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刚说完,对面一女的就站起来了,打扮得挺漂亮的,比火柴看上去稍微大点儿,那女的一把拉住我的手,那个激动啊,跟慰问灾民似的,吧唧丢过来一句话:“哎呀,您就是那位作家啊,您看看,您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作家呢!初中净在语文书上看鲁迅那老头了。”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这女的说话跟火柴一个德行。火柴指着那女的对我说,这就是我那来上海创业的姐们儿,柳如絮。我笑脸如花地伸手迎接,心里想:多好一名字啊,就这么被糟蹋了。握完手她立马把服务生叫过来,摸出一叠粉红色的钞票,我也没看清楚多少,“啪”的一声摔他脸上,“去弄两瓶最好的酒过来。”本来来之前我听火柴讲柳如絮的“创业史”,觉得她离乡背井又无依无靠的,日子肯定过得很忧愁,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热血沸腾的话想安慰她来着,一看她这老佛爷的架势,我歇了吧我。

酒拿上来了,刚才对面那被火柴推了一巴掌的男的贼心不死,又递过来一杯酒。我从下飞机开始就一口水没喝过,于是接过来一饮而尽。我估计那男的本来想灌我来着,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一看我拿酒那架势他立刻没屁了。亏他没见着闻婧,我是把红酒当可乐喝,闻婧是把白酒当红酒喝,明显比我高两个段数。而眼前这男的,绝对是把红酒当白酒喝的,轻轻舔一口还他妈龇牙咧嘴的跟喝烧刀子一样,我真想揍丫!

放下酒杯火柴叫我去蹦会儿,我一想跟这儿坐着看着那男的也添堵,于是就跟着火柴去了。

中国人口真是多啊,我和火柴挤了半天挤进了舞池,刚站稳我一回头就看见一张抹布一样布满皱纹的脸。多蹉跎啊,吓死我了。这大妈的年纪我目测着最少也四张多吧。怪不得别人说“古老的北京,年轻的上海”啊,真年轻啊。

我刚惊魂甫定,台上的DJ就开始喊口号了,舞池里的人全疯了,双手齐用,紧跟指挥。那DJ说得多好啊,说得真好啊,我怀疑丫是一先锋诗人。

提到先锋诗人,我就想起我在大一学期末的那档子事儿。那时我在学校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其实这也和我爸面子大有关系。而顾小北是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所以我和他跟校长副校长一起坐在嘉宾席上看节目。坐在顾小北旁边的是学生会主席,但学校领导都宠着顾小北,不怎么买那主席的账。这主要也是因为顾小北的父母都是纵横商场的豪杰,每次学校拉赞助都是顾小北出马,而且都是一万两万地拉回来。如果换作那主席,别说一两万了,就是一两千也得把他给拉歇菜了。而且顾小北拉赞助特别狠,拉完康师傅就马上拉统一,拉完麦当劳马上就拉肯德基。那天我左边是顾小北,右边是一特蹉跎的副校长,有个节目就是一先锋诗人朗诵诗歌。瞧丫穿得特朴素,结果一张嘴就甩出一句:女娲啊,您的隐形眼镜儿,碎了吗?一脸严肃的疑问表情跟大尾巴狼似的。我旁边的副校长一口茶就喷出来了,那个激动啊,一张嘴一双手直哆嗦,结果一副粉红色的假牙扑通掉茶碗儿里了。我当时一恶心,于是也跟那儿直哆嗦。

挤着挤着我和火柴挤到俩巨海的音箱旁边,感觉跟地震似的。火柴指指上头,我心领神会地就跳到音箱上去了。我和火柴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头顶和舞动的爪子。一束追光打过来笼罩了我和火柴,我望过去,那个灯光师正冲着我们笑呢。火柴立刻扭动腰肢回报他的这束追光。我和火柴奋力地跳着,前段时间热播的电视剧里不是有句话吗:灯光下的人生是最完美的人生。我和闻婧还有火柴都是从小学二年级就学跳舞的,先芭蕾后民族,都是腿长、脚背直、膝盖小的主儿,凭我们的基本功,全身上下除了头盖骨,哪块骨头不能动啊。台下那群只会摇头一脸春心荡漾的妞儿们,和我们哪是一个段数的啊。灯光师又打了三束追光过来,我回头看火柴,她特兴奋,跟那儿跳飞天呢。以前我和闻婧凭这个飞天舞在北京还拿了不少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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