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穆根下意识看了一眼大伯。

大伯看了一眼厕所。

穆根心领神会，于是，抱着自家的几颗大头，带上萌萌和小a爸爸一起，7个机器人一个人类非常拥挤的在厕所集合了。

“大伯，我想留下机器人z2093。”坐在马桶盖上，穆根道。

他用的是肯定句。

几个机器人的幽光屏一闪一闪的，过了一会儿，阿尔法才一如既往的用平常的机械音道：

“好的。”

为了照顾穆根长大，阿尔法等机器人被迫学习了很多东西，比如阿尔法要想办法做生意赚钱，他还要考虑送穆根去哪所学院更好，贝塔和埃塔则要认真考虑进货和销售的渠道……就连型号最为古老的机器人小a，他每天都必须对买哪一种菜做出选择！

比起只需要考虑服从人类命令的机器人，他们学会了“做决定”这项技能。不过他们尽量不让自己的决定影响穆根的判断，从小到大，穆根人生的重大决定都是自己选择的，比如学科选择是料理系，比如毕业后毅然决定参军……

“接下来怎么做你想好了吗？”阿尔法继续问。

穆根点了点头：他从来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就会做出决定的人。

机器人z2093确实是被西格玛从垃圾投放处捡回来的，可是他却并不是被所有者按照手续正确抛弃的机器人。虽然被“退货”，可是他仍然必须返厂，他有登船记录，他的使用者也填写了退货卡，长久不见他归来，原制造厂家苏梅机械一定会将他的失踪信息备案的。西格玛把他捡回来虽然不是错误，发现一台胸前有退货卡的机器人早晚会在将来为他们带来麻烦。

“机器人z2093是苏梅机械的机器人，我想先和普林斯特联系一下，对他说我们在垃圾场捡到了机器人z2093，在这之前，我会需要派伯伯帮我查看一下机器人z2093的内部记录……”

比起机器人，人类世界的规则还是灵活多了，穆根首先想的还是从这里突破。与其最后被人发现，不如提前做好准备主动开口，按照机器人z2093所说，在苏梅机械，他应该只是一台很普通的机器人，而且还是被退货的机器人。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阿尔法最后问道。

“嗯，阿尔法大伯能做的事情实在太重要了。”伸出一根手指摸摸鼻子，穆根道：“机器人z2093既然是被退货的，那么……我想应该可以把它买回来，我的小金库……前阵子都花光了，需要大伯代为支付购买机器人z2093的钱呢。”

说完，瞅了一眼大伯，穆根不好意思的笑了。

“好的。”阿尔法立刻答应了他。

商量完各自需要做的事，穆根打通了普林斯特的通讯器，然后告诉了他自己捡到了一台机器人的事情，也告诉了他这台机器人应该是苏梅机械被退货的机器人，穆根十分坦率的问他如果自己想要这台机器人需要怎么做，普林斯特答应他明天早上会早点过来酒店和他商议一些此事。

结束了和普林斯特的通话，穆根怔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阿尔法忽然开口了：“机器人a，请去摸一摸穆根的头。”

轻轻的摸头，那是一个温柔的安慰了，如果有手阿尔法会自己做，如今在失去身体的情况下，他只能拜托机器人小a了。

“好的。”

于是，穆根被轻轻的摸了两下头。来自爸爸的抚摸打断了他的呆滞，重新回过神来，穆根看向似乎有话对自己说的阿尔法。

“你的身体数据告诉我你现在情绪有点不稳定。”阿尔法道。

“和机器人z2093一样，二十一年前，我和贝塔，埃塔，派，带着还在生产线上未启动的西格玛逃离了。”他说起了从来没有对穆根详细说明的往事。

“我非常肯定那次逃离是完全出于我自己的意识。”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对，所以我也不知道机器人z2093的做法是否正确，依次可推，我也无法在这件事上为你做出选择提供任何帮助。”

“不过，我认为这件事里我正确的是遇见了你。”

说完，所有机器人的幽光屏都闪啊闪的对准了穆根。

视线从周围的机器人们脸上依次转过，穆根最后紧紧的拥抱了几颗大头一下。

“嗯，我知道了。”穆根在阿尔法头侧低声道，再次站起身的时候，他的双眼已经没有了迷惑，推开厕所门，穆根把自己的决定告知了西格玛以及机器人z2093。

“您，愿意购买我？”机器人z2093卡了一下。

“嗯，是的。不过我并不确定这件事能否成功。”穆根很坦率的把可能的结果也告诉了他。

“好的。”机器人z2093干巴巴道。

“睡觉吧，明天一早普林斯特会过来和我们细谈这件事。”拍了拍西格玛的脑袋，抱住了顺势跳上来的西格玛，穆根准备上床睡觉了。

穆根家的机器人都习惯性的关机了，不过也不是全部关机，总有一个人值班，今天值班的是贝塔，黑暗里，贝塔的幽光屏幽幽的闪着绿色的光。

机器人z2093自然没有关机的习惯。穆根家的生活和他体内视线输入的程序截然不同，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黑夜是无法对机器人造成视觉障碍的，迅速用幽光屏在房间内扫描了一遍，机器人z2093开始按照往常的程序开始做活了：用非常轻的动作将地板清扫干净，桌面整理整齐，然后他还去厕所刷了浴缸和马桶，确认周围环境已经达到清扫合格要求的时候，他又找到了一点活——穆根的裤子。这几天穆根时常在各个矿区跑来跑去，裤子没注意划了一道口子，机器人z2093目光如电发现了这个4毫米长的口子，然后迅速从酒店抽屉里找到针线包把口子补好了，他甚至还把穆根的衣服重新熨烫了一遍。

