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素来存不住事,她很快就私下把亲家冯老爷续弦的事儿同儿子嘀咕了一回,恶狠狠的说几句,“真个老不要脸的!一把年纪孙子都快娶媳妇了,又给儿子找小妈!”啐一口,“呸!老不正经!”

何恭劝他娘,“这要能劝,姐夫没有不劝的。姐夫既然没说,娘就当不知道就好。”

何老娘不过满心晦气同儿子报怨一二,听儿子这话,将嘴一撇,“我能不知这个?还用你说!去吧!听到有这种老不要脸的事儿跟你念叨念叨,你可不许学这种畜牲!好生与你媳妇过日子!看咱们阿冽,多招人稀罕哪。”说着说着,她老人家又跑了题。

何恭早知老娘的脾气,哭笑不得听老娘叨咕一顿罢了。

倒是何恭这存不住事儿的性子,其实与老娘挺像的。他与沈氏夫妻恩爱,夫妻两个素来无事不言,故此,何恭晚上便与妻子念叨了一回,沈氏也挺吃惊,“这把年纪,实在觉着孤单,我听说大户人家不是有通房丫头么,再什么,纳个妾也成啊,怎么倒名媒正娶?续娶的是个什么人,这可得打听好了。”

“别提了,听说是个十七八的大姑娘,比阿翼他二叔还小个七八岁呢。”何家是小户,素来无这些事非的,何恭道,“当初忻堂兄要续弦,人们就说小嫂子太年轻,阿汤他们称呼起来尴尬呢。那起码小嫂子还与阿汤同龄,再一看冯家这个,岂不更尴尬。”

沈氏道,“倘冯家老爷能娶个李大嫂子这种性情的,那也是冯家的福气呢。”李氏除了是续弦,娘家贫寒外,没什么拿不出手的。娘家贫寒不算什么,若娘家显赫,谁肯将个十七八的大姑娘嫁人做续弦呢。可除了这两样,李氏人品没的说,嫁进来后对两房继子客客气气,连家事都不多问一句。如今生了闺女,何忻给她在州府支起铺子来,干的有模有样。冯老爷这个就不知什么性情了……夫妻两个说了一回冯家闲话,沈氏同丈夫道,“既是姐姐在私下同母亲说的,你可别在姐夫跟前儿提这话。”再不好,这是冯姐夫亲爹的事儿,男人多要个面子,不见得愿意听这个。

何恭笑,“我岂是那等多嘴之人。”

沈氏一笑,“我多嘴嘱咐你一句罢了。”

夫妻两个说会儿私房话,又为子孙后代努力了一回,便歇了。何恭搂着妻子,低声道,“阿冽也大了,明儿后的移到隔间儿让他睡吧。”

沈氏枕着丈夫的胳膊,轻声道,“还是再过些日子,阿冽不跟着我睡不着觉。”

何恭道,“子衿两岁就自己睡一屋了,又不是挪走,暂住隔间儿罢了。不然,忒不方便……”

沈氏夜里都将脸羞个通红,捶他一记,嗔,“这是哪里的话,快闭嘴。”

何恭在沈氏耳边嘀咕几句,惹得沈氏一阵轻笑,夫妻两个喁喁细语,渐拥睡去。

何冽还不知父母已经打算让他迁居隔间儿了,因家里来了表哥表弟,何冽这两日玩儿的有些疯,而且,更让何冽高兴的是,舅舅舅妈又把沈玄沈绛带来啦,他对沈绛冯羽这种小家伙没兴趣,他喜欢跟冯翼、沈玄、“沈念”这样的大孩子在一起玩儿。

沈玄何冽年纪相仿,更加合拍,“沈念”这老鬼倒也有耐心陪着孩子们儿玩儿,唯冯翼,他现在中二期,最瞧不起小孩子的幼稚游戏啥的。相对的,他偏爱同子衿妹妹说说话儿聊聊天念念书,顺便展示一下自己不错的学识啥的。而且,冯翼在碧水县也有好朋友呀,何洛何涵他都认得的。

