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采薇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也不知目的地为何,她只是知道不能再呆在那个院子里。

仿佛不在那里,就可以当做那个消息是不存在的一样。

宣采薇目色彻底空了, 脸色苍白, 整个人像是散了魂, 不复清明,不复清醒,兴许她也不愿意清醒。

不愿意回忆起刚刚那一幕。

宣采薇手里的玉瓶碎了, 里面她每日都会装进去一颗以此代表对秦隐的相思之意的红豆, 滚落了出来。

落下了台阶, 一颗颗散落在四面八方。

大皇子听见动静打开门, 便看着宣采薇踉踉跄跄到处捡红豆的样子。

大皇子惊愣,显然他没想到, 刚刚那番对话竟是被宣采薇听了去。

宣采薇听见开门的声音, 捡起红豆的手一顿。

快速回了头, 小心护着手里的红豆, 眼里却带着一丝卑微的希望。

走到了大皇子跟前,宣采薇咬了咬下唇,本就发白的下唇,硬生生被她咬出了血色。

宣采薇眉目泫然, 捧着红豆的手,发颤的紧。

大皇子见状, 知道宣采薇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好似不只是因为秦隐的事,而且……

大皇子余光微微瞥了一下周遭空无一人的屋顶,眉心沉了沉。

“宣三小姐,你怎么来了?”

“你膝盖是怎么弄伤的?”

“来人, 快带宣三小姐下去上药。”

宣采薇却不管不顾,拦下了大皇子的动作,只道。

“长…安,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声音有拼命压抑地发颤,大皇子能明显感觉出来宣采薇的害怕和恐惧。

大皇子顿了顿,面上划过几分犹豫,余光却在注意四周动静。

而先前跟大皇子对话的人,是一个传消息的下人。

他似是没看出来宣采薇的不对劲,快速上前一步,抢过话头道。

“宣三小姐节哀,淮…淮安郡王确实是去了。”

……

之后,似乎还有一些话,下人说的,长安说的。

宣采薇不知道,不清楚,她在听到淮安郡王去了的消息后,整个人便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再听不得旁人一点声音。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院门。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但唯一坚定地是她手上捧着的红豆,一颗不少,一颗也不能少。

宣采薇从院子出来后,她身后尾随的势力又多了一波。

一拨是担心,一拨却是等待命令,是痛下杀手,抑或是再给宣采薇更多打击。

这背后跟着宣采薇当中,又有一人悄悄落了队,然后趁着大家未有察觉之时,默默有了动作。

然后才跟上了大部队。

谁也不知道宣采薇要去哪儿,就连宣采薇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当宣采薇晃晃悠悠出现在一处地方时,身后跟着宣采薇的两拨人,均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知宣采薇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若是有意,此地又对宣采薇有什么意义呢?

宣采薇不是依着记忆在走,似乎只是凭借身体的本能在认路,好似当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之时,身体会指引着她去一个她该去的地方。

也是她心里认为安全的地方。

直到宣采薇到了这个地方,她依旧没有回神,呆呆地坐在屋子外面的石桌上,手里捧着数十颗红豆,眼神看向白茫茫一片的崖边。

身后跟着宣采薇的众人眸色更为不解,他们均是对宣采薇的过往有所了解。

知道此地,宣采薇就来过一次。

便是上回宣采薇的老师,天下第一国手,承启先生带着宣采薇和宣采薇的大师兄一起来的地方。

是承启先生的一位故人居住过的茅草屋。

十分平常普通的一个地方。

但不寻常的是,此地就他们了解跟宣采薇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

而且,宣采薇来此地之后,什么事都没做,就只是捧着一堆红豆,坐在那发呆。

说是发呆,不如说宣采薇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总之,宣采薇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对劲,跟魔怔了一样。

身后跟着宣采薇的有一拨势力,确实属于月叔叔势力之下,武功与秦隐的暗探实力持平,所以双方都没有发现对方。

但他们虽然没发现,可也知道,这暗地里定然有保护宣采薇的势力存在,只不过打起来,他们也不怕就是了。

眼下,这拨追踪宣采薇的探子们,其实分割了两派,一派是觉得宣采薇眼下这样根本不成什么气候,身败名裂,名声被京师众人踩在了脚下,谁都吐她一口口水不说,她不过一介女流,究竟根本,也就是同宣府的四小姐有嫌隙,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探子,自然不想将时间全都浪费在跟踪监督宣采薇身上。

这群探子知道月叔叔想做什么,跟踪监督宣采薇在他们看来一点用没有,不如直接杀了。

另外一派,则是想着再给宣采薇打击,倒不是他们仁慈,说起来,他们这一派探子,比主张杀宣采薇的探子还要来得狠毒。

因为他们更享受将宣采薇的希望碾碎碾碎碾碎到绝望麻木的过程。

想想,那般容颜露出那样的神色,定然是好看的。

不过,不论这两派探子如何想,眼下都得等自家那位主子发号施令,也就是等传消息的探子归来,看看下一步该如何做。

宣静姝也好奇,月叔叔接下来想要怎么做。

宣静姝看着在她闺房内,气定神闲品茗的月叔叔,问道。

“月叔叔,接下来是要怎么对付宣采薇?”