然后，他就什么活也找不到了。

距离天亮还有四小时了，机器人z2093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然后小心翼翼的爬到了床底下。将自己缩成一个体积最小的长方形，他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石头，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直到日光星重新升起。

天亮了。

穆根一家人起床的起床，开机的开机的时候，机器人z2093也非常谨慎的从床底下爬出来了。刚刚睡醒的穆根被他吓了一跳，心想幸好奥利没在这里，否则一定会被吓得半死。

想到奥利，穆根的心情有些愉快，不过接下来西格玛询问机器人z2093为什么要睡在床下的时候，他的心情又变得有点奇怪。

“做完事情的时候，我们一向是被放在床下的，也有一部分会被放在储藏室里。这里没有储藏室……”机器人z2093如是解释道，他并不在意这件事。

西格玛也尝试在床底下躺了一会儿，不过没多久就重新爬出来，表示再也不要睡在那里了。

在穆根洗漱的时候，塔塔林带着早餐上来了，他的身后紧跟着普林斯特，普林斯特手里还推着一个满满的餐车。

“哦！这台机器人我知道，我自己家曾经也有一台，是苏梅机械五年前出的的老型号，那时候最好的保姆机器人就是这个型号的机器人了。”塔塔林一眼就看到了贴着墙根站着的机器人z2093，他顺手将手里的一个包裹递给了穆根。

“哦！谢谢！”包裹里是一个新出炉的馅饼，穆根在感谢塔塔林的同时也注意到了用的一个词：

“曾经？”

“嗯，保姆机器人更新换代的非常快，喜爱用新产品的潘德拉更换保姆机器人的次数非常频繁。”塔塔林说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机器人小a，说来也怪，自从那天不小心和这台机器人聊了一句之后，他变得有些奇怪。

想到穆根屋里这帮机器人全是保姆机器人，塔塔林不再提这个话题。

仔细查看了机器人z2093胸前的退货卡之后，普林斯特道：“这台机器人应该坐车前往苏梅机械的，怎么会跑到垃圾投放处？难道是程序问题？”

不过他也安慰了穆根：“这种被退货的机器人可以被购买的，原则上只需要清洗一次智脑，系统重装一次就好，我帮你谈谈，还能让苏梅机械给它装上最新的程序，或许还能进行一下硬件升级……”

“这倒不用，我就是想问能不能就这样……原封不动的买下他……”穆根说出了自己的本意。

普林斯特诧异的看了穆根一眼，穆根朝他笑了笑。

“好吧，我试试。”普林斯特最终同意了他的要求，拨通了通讯器，接通之后，墙壁上立刻投射出与普林斯特通话之人的投影。

穆根认得她，是苏梅机械帮他们准备材料的那位金发女士。

普林斯特和对方的交谈就有保留多了，只说自己在垃圾投放处捡到了一台机器人，用了一半才发现有退货卡，就想和她商量一下把这台机器人买下来。

金发女士先是和穆根以及塔塔林问了好，然后又查看了一下机器人z2093的退货卡，紧接着她调出了这台机器人的全部销售记录，确认机器人确实被购买者退回，直至今日却仍没收到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

不过普林斯特很快用材料以及新订单的话题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最后，金发女士同意他们购买下这台机器人，不过机器人仍然需要返厂做一下芯片处理。

“那么今天上午我们就先去苏梅机械吧。”普林斯特问了一声，随即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机器人z2093：“太完整了，幸好刚才没被发现，前往苏梅机械之前，我们得卸掉它身上些东西，毕竟我和对方说已经用了一些材料。”

穆根看了一眼机器人z2093，然后z2093便跟着他走到厕所里去了（隔音系统最好的地方是厕所呢）。

“请卸下我的右臂吧。”机器人z2093轻声道。

“好。”于是穆根当真卸掉了机器人的右臂，注意到机器人紧紧攥着的右拳，穆根抬头问：“你的石头不拿出来吗？”

机器人z2093摇了摇头：“如果我失去了记忆，请收下这枚石头吧。”

“不要把石头送给新的我，那已经不是我了。”

躬了躬身，机器人z2093推开了厕所门。

妥善放好手中的右臂，穆根带着机器人重新前往了苏梅机械，这一次他们参观了机器人生产线。数不清的胳膊大腿在流水线上飞快的传送着，然后周围的组装机迅速的将它们组装起来，然后重新放上流水线进入下一个工序……

无数一模一样的机器人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相当震撼！

路过加工车间，金发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了隔壁的房间，这里摆放的却全都是破旧的机器人了。

“请保留他原本的智脑。”穆根再次嘱咐道。

“这要看它的磁盘碎片多不多，如果很多的话，在清理的过程中肯定会损失一些，不过我会让他们尽量保留。”

幽光屏朝背着西格玛书包的穆根闪了闪，机器人z2093鞠了一个躬，跟着金发的工作人员站在了一台仪器里。

然后就是“清洗”过程。

在这个过程里，工作人员要洗掉这台机器人被苏梅机械植入的身份信息，如果这些信息不清楚的话，他的身份仍然是退货中的苏梅机械机械人。

耗时其实非常短暂，紧紧一分钟之后，金发女士拍了拍手，提示穆根等人机器人已经清理完毕。指着从仪器里走出来机器人，金发女士道：“现在，你们可以给它取名字了。”

发现穆根等人不吭声，她便笑了笑：“当然，回去取也可以。”

心脏砰砰跳着，穆根带着缺了一根右臂的机器人重新回到了车子上。

普林斯特和塔塔林都坐在前座，而穆根一家人则坐在后方。看着正襟危坐在悬浮车角落的机器人，穆根轻声问：

“我，可以把那枚石头还给你吗？”

然后，穆根便看到那台机器人的幽光屏闪起了蓝色的流光曲线。

“可以。”

机器人z2093完整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