于是,小的同小的玩儿,冯翼去找自己适龄的朋友玩儿,还去许先生的课堂做旁听生。沈素都赞他,“阿翼这般好学,以后必有出息。”

冯姐夫:他儿子在碧水县的学习热情比在家强十倍不止呀~尤其每天回来还要对着子衿表妹把当天学到的东西给子衿表妹讲一遍,儿子你这可真是……

冯翼十分谦虚,“我天资差些,唯勤能补拙。”

沈素笑,“能说出这话,可见天资不差。”

何恭心性实诚,笑,“你多跟弟弟们讲一讲学问才好,总跟你妹妹讲做甚,她又不用考功名。”

冯翼心说,谁要给那一群傻小子讲学问哪。他道,“舅舅,阿冽他们年纪都小,讲也听不懂。子衿妹妹聪明,我一讲她就明白。”他同子衿妹妹才是知音哪。

冯翼除了喜欢给子衿妹妹讲功课,他还喜欢陪子衿妹妹逛街,给子衿妹妹买花儿戴,买果子吃,对子衿妹妹比对他娘还周到。

沈素这做舅舅的实在看不过眼,私下悄悄同自家姐姐道,“阿翼不会是对子衿有意思吧?”

沈氏嗔,“说什么呢。他们才多大,阿翼早就同子衿投缘。”

沈素嘀咕,“就凭咱子衿的相貌,哪个臭小子见了她都投缘。”

沈氏气笑,“胡说八道。”

沈素叮嘱他姐,“子衿再大些,你可得叫她留心,那些臭小子要是上赶着找她说话什么的,让她不必理会。也别太早给子衿定亲,总要选个合适的才成。”

沈氏道,“别净说这些没影的事儿,子衿才八岁,还早的很。”

“反正姐姐你可得心里有数。”沈素很为外甥女的终身大事着想,觉着冯翼平时瞧着不错,这仔细一看是个黑胖,还总喜欢跟他外甥女身边说笑讨好,委实令人不大喜欢。倒不是冯翼就真的不好,其实冯翼不论从年龄到家世到人品,现在瞧着都不错,起码配何子衿是一等一的人才。只是沈舅舅心里也有些自己的小想法,他如今已是举人了,虽居乡间,不若何家富庶,但门第委实不比何家差了,说来,他家里也有适龄的儿子哩。虽以往沈舅舅也说过要两个孩子投缘啥的,如今外甥女越发出挑,他儿子年纪小些呗,可没瞧出与子衿表姐不投缘的意思来。就像沈舅舅说的,男孩子鲜少有同他外甥女不投缘的。

沈氏笑,“姐夫他们今年就去帝都了,以后为官为宦的,回来的日子就少了。你别瞎寻思,我再没有把子衿远嫁的心思。我就她这一个闺女,你看我大姑子,就嫁到芙蓉县,多么不方便,好几年回娘家一趟。就是我,说来近些,回娘家的次数也有限。子衿我早打算好了,以后她大了也就在碧水县给她寻婆家,不为别的,来往便宜。”冯家条件好,冯翼也不错,沈氏是个好强的人,哪怕如今闺女小,做亲娘的,心里也是有些打算的。闺女自身读书识字,相貌亦佳,何家不算富户,但也吃穿无忧,沈氏自然也想给闺女寻一门好亲。现成的,冯家好,就是沈家,沈玄比何子衿小两岁,也不算不般配。何况,弟弟沈素如今也是举人了。两家都好,但这亲事,自来是男方求娶,没有女方求嫁的。再者,丈夫至今只是个秀才,门第上比起冯沈两家便有些不如。而且,三家情分皆不错。但,越是如此,沈氏越不能表现出“高攀”的意思来。反正好女不愁嫁,她闺女摆在这儿,相貌性情都知道,若有意,自然是有意的。若无意,难不成世间就没别的好姻缘了?何况,孩子们还小呢。

故此,沈氏颇得悠然。

沈素劝她,“说这个还早,咱娘那会儿也料不到姐姐你就嫁给姐夫呢。”

沈氏一笑,“这也是。”

听到外头有琴笛之声时断时续,姐弟两个透窗一看,声音是从花房传来的。

沈素其实挺想去瞧瞧的,碍于长辈的面子,他就没去。不过,他没去晚上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他儿子沈玄夹个块小酥肉就说话了,“爹,你听到子衿姐姐弹琴了不?阿翼哥非要吹笛子给子衿姐姐伴奏,吹的难听的要命,还非要吹!给他吹的,我出去嘘嘘了两趟!”