“是收集她更多的不堪往事吗?”

月叔叔摇摇头道。

“她的不堪往事,倒是没有了。”

宣静姝无所谓。

“没有可以捏造,反正她如今身败名裂,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这些消息,旁人才不管是不是真的,只不过是想多点饭后的谈资罢了。”

先前月叔叔已经告诉宣静姝,宣采薇的身世,他已经着手找人散布了,不出两日,整个京师都会知道宣采薇是一个低贱的强.奸犯的女儿,根本不是什么镇国公府的嫡女。

月叔叔闻言,倒是难得抬了抬眼皮,看向宣静姝,给予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你能提出这样的建议,月叔叔很欣慰。”

宣静姝一喜。

“那我们就这么做吗?”

月叔叔却是摇了摇头。

“舆论压迫,到底不过是小打小闹,真要动其根本,还是来硬的。”

宣静姝眨巴下眼。

“月叔叔,什么意思?”

月叔叔却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扯起一个无害的笑容道。

“不若,我把宣采薇抓起来,送你玩怎么样?”

宣静姝挑了挑眉,明白过来意思,面色顿时狂喜,忙点点头。

“谢谢月叔叔。”

话音一落,宣静姝眼里的狠毒和恨意,终是全然泄了出来。

届时如若宣采薇真落在她手上,宣静姝变着花样折磨她不说,最最重要的是……

宣静姝看着自己小腹,磨了磨牙。

最重要的是,她要让宣采薇体会跟她一样的痛苦。

不…不是一样,是更甚!

***

月叔叔吩咐手下,将他的意思传了过去,把宣采薇带回来,月叔叔还附赠了一句,留口气就行。

意思很明显,这群探子想对宣采薇做什么都行。

便是砍手砍脚,碎了琵琶骨,穿透蝴蝶骨,或是看上了宣采薇的美色,想风流一度,皆是可行。

只要给她留口气带回来就行。

不得不说,在歹毒凶残方面,月叔叔比宣静姝更甚,他想到了宣静姝想到的招数,更想到了宣静姝没想到的招数。

月叔叔没想过自己的探子带不回宣采薇。

他自打盯上宣采薇,早已对她的情况了解的十分清楚。

包括,宣采薇喜欢的人——

秦隐。

他可是眼睁睁看着秦隐死去的人。

毕竟也是他亲手设下的陷阱。

不过就是有些可惜,秦隐倒是个不错的人才,他亦给了秦隐活路。

只是秦隐不选,他亦不是强人所难之辈。

既然不想活,那就送他去死吧。

思及此,月叔叔嘴角诞开一丝恣睢的笑容。

但这一次,月叔叔终究没有算无遗策。

***

保护宣采薇的那一拨势力,此时正蹲在某座山头,眼神一刻不离宣采薇,可他们没注意,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接近着他们。

这回带队的香素。

她看着不远处坐在石桌边上,宣采薇的背影,香素整个心都快揪在一块。

不同于其他人只是单纯受命保护宣采薇。

香素跟宣采薇到底有主仆情谊,而且宣采薇对她极好,香素在心里早就将宣采薇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主子。

如果不是担忧其他势力发现她们,香素早就想冲下去,好好护着宣采薇,宽慰她一番。

就在香素焦急煎熬之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香素愣怔的时间都没有,先是把刀举了起来。

眉眼顿时一利。

心里却惊恐万分。

来人功力极其深厚,如若不是他刚刚拍了她一下,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就在她身边。

然而当香素看清那人面容时,表情却多了几分错愕。

几息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六爻门掌门?”

长梧仙师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没有因为香素冲着她挥刀动怒,而是笑了笑道。

“不知该称呼你为香素姑娘,还是灰丙姑娘?”

