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傅生火急火燎入了宫。
日光破云而出, 傅生大步迈入御书房,初秋的凉意吹散了年轻面颊上的薄汗,他一袭长袍, 玉钩束腰,长身玉立, 如斯翩翩儿郎, 唯有画中有。
即便时间仓促,傅生仍旧捯饬的精致细腻。
鼻端荡漾来一抹龙涎香, 褚彦微拧眉。
他倒不是以貌取人之辈,彼时还是亲王世子时,就有意拉拢傅生, 少年的傅家公子更是唇红齿白,比如今更是白嫩精致。但如今, 亲眼看着身边臣子如斯俊美,且又曾与温舒宜交好, 褚彦难免会想到, 那小女子是珠玉在前, 这才迟迟没有对他死心塌地。
他已不仅仅想要得到温舒宜的人,帝王与生俱来的征.服.欲.令得他对美人的真心也甚是在意。
见帝王神情凝肃的看着自己, 傅生抱拳行君臣礼, “皇上,可是西南又有异动?”
大周国土广阔, 又正处中原腹地,自古以来便是兵马群雄逐鹿之地。周边外邦百年来皆对大周虎视眈眈。
褚彦的皇位勉强算是名正言顺,而先太子晋王如今已找回,难免有人起了心思。
傅生一腔热血,忠于帝王, 也是个爱操心的主儿。
褚彦深知他的秉性。
此前还是少年时,便时常从傅生嘴里听说温家的事。还曾一口一声“温家妹妹”的唤着。
褚彦彼时从不留意,如今细一回想,心中莫名堵闷。
“温家的事查的如何了?”褚彦掐了掐眉心,问道。
原来皇上急着见他,是关切温家。
傅生以为皇上也想替温家主持公道,一张白皙的面庞顿时绽放狂喜,“臣替温家多谢皇上!但臣暂时并没有查到确切线索,此事臣还在等着温泽康复,他当年也参与了嘉林关一战,若是有他相助,会事半功倍。”
傅生有小心思。
他想将温泽引荐到帝王跟前来。
一旦温泽得以重用,那么他必然能够重新崛起。
傅生的小心思,被帝王一眼看穿。
“你替温家谢朕?傅卿与温家倒是关系甚笃啊。”
一个年轻男子不顾一切为罪臣之户脱罪,除却念及旧情之外,一定是为了某个人。
褚彦脸色微沉。
他当然清楚,那小妖精是如何招惹人。
而这厢,傅生完全没有留意到帝王阴恻恻的表情,一心沉浸欢喜之中,“回皇上,臣与温家的确关系甚笃。”
呵呵,竟这般直接!
褚彦默了默,他不是没脑子的君王,自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与臣子起了罅隙。
“你下去吧,查出任何线索,皆事无巨细,与朕禀报。”褚彦挥挥手,有些眼不见为净的嫌疑。
傅生行礼退下,但体贴如他,临走之前关切道:“皇上操心着政务,还得保重龙体,臣这就退下,温家的事定然全力而为。”
褚彦,“……”
保重龙体?
他正当年盛,不过仅仅一宿未眠,还谈不上身子虚空!
想起昨晚纵情.风.月之事,褚彦胸口尚未熄灭的小火苗又滕的一下冒了上来。
傅生一离开,褚彦低喝,“李忠,取铜镜来!”
李忠不明其意,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下一刻当即照办。
等到铜镜递到帝王跟前,褚彦照了照,就见自己面容略显憔悴,虽说气度尤在,但眼底的血丝已是十分明显。他莫名又想起了坊间传言,说温舒宜是狐妖转世,专会吸食男子精.魂……
褚彦,“……”
一番沉默后,年轻的帝王放下铜镜,嗓音低沉吩咐,“李忠,让昭华殿的人过来见朕。”
李忠立刻明白帝王指的是谁。
稍过片刻,一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子低垂着脸,恭敬跪在御前。
今日不必早朝,褚彦有的是时间待在御书房,问道:“这几日可曾察觉到任何端倪?”
玉珠如实回禀,“回皇上,奴婢在昭嫔娘娘眼里就是一个咋咋呼呼、没甚心机的宫婢,娘娘未曾对奴婢起过疑心。不过,娘娘倒是谨慎,除却徐嬷嬷之外,还不曾在旁人面前透露过任何事。至于徐嬷嬷是不是太后的人,奴婢暂且没有十足的证据。”
褚彦狭长深邃的眼眯了眯,他就知道,那小女子不简单。
否则,他岂会被“折磨”的茶饭不思?