江氏说儿子,“正吃饭呢,你老实些。”

小孩子还不懂饭桌上的忌讳,何况三家都非大户,食不言的规矩也不大讲究。何冽给沈玄表兄补充道,“舅妈,是真的,我尿了三泡,阿羽没留意他,还给尿裤子了。我给阿绛拿棉花堵了耳朵,他才好歹没尿裤子。”

冯翼正要面子的中二期,听到几个小鬼这样说他,气的,“还不是你们在一旁捣乱,我才没吹好。”

何冽道,“分明你自己不会吹还非要吹,现在又怪我们。”

冯翼哼一声,“果然跟你们这种小屎娃子说不到成块儿啊,子衿妹妹,以后咱们自己练自己的,不理这些不懂欣赏的家伙。”

沈玄像他爹,他人也大何冽一些,嘴巴伶俐,道,“阿翼哥,甭管你什么时候吹,晚上可千万别吹了。你要吹一晚上,我们得尿一晚上,要是不留神把姑丈家的房子冲垮就不好了。”

大人们强憋着才能不笑出声来,冯姐夫&何恭&沈素三人齐板了脸,沉声道,“都闭嘴吃饭!”这才得以消消停停的吃一餐饭。

晚上,各找各妈各告各状,沈玄跟他娘道,“阿翼哥好讨厌,总要他跟子衿姐姐玩儿。”

冯翼大些了,倒不跟他娘告状了,他就是拿出自己心爱的小笛子,在屋里吹啊吹的吹个不停,一会儿就吹的他弟撒了两泡尿,等他再吹,他老子都不好了,不得不提醒儿子,“明儿再吹吧,早些睡,你弟弟困了,别吵着他。”

冯翼道,“爹,不指望着你给我助阵,也别扯后腿呀。我得赶紧把笛子练好,到时我跟子衿妹妹两个一人吹笛一人弹琴,多好呀。”

“好吗?”

“好。”

“好在哪?”

冯翼也说不上来好在哪儿,他索性道,“反正就是好,这么一院子的傻小子,我就跟子衿妹妹合得来。”说完,他就又断断续续的练起了他的小笛子来,直把他爹吹的腿间一紧。

冯爹:娘的,老子也要去茅厕了!临去方便前,恶狠狠的警告这没眼力的长子,“你不睡别人还要睡!一大家子人,不许吹了!”说完,急去方便了。

冯翼放下笛子,长叹一声:想我知音果然只有子衿妹妹一个呀。

冯翼魔笛之威力广大,别说他爹受不了,“沈念”这等老鬼也受不了这威力,他夹着两条小短腿往茅厕跑,何子衿在茅厕外等他。

“沈念”头都大了,道,“我求你,你赶紧回屋吧。”就以前他也没让侍女服侍过方便问题哪。

何子衿坚持,“阿念都要我等他的。”

“沈念”头痛的嘘嘘完,心下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欢喜,暗自嘀咕一句,“以后肯定嫁不出去。”提裤子走人。

两人一前一后回屋,洗漱后,何子衿照例把日记对着“沈念”声情并荗的读了一遍,如今沈念身上的淤青已经好了,不必何子衿再给他上药了。何子衿啾他一下,摸一把肥pp,便睡了。

躺在床间,“沈念”问,“你不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吗?”

何子衿没理他,“沈念”又道,“以后的事,想知道么?”

何子衿继续不说话,“沈念”感叹,“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下科秋闱春闱的题目我也知道呢。”何恭不是一直考不上举人么?沈素不是要准备下科春闱么?

何子衿翻个身,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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