闻言,香素收起了惊愕,眉眼更是一紧,刀也没有放下。

“掌门这是什么话,我听不懂。”

虽然香素不知自己是哪里败露了身份,但眼前这位六爻门掌门,是敌是友,尚且不知,即使知道自己不敌,她也要护住宣采薇。

香素这番举动,倒是没让六爻门掌门生气,反倒是赞许地点点头,继续摸了摸胡须。

只不过,摸着摸着,六爻门掌门就从胡须底下,掏出了一块令牌模样的牌子。

见着六爻门掌门手里的令牌,香素先是一惊,其后包括香素连同她身后的所有探子,皆是瞬间跪地。

六爻门掌门笑了笑道。

“不必如此多礼,先随老夫去一个地方吧。”

香素:“那采薇姑娘……”

六爻门掌门意味深长:“另有人保护。”

香素闻言,眸色愣怔,但很快却是恍然,猛地抬眼,神色很是激动。

“主……”

六爻门掌门却冲着香素比了一根手指头放在嘴边,示意香素不要张扬。

而香素等人跟着六爻门掌门去向了另外一个隐蔽的崎岖地方。

在那里,同样有一群黑衣打扮之人。

只不过,他们的境遇可不算太好,全都被人放倒,此时,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六爻门掌门将香素带到这里后,留下了一句。

“这些人便交给你们处理了。”

香素知道,这应该就是另外一波势力的探子,香素刚想将这群人捆上,好一会带回去询问幕后主使。

就见刚刚没走两步的六爻门掌门忽然调转了头,手里拎着一个昏死过去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上的衣服花纹同香素捆的那些所差无二。

六爻门掌门声音带笑道。

“路上又碰到一个,顺手送你们了。”

说完话,六爻门掌门便将手里的黑衣人,往香素这头一丢。

其后,六爻门掌门便不知了去向。

但在六爻门掌门走后,香素控制住这群黑衣人后,宣采薇周围却再没了监视之人。

由此,一道身影缓缓从树林中飘然跃下。

看着不远处的宣采薇,他手心全然攒紧,仔细看,掌心落下了几道血痕,一第一滴血似红梅点墨,染在了他衣摆下的仙鹤图上。

那道身影,快速向宣采薇靠近。

他没隐藏自己的踪影或是脚步的声音,只要宣采薇有耳朵,她定然能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可是宣采薇却没有回头,仿若根本没有察觉,眼神停留在不远处白茫茫的崖边,也不知在看什么,但就是胶着在上面。

一阵风过,吹动了什么。

宣采薇忽地起身,然后快速朝着崖边走去。

身后本是一直在小心观察着宣采薇的那道身影,眉眼一诧,快速上前,大手揽过宣采薇的腰肢。

“采薇,莫做傻事。”

声音很熟悉,宣采薇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她看到环着自己的腰肢的手,袖口的鹤纹图案,更是熟悉清晰。

一丝一丝,似乎为宣采薇找回了些许清明。

宣采薇嗓子似许久没喝水,干燥的发紧,她张了张嘴,声音已然哑的不行。

但还是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

“元无仙师。”

身后人答道。

“是我。”

其后,身后人快速将宣采薇掰了过来,转过了身子。

宣采薇看到了熟悉的金纹面具,布满了繁复的符咒,宣采薇看不懂。

但这是元无仙师的标志。

曾经,在她穿来穿去,穿成各种物件,或是停留在秦隐的画里之时,能给她安心的人,是眼前的元无仙师。

她一直想要去找他,想要回家。

可如今…她没有家了。

元无仙师…也不再是能带给她安心的人。

能带给她安心的人,能给她家的人…是……

宣采薇脑海里闪过一道高大俊美的身影。

初见时,便被惊艳的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将会同他交织在一起。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忽然失去他。

可…怎么会失去?!

不…她没有失去!

宣采薇抖了抖嘴唇,面色发白的更厉害,眸色中涌现出她自己根本不愿意追忆的痛苦回忆。

她拼命地压下压下,只要压下,只要她不去回忆,这件事就不是真的。

宣采薇自我欺骗着,眼神落在了自己手里捧着的红豆上。

然后忽地抬眸,看向跟前元无仙师,宣采薇唇角扯起一丝惨淡的笑容。

“元无仙师,你有带玉瓶吗?”

“我给秦隐准备的相思红豆瓶碎了,他回来我没法给他,你借我一个好吗?我想拿来装红豆。”

眼前人闻言,眸色一滞,看向宣采薇的目光似乎比宣采薇还难受。

其后,眼前人看了一眼宣采薇捧着红豆的手,面具下的薄唇微微抿了抿。

下一刻,他坚定地覆盖住了宣采薇的手背,肌肤相亲,让宣采薇下意识颤了手,好不容易护住的红豆,再次散落一地。

而面具下的俊容,也在握住宣采薇手的一瞬,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情。

宣采薇猛地推开元无仙师的手,忙蹲下来捡红豆。

难得,宣采薇动了真怒。

“元无仙师,我当你是好友,却料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趁人之危之辈。”

“秦隐他还活着呢,你要再这样,我就告诉秦隐。”

“秦隐…他还活着。”