越美的事物,通常越有毒,也越是危险,恰如美艳的罂粟,令人着迷上瘾。
“她入宫以来,与谁走的最近?”帝王又问。
玉珠,“娘娘喜静,最多的时候就是一人舞剑,除却昭华殿的卫婕妤之外,与宫里的几位娘娘皆无走动。”
帝王又沉思。
那狡猾的小狐狸必然在谋划什么,而且不仅仅是他表面所知晓的那些事。
玉珠思及一事,又道:“皇上,奴婢有一事禀报。”
得了帝王眼神示意,玉珠接着说,“每回太后送来汤药,娘娘都是当着康嬷嬷的面饮尽,但有一回,奴婢亲眼偷窥到娘娘在催吐,想来娘娘聪慧过人,也知那汤药有问题。”
帝王冷肃无温的脸终于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太后不想让后宫女子生下皇嗣。
此时,褚彦早已知道。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着后宫那几位妃嫔的确不该生下他的孩子。既然太后动手了,正好也省了他的麻烦。
她催吐?
难道她想生下朕的孩子?
没有一个女子会心甘情愿生下“仇人”的骨肉。
是朕错怪了她?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内,帝王内心的波动变化此起彼伏,方才还阴霾不散的心扉,如拨云见日,瞬间日光普照、春回大地。
“皇上,那太后安插在昭嫔娘娘身边的人可需处理了?”玉珠问道。
帝王眉心舒展,俊美的脸依旧毫无温度,但明显少了萧索之气,“不必,继续盯着即可,若有异动,再来禀报。”
“是,皇上。”
****
帝王昨夜又宠.幸昭嫔的消息,自是早就在宫里传开。
而众妃嫔,则是今日早晨才得知帝王并未留夜,帝王后半夜又走了。
话虽如此,但温舒宜接二连三的侍.寝,还是让人心有不快,就像是扎在心头的一根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今日可是十五?”贤妃不太确定的又问了一声。
身边大宫女道:“回娘娘,正是十五。”
初一那日,皇上并没有让她侍.寝,也不知今晚会来她这里?还是顺延到王贵人身上。
贤妃突然愠怒,随手砸烂了手中定窑瓷盏。
“凭什么皇上将雨露都给了那.贱.人?!”贤妃气的血液翻腾,若是在宫外,她随随便便一手就能掐死温舒宜。
可在宫里,想要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当真是难。
赵嬷嬷的死,就是皇上给她的警告。
玉锦宫的宫女皆是大气不敢喘一下,贤妃发泄了一通后,对心腹道:“让阿兄入宫,本宫有事交代给他!”
她对付不了温舒宜,可温家仍是落魄之户,还顶着罪臣的帽子,照样如同她掌中蝼蚁。
她想怎么欺,便怎么欺!
****
夜幕降临,后宫几位妃嫔眼巴巴的一直盼到了入夜之后。
得知皇上并未翻盘子,妃嫔们心里隐隐发慌。
难道,皇上要打破每月初一十五入宫的惯例?
以前还有个盼头,可皇上若是就连初一十五都不来了,她们还怎么争宠?
转瞬又是一天过去。
秋风飒爽,宫里又进了不少刚刚成熟的鲜.果。
按着往常的规矩,鲜.果.先是送到太后、德妃与贤妃宫里,然后再按着后宫的品阶分配。
可今年,昭华殿却是得了独一份的殊荣。成筐的鲜桃堆了一院。
李海谨记干爹教诲,只要有机会,就向昭嫔娘娘透露,皇上是如何的偏宠她,“娘娘,皇上交代了,今年的鲜桃都搬来娘娘这儿,让娘娘做果脯。”
温舒宜看着一庭院的箩筐,鼻端皆是甜桃的味道。
这样多的桃,她得做多少果脯?
敢情都能在后宫开一间果脯铺子了。
温舒宜将鲜桃分了一半给卫婕妤,又让人抱了一箩筐送去给陆诗雨。
这几日秋高气爽,没了盛暑的冗长烦闷,时隔一天,温舒宜的腰肢舒坦了不少,前日晚上,皇上逮着她就亲,她都不知究竟折腾了多久,次日醒来方知皇上是后半夜才离开。
后宫妃嫔皆知皇上不解风情。
以前还有人刻意去御前争宠,但谁也没有讨到甜头。
这几年妃嫔们逐渐安分,故此,后宫妃嫔若是没有召见,绝对不会主动去帝王跟前邀宠。
温舒宜从徐嬷嬷嘴里得知这桩事后,也不曾去御前招摇了。
这时,玉珠气呼呼撩了珠帘进来,“娘娘,陆美人太过分了,竟将娘娘送的桃倒入了水井,这不是明摆着不将娘娘当回事么?!”
温舒宜却不恼,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以陆诗雨的性子,必然不会接受她的东西,何况,整个昭华殿唯有她这里得了帝王赏赐的桃,陆诗雨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无事,随她去吧。”
温舒宜淡淡一笑。
顾氏对她的迫害,虽然不致命,可但凡当初她当真走投无路,一辈子就毁了。
顾氏和陆诗雨母女两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她不是不报复,她只是懒得去计较,可倘若陆诗雨非要自作孽,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徐嬷嬷低语,“这陆美人胆子可真大,那桃怎么说也是御赐之物,如何说倒就倒了呢,也不怕皇上治罪?!”
