达闲逛。”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咬了咬牙,沉思片刻后,流露出苦恼的神色。随着转向多门修,“阿修,不好意思,我想请您暂时向您上班的夜总会请假一段时间。”

“行,先生,要不我现在就去泽田家看看?”

“不用。”金田一耕助猛地打断了多门修的话,“您先给我再去一趟山形医院,问问百合子关于珠实所戴帽子的情况。打、听一下那顶帽子是否是那种需要帽针的,如果是的话,帽针又在哪儿,以及珠实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帽针是否在她身边……然后您再根据调查的结果……”金田一耕助稍作考虑后继续道,“下午我会去趟筑地署,到时候您就往那儿给我挂电话吧。”

“可是,先生,”多门修似有所异议似地道,“那这样一来,警部先生不也就知道了吗?”

“噢,如果真如我所料,这件事跟帽针杀人案件有关的话,我倒想也让警方能够引起关注。”

多门修不由得渐渐显露出了不满的神情,“要是让警方知道了,那还要我做些什么呢?不就搞得我没活干了吗?”

“不,不,您还是能发挥很大作用的。首先您可以去调查一下X女土的情况。”

“X女士是谁啊?”

“噢,对了,是臼井一直掩人耳目的情人,我们将其称为K女土。此外,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让您去办。”

“您所谓的重要工作指的是?”

“夏目加代子应该认识您吧?”

“估计不认识我吧。毕竟我所在的夜总会她只来过一次嘛。”

“噢,那正好。我想让您从明天开始负责监视她。当然,您一定不要让她觉察到。与其说是监视,不如说是我想让您去保护她免遭他人暗害。您可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这可是件非常重要的工作。”

多门修目不转睛地注视了好一会儿金田一耕助,因为他又担心金田一先生在耍他。可是,他发现金田一耕助神情显得那么严肃,根本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于是,他轻轻地低下头道,“明白了。不过,我只需要监视她就行了吗?”

“对。如果可以的话,您要经常性地向我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紧接着,两人一致决定将“KKK”夜总会作为他们交换信息情报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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