本是为了撂下狠话,阻挡元无仙师亲近的宣采薇,却是自己触动了自欺欺人的开关。

此时的她,抖着手捡起一颗红豆,思绪却向开了闸一样,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起先前院子里听到的话。

宣采薇没有办法,只能一遍遍用干裂的唇重复道。

“秦隐…还活着。”

“他…还活着。”

“他没死。”

……

跟前的元无仙师身形微颤,脚步似有些虚浮,但他还勉力自己一定要站住。

他看向蹲在地上一遍遍不断重复的宣采薇,他很想她,话语带出了思念。

“采薇……”

宣采薇刚想再骂一句“还请元无仙师自重”,身形却忽地一愣,耳边似过了电。

这个声音是熟悉的,却不是因为元无仙师才熟悉。

宣采薇看着自己掌心的红豆,很明显不可置信,她瞪大了双眼,猛地抬头,看向已然蹲下身来元无仙师。

这一回,宣采薇整个人都在发颤。

“你…你究竟是谁?!”

跟前的元无仙师没回话,但很执拗地握住了宣采薇捡红豆的手。

宣采薇条件反射想抗拒,可因为刚刚那道熟悉的身影,让宣采薇往回收的动作略微迟疑。

也就是这一分迟疑,元无仙师就着宣采薇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具。

此时,宣采薇眼前之人,微凉的掌心贴着宣采薇的手背,即使是微凉,却莫名让宣采薇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下一刻,眼前人道。

“我是谁,你自己来揭晓。”

话音一落,眼前人松开了宣采薇的手,而宣采薇的手,停在了元无仙师的面具上。

她一用力,就能揭下。

宣采薇不想再等,也不想再去猜测,她手心放在面具上,想快速地掀开。

可…经历了太多希望落空的她,害怕了。

就像是忽然失去了勇气。

宣采薇不知该如何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承受住一次希望落空的打击。

更也许,这是旁人的陷阱,想让她再次受创,最后疯魔。

她真的好怕,胆怯到连揭开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见宣采薇迟迟不掀开面具,眼前人伸手,握紧了宣采薇的另一只手。

不知为何,虽然宣采薇是被握着,但他觉得似乎眼前人抖的更厉害。

眼前人道。

“不用怕,有我在。”

似是话语一落,宣采薇心神一凛,放在面具上的手,快速一掀。

一张她朝思暮想的容颜出现在宣采薇跟前。

宣采薇手里的面具应声而落。

整个人僵在原地,只能这样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秦隐,说不出话来。

宣采薇手放在离秦隐面容有些距离的地方,她下意识弯了弯手指,似是想去抚摸秦隐的容颜,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宣采薇来回了好几下,这手到底没放上去。

秦隐余光早就瞥见宣采薇的动作,秦隐迅速抬手,按住了宣采薇的手背,让宣采薇的手心落在他的脸上。

不论是手心还是脸颊皆带着几分冰冷,

可在接触的一瞬间,两人的心都热了。

宣采薇的情绪,也终于在触到秦隐的瞬间,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宣采薇下唇抖了抖,环过秦隐的腰,头靠在了秦隐怀里。

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像决堤般,一颗一颗全落在了秦隐的身前,泪湿一片,嚎啕大哭起来。

秦隐没说话,压着肌肤接触的痛苦,任由宣采薇额头贴着他的脖颈。

他知道此时的宣采薇需要宣泄和支撑,而他是她唯一能宣泄之人,也是唯一能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的人。

现在想想,秦隐比宣采薇还后怕。

如果他再晚一点点得到消息,真不知宣采薇会干出什么事。

想到自己可能差一点点就要失去宣采薇,秦隐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人面前,将那人千刀万剐。

但眼下最为重要的是稳定宣采薇的情绪,宽慰她,保护她,并同她解释一切。

秦隐确实受到那人的伏击,秦隐虽然隐隐有所猜测,而当真正看到那人就是他猜测的那人时,还是狠狠吃上了一惊。

因为据他探查,那人同镇国公府,同宣采薇并无仇怨。

不过,眼下既然真的是那人,兴许他应该好好查探一番这背后的恩恩怨怨。

但不论那人是谁是何身份,今日他让采薇遭遇如此大的创伤,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的。

秦隐眼里划过几分狠厉,但很快隐藏了起来,他不想让宣采薇看到他这样的一面。

其后,秦隐压着心口揪心的疼痛,抬手轻轻握住宣采薇的手,想给与她更多安心。

只是,秦隐也没想到,宣采薇遭遇如此重创,竟然哪里也没去,而是来到了点翠婆婆的故居。

秦隐抬眼环绕了一下周遭。

这里,他小时候也来过。

采薇也……

秦隐咬了咬唇,心口的揪疼再一次袭来,这一回,他本想将他同女子接触便能心口揪疼的病治好,如若治不好,秦隐便同宣采薇坦诚相待。

这是秦隐的弱点,更是他自卑的地方。

这样的他…连最基本的亲近都无法做到,他不知该如何给采薇幸福。

可让他放手…他已经试过一次了,肝肠寸断的疼痛,强过心口疼痛无数。

秦隐知道,他再也没法对宣采薇放手了。

所以,他要同宣采薇坦诚一切,将选择权交到宣采薇身上。

即使…即使宣采薇无法接受,要嫁与旁人,他亦会在暗处守护宣采薇一生平安。

今日之事,他绝不会任其有第二次发生的机会。

秦隐心口宛如千针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额尖留下,但他仍然坚定地立下了这样的誓言,也坚定地再也没有放开过宣采薇的手。

即便宣采薇的手,于现在的他而言,宛如剧毒玫瑰。

他也不会再放开了。

可秦隐料算了所有,却错漏了一个唯一的变数。

宣采薇哭得嗓子都哑了,声音比方才还哑然的厉害。

她还是抱着秦隐的姿势,眼睛哭得全然红肿。

其里虽不若方才那般空洞失魂,却也依旧没什么焦距,像是情绪宣泄后的呆滞木然。

好一会,倚在秦隐怀里的宣采薇忽然道。

“秦隐,为何你也在骗我?”

声音似空灵,带着由远及近的失望。

***

那一日,宣采薇说完那句话后,她明显能感觉秦隐身体的僵硬。

宣采薇问出这个问题,不是想求一个解释。

这件事,宣采薇知道,秦隐也知道。

所以,秦隐没有作声。

这便好似,一个人当她经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背叛欺骗后,却又发现另外一个重要的人,也在骗她。

虽然宣采薇知道秦隐或是有其缘由,但对于当时的她而言,就像一片轻飘飘的雪花压在了雪山上。

压下去,雪崩了。

她的情绪全然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执拗,是有些傻,也知道自己明明心里是惊喜秦隐死而复生的,可她的情绪扭转不过来。

她现在没法面对欺骗过她的秦隐。

所以,那一日,她没跟着秦隐回去,而是选择了自己一个人走。

散落在地上的红豆,第一次,宣采薇没捡。

红豆是她的相思,她都留给秦隐了。

她可能真的需要一个人静静了。

***

最后,宣采薇的落脚所,是承启先生在京郊的别院。

那一日,她下山后,便被承启先生堵个正着。

宣采薇本不愿跟承启先生走。

可承启先生却说了一句话。

“我收你为徒,是因为你是你自己,是因为你的棋,而不是你的身份,你大可不必如此抗拒。”

当时的宣采薇低垂了眸子,声音很轻很淡道。

“可我学棋,亦是因为母…亦是因为她。”

宣采薇记得的,她想拥有一技之长让母亲展颜,所以选择了学棋。

可承启先生却道。

“那不过只是启蒙你的原因,你可曾还记得当时你在山崖边上答应我的话,难道那不是你自己所决定的路吗?”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你母亲,在当时,你就不会答应我。”

“采薇,你仔细想想,或许当时,你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路。”

宣采薇记得,当时承启先生带她来此,是因为承启先生这位故人,也就是茅草屋真正的主人,点翠婆婆的志向——

在浪涛浊世之中,担起承前之责,寻一启世之人。

而她,正是被承启先生选择的启世之人,也是贯彻点翠婆婆志向之人。

恍惚间,宣采薇想起自己当时答应承启先生的心情。

那种澎湃,激动,前所未有的心情。

好一会,宣采薇点了头。

其后,便跟着承启先生去到了她京郊别院。

日子一晃,七日过去。

这七日,承启先生和宣采薇的大师兄薛然皆是居住在京郊别院。

承启先生虽有一座漂亮的京郊别院,可却没几个下人,尤其他跟薛然都是男子,下人也尽是仆从。

一开始承启先生和薛然担心宣采薇一个人住不惯,本想着去为她找些丫鬟,好生侍候她。

但谁料,宣采薇却摇了摇头,开始自己一个人料理起居。

虽然只是简单自己收拾屋子,给自己梳洗打扮,但也比先前金贵的贵女生活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薛然有些担心,经常去看自己这位小师妹。

却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甚至眉头舒展,似有宽慰。

好像她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让她有种莫名满足的安心感。

薛然不解,但也将这些事都报给了自家老师听。

老师听完后,表情也说不上是无奈还是赞同,似乎在两者之间,最后只淡淡凝了一句话。

“随她去吧。”

这一句,随她去,又是好几日。

宣采薇住在京郊别院的这段日子,并没有练棋,但也不是没碰棋。

别院就只有承启先生,薛然和宣采薇会下棋。

所准备的棋子也是供给三人。

但宣采薇每日都会去到洗棋子的地方,跟着下人们一起洗棋子。

一开始薛然发现的时候,当然吃惊。

饶是他是个粗汉也知道,他小师妹是个堂堂娇小姐,即使现在不是,曾经也是。

哪里能干这些粗活不说,更不能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干活。

最重要的是,小师妹没带面巾。

薛然记得以前的小师妹,便是吃饭之时要摘面巾,也得环绕周遭看有无陌生男子。

小师妹,是一个极其守礼之人。

可现在,她似乎将这些都看淡了。

这件事,薛然同样告知了承启先生,难得,承启先生也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接着,承启先生让薛然带路,似乎要亲眼所见,才肯相信。

洗棋子的地方,在别院的东南角,一个拱门之后的水池。

水池是山间活水,带着灵动的山水滋味,用来洗棋子,似乎连棋子都多了几分灵性。

承启先生被薛然带到一个拐角的地方,两人扒拉着墙角就朝着拱门里面看。

果然瞧着宣采薇卷起了袖子,用发带绑住了两边袖口,然后坐在一个矮凳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盆,盆里有一盆清水,清水下面全是小棋子,眼下宣采薇正一手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手帕,另外一只手在清水盆里捞了一下,捏着一颗白亮的小棋子。

宣采薇捏着棋子抖了抖水,有些脏水甚至落在了她的衣服上,她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在意,脸上一个表情都没有。

待小棋子稍稍干了一些后,宣采薇用手帕仔仔细细将白色小棋子擦了擦,擦到干净到不然一丝尘埃,连个指纹印都看不出来,宣采薇才规整地放在一旁摊开荷叶上。

似乎是让小棋子被阳光暴晒下。

宣采薇的动作俨然已经有些熟练。

承启先生问向一旁的薛然道。

“她干了几日?”

薛然回道:“有个三四日了。”

薛然接着道:“老师,我们要不要管管?”

薛然:“小师妹这样,很有些不对劲。”

承启先生先是点点头,其后又摇摇头。

“管肯定是要管的,但不是从你小师妹这里下手。”

薛然不解:“那从哪里?”

承启先生道:“先把其他几个下人换走,如果你小师妹嫌一个人洗棋子无聊,就去挑几个伶俐讨喜的丫鬟,送在这里跟你小师妹一起洗棋子。”

显然承启先生这话,不是不赞同小师妹洗棋子,而是不赞同小师妹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洗棋子。

这些家仆都是在府上多年的,承启先生倒是信得过,信归信,可总归不好让宣采薇一个女儿家,同这群大老爷们走太近。

薛然眉心皱了皱:“可小师妹这样不正常,跟她以前完全不一样……”

薛然还想说什么,却被承启先生打断。

“哪里不正常,你看你小师妹,你仔细看,她唇角是不是在上翘?”

薛然偏头看了一下,果然如此,他点了点头。

承启先生解释道。

“这便是说明,你小师妹现在在做一件令她开心的事。”

“可这……”

“你再品品,你小师妹自打来了这京郊别院,你可有见过她展颜?可有见过她像刚刚那样,唇角上翘?”

薛然老实地摇摇头。

承启先生道。

“你小师妹难得寻个趣味,你可别打扰了她。”

说完,承启先生便拍拍薛然的肩,示意他将刚刚他说的话安排下去。

其实,还有一段故事,薛然并不知道,是宣采薇来别院的第一天,跟承启先生有一段私下的对话。

也是因为这段对话,承启先生能理解宣采薇现在的所作所为。

宣采薇被承启先生带回别院,东西都没放下,便去找着承启先生。

“老师,您先前所说的启世之路,我应该如何做?”

“眼下,我们是不是该提上日程?”

“先前,学生多有懈怠,还请老师莫要见怪。”

宣采薇一连说了好几句话,言语中带着几分急迫,但都是在催促承启先生给她下达任务,似乎这个任务能让她找到一个前进的方向。

但承启先生却是微有沉吟,其后摇摇头道。

“不急。”

宣采薇皱了皱眉,不赞同。

“如何不急,眼下学生已然十六,不论是考棋待诏还是讲学棋道,都不是一朝一夕都完成之事,学生和老师都继承了点翠婆婆的遗志,而且,学生希望能尽快帮助点翠婆婆实现理想,也能更好地帮助现世之女子棋道。”

“多拖一日,便是多耽误一日功夫。”

宣采薇知道自己来到承启先生的别院后,先前承下的担子,便更有义务将其做好,况且她现在亦有心想去做好。

她总得忙些,才能慢慢淡忘先前那些过往。

可承启先生却另起了一个话题道。

“但采薇,你别忘了,我当时说的是你选择的是自己的路,这条路,不是点翠婆婆的,也不是我的,而是你自己的。”

宣采薇执拗。

“我现在就是在我选择的路上前进。”

承启先生摇了摇头,从一旁的棋罐里拿出一颗棋。

“现在的你,就像这颗棋。”

承启先生将棋子随意在棋盘上下了一处。

“由执棋人,随意驱使,走到何处,不是你的想法,而是执棋人的想法。”

“可我寻你来,不是想让你当一颗棋子,而是想让你当这一个执棋人。”

“所谓的任务,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问自己。”

“是否真心想承担起启世之责。”

“学生来了,自然是……”

承启先生抬手,止住了宣采薇的话头道。

“不着急回答,而且你也不是像我回答。”

承启先生指了指棋盘上,那颗静静躺着的黑色棋子,同宣采薇道。

“你该是向它回答。”

“届时如若有一日,你所行所做,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棋子,也便是你真正想明白的那一日。”

说完那句话,承启先生便挥手让宣采薇离去了。

其后,便有了洗棋子一说。

承启先生不否认,当她看到宣采薇心无旁骛地在那里洗棋子的时候,心里明显乐开了花。

他知道宣采薇是个天才,却未曾想,于棋道的悟性亦是他平生仅见。

虽有被波折污泥所困,亦没阻挡她探寻棋道的真心。

其实宣采薇所困之波折污泥,便是她自己所说的原因。

她学棋的初心——

是为了其母亲,不是为了她自己。

而她母亲又做下了那般狠事。

但凡一个内心不够强大的女子,恐怕今生都不会再碰棋。

承启先生,虽以启世之理想目标,牵动了宣采薇压在心间的情绪。

可到底,他没有解决宣采薇的初心问题。

然,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件事,终归需要宣采薇自己解开心结的。

只不过,承启先生以为宣采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和解,放下,才能将忽略初心,全心投入棋道。

却没想到,宣采薇另辟蹊径。

她,舍掉了原本的初心。

舍掉了因为其母亲,才选择学棋的初心。

但这不是因为宣采薇放弃,而是因为宣采薇决心从头再来。

从头审视围棋。

当她只是她,没有任何外因,看到围棋之时,她想执棋的初心为何?

她想找到这个答案,所以,她去到了洗棋子的地方,静静的一遍遍洗着棋子,学会与棋亲近,寻找着心中的答案。

显然,这个方法颇有成效,不然宣采薇不会嘴角上翘。

承启先生捋了捋胡子,有些高兴,相信过不了多久,宣采薇定然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然而,答复还没等到,先等到宣采薇要离开的消息。

不是当面告别,而是给承启先生留下了一个纸条。

只道有事要辞别几日。

虽伟说是何事,但宣采薇字迹极为潦草,显然是匆匆之下写上的。

承启先生原本以为,宣采薇莫不是被歹人抓住了,但很快又看见宣采薇身边的那个叫香素的丫鬟来报,说宣采薇一切安全,让承启先生切莫担心。

眼下,宣采薇正被人带着前往某座山头,看着那人越过熟悉的山门,宣采薇抿了抿唇,表情不甚开心,但攒紧的掌心,又出卖了宣采薇的担心。

这些时日,宣采薇在承启先生的别院洗棋子,一方面是为了寻找对围棋的初心,另外一方面却也是修身养性,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身世,已成定局,她的母亲,确实厌恶她至极,虽至如今,每每想起,依旧让她揪心难耐,但她却在每日洗棋子之时,渐渐舒缓了内心。

事情无法改变,她能做的便是学会接受。

而宣采薇知道,真正让她能够舒缓内心的原因,并不只是洗棋子。

而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能让她毫无顾忌,在他跟前肆意哭泣的人。

而现在,她便是要去见那个人。

带着她的六爻门掌门,也是长梧仙师小心观察了下宣采薇的表情,没有经过男女□□的他,不太明白这一对儿小情侣怎么坦诚之后,反而还闹起别扭来了。

长梧仙师问秦隐,秦隐是个闷葫芦,锯不开嘴。

所以,他只得转道过来揪着宣采薇。

宣采薇眉心下沉。

“秦隐…受了什么伤?”

长梧仙师同她说,秦隐本是身体有重伤,上回跟宣采薇见面后,更是引动,现在重病在床,昏迷多日,想让宣采薇过去看看他,看看是否通过同秦隐说话,刺激一下他醒来。

长梧仙师原本还以为要编圆一点,哪知宣采薇一听秦隐受伤,根本不用他后面长篇大论,就乖乖跟着长梧仙师走了。

长梧仙师想起秦隐郁郁不得志的模样,有心当这个破局之人。

他想了想道。

“这事,本来该是让秦隐同你说的,但眼下他无法开口,也只能由为师代劳了。”

“先前,你可是听见秦隐去了的消息?”