温舒宜又是一笑,眉梢小红痣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她抱着小狐狸在怀,依靠着美人榻,想睡个回笼觉。
按着皇上的性子,他前脚赐了东西,后脚一定会来看她。
皇上这样的人,太喜欢“收利息”了。
给点好处,就先讨些甜头回去。
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人。
再者,皇上昨日没有召宠任何妃嫔,今日来昭华殿的可能更大。
温舒宜觉得,她得赶紧好生歇息,储存体力。
****
果不其然,晌午过后,“收利息”的帝王就来了。
这回帝王没有阻挡宫人前来禀报。
温舒宜猜测,皇上大概是很在意上回偷亲一事。
她醒来时睡眼蓬松,胸腔的衣襟不知几时散开了,露出里头碧色绣夏荷的小衣,小狐狸在温舒宜脖颈蹭了蹭,闹的她一阵嬉笑,衣襟滑落,圆润细嫩的肩头露出一半。
帝王过来时,便亲眼瞧见了这一幕,忽的,有股难言的情绪溢满心头,就好看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女人在与别的男子调.情一般,让帝王只觉颜面无存,绿光照顶。
这时,温舒宜总算是控制住了小狐狸,她拉了拉衣襟,行礼,“妾身给皇上请安,妾身失仪了。”
褚彦面容淡淡,尤其是这几日困于西南政务,以及梦魇难解,令得他原本冷肃的脸,显得更是凝重萧索,就好比是上门讨债未遂的债主,怎一个煞气了得。
“都退下。”帝王低喝。
温舒宜僵着身子,不明白皇上这又是闹哪一出,待内殿没有旁人,帝王才沉着一张俊脸,“平生吧,朕没想到,你倒是好雅兴。”
温舒宜,“……”
雅兴?她做甚了?
竟惹得帝王眉心火焰腾腾燃烧,温舒宜思量稍许,她记得上回喂了皇上吃桃后,皇上心情甚好,遂放下小狐狸,打算给皇上削桃。
就在这时,温舒宜的细腕突然被人抓住。
确切的说是捏住。
她稍稍吃痛,不解的仰望着男人,“皇上?”
前天晚上,这人还一口一声喊着她“娇娇”,这才一日不见,温舒宜又完全捉摸不透了。
褚彦凝视着眼前人,真是一张漂亮妩媚,足以令得天下男子为之倾心的脸,他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放入了温舒宜的掌中。
她若是当面对他下手,根本毫无胜算。
即便她突然猝不及防的刺杀,褚彦也有足够的难耐制服她。
纵使是在榻上意.乱.情.迷时,这小女子也休想伤他分毫!
温舒宜纳闷了,只见帝王眉心的小火苗又开始跳跃起舞,根据经验断定,帝王此刻甚是恼火。
“皇上,这匕首……”温舒宜诧异。
任谁皆知,御前不可携带兵刃,这可是谋逆大罪。
褚彦唇角微扬,面上笑的风轻云淡,但那双幽眸中仿佛掀起惊涛骇浪,“娇娇如此秀色可餐,朕就是死在你手里也是心甘情愿。”前夜的梦,迟迟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帝王握着美人的手,匕首对着他自己。
温舒宜被迫握着匕首的双手抖了抖。
不!
她一点不想刺杀帝王。
她还指望着这个男人给温家洗脱罪名,也指望着他将自己带出深渊泥潭。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温舒宜能够明显感觉到帝王的怒火……甚至是杀意。
她此刻一不小心的说辞,便有可能断送了她的小命。
内殿安静的针落可闻,温舒宜望着男人,望进了城府甚深的眼,忽的娇羞抿唇,这才低低道:“彦哥哥,您这是污蔑!明明是妾身都快死在您手里了!”
她面上除却羞涩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
当然了,褚彦前一刻分明察觉到她微微轻颤的身子。
呵,高明啊!
顺着温舒宜的意思,褚彦配合着演,“胡说,朕几时舍得杀你了。”他眯了眯眼,大掌捏着细腕,能够清晰的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送了她的小命。
眼前这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中不过渺若蝼蚁。
温舒宜又是羞涩的低了低头,就在褚彦以为,他即将当场揭穿心机美人的真面目时,美人娇嗔了他一眼,“彦哥哥穿上衣裳就不承认了么?前天晚上妾身怎么求您,您都不放过。即便歇息了一日,妾身还是没缓过来呢。”
直觉告诉温舒宜,今日不能侍.寝。
此时,男人清隽无温的脸突然一烫。
所以,这小坏蛋是在间接的夸他勇猛?
不!这又是她的小心机!
作者有话要说: 褚骄傲:妖精!朕不会投降的!
舒舒:真冤,我什么也没干呐。
贤妃:等待侍.寝,等的花儿都谢了。
王贵人:皇上,您还记得后宫旮旯里的王贵人么?
褚骄傲:→_→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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