再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宣采薇依旧心间发颤,不敢回想自己当时的惊惧恐慌。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也是因为如此,宣采薇以为秦隐是为了谋划大业,故意没告诉她真相。

先有欺骗,再有隐瞒,当时备受打击的宣采薇,很难拧转心里那股难受别扭劲儿。

耳边,长梧仙师的声音继续道。

“事实上,秦隐确实差点死了。”

“嗤嗤,当时心口再多偏离一寸,定然是神仙都救不回了,后尾还坠崖……”

宣采薇神色一愣,其后大变。

“什么?!”

长梧仙师故意道。

“这些,秦隐没同你说吗?”

宣采薇慌了慌神,一骨碌都交代了全。

“当时我太过生气,秦隐了解我,知道我心里别着劲儿什么都听不进去,想来,这也是他当时没说的原因。”

宣采薇也算了解秦隐,她有几句话没说,估计秦隐当时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博得宣采薇的同情,让宣采薇得以软了态度,同他和好,而是坚持认为自己错,但一时又没找到弥补的方法,只得沉默哑然。

有些笨,更比她还执拗。

宣采薇心里又气又急,气秦隐是个傻子,更气自己是个傻子,眼下更是越发担心秦隐的伤势。

接着,宣采薇便从长梧仙师嘴里还原了部分真相。

秦隐归京之时,确实被设下了埋伏,但同样亦是诱敌之计,秦隐想以自身逼迫那位“月叔叔”现身。

就如同月叔叔知道了宣采薇喜欢秦隐,秦隐也通过蛛丝马迹,大致猜出了月叔叔的身份。

同样,因为某些原因,他知道月叔叔一定会知道他,更会找上他。

假死坠崖,皆在秦隐的计划内,只为了让月叔叔放松警惕,让他盘算全然落空,但秦隐没想瞒着宣采薇,本想归京之时,便立马告知宣采薇。

但他晚了一步,没想到月叔叔竟然提前推动揭露了宣采薇的身世。

在他还未归京之时,此事便已铺展开来。

大皇子那边不知秦隐变动,亦不知宣采薇情况,而且他所在的地方,也被月叔叔的人全盘监控,为了大计,大皇子假装意外秦隐死亡之事。

却没想到竟那般巧,被宣采薇听了去,当时大皇子还在犹豫之时,有个下人先行说出口,让宣采薇确定了秦隐的死亡。

事后经过调查,这个下人早已被月叔叔买通。

当然这个下人的下场,亦只有阎罗殿等着他。

之后,秦隐接到香素密报才赶到了宣采薇身边。

其实香素也不知秦隐究竟什么情况,她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按照以往他们的传信方式,给秦隐通报。

幸而秦隐不是真死了,幸而他及时收到了香素的密报。

其后,他便火速赶往了当年点翠婆婆的故居。

也就有了先前同宣采薇坦诚相待的那一幕。

宣采薇听完全程,更没法说秦隐一句不好,不管元无的事如何,这件事上,秦隐处处以她为先,宣采薇不知秦隐谋划的大计究竟是什么,但如果大计同月叔叔扯在一起,秦隐竟然也选择以身试险,将月叔叔引出,这一招走得极其危险,明显就是打草惊蛇。

但也只能这样,才能真正确定月叔叔的身份。

秦隐走这一步,是为了她。

而她当时,或许让秦隐难过了。

宣采薇自责,连忙问道。

“那秦隐的伤势,如何了?”

长梧仙师倒是淡定。

“既然偏离心口,自然不是生死之伤,好好将养便是。”

“只可惜某人根本不听我的话,快马赶回京都,气血翻涌不说,更……”

说到这,长梧仙师止住了话头,微微瞥了一旁的宣采薇一眼。

宣采薇不解,忙道。

“更怎么了?”

长梧仙师顿了顿,此时,两人已经走到六爻门的掌门院内的一处屋子。

长梧仙师说,秦隐就躺在屋子里。

昏黄的灯光落在宣采薇的面容上,汇成担心焦急。

她在等待这长梧仙师给她回答。

长梧仙师微微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秦隐,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为师对不住你了。

其后,才是看向宣采薇,表情第一回正经异常。

长梧仙师缓缓道。

“事实上,秦隐有疾。”

宣采薇愣。

“什么疾病?”

她同秦隐相处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他身体有何不适之处。

便是先前穿画亦没。

长梧仙师叹了口气,沉了沉声道。

“秦隐他碰不得女人。”

……

宣采薇惊诧,明显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

长梧仙师又道。

“秦隐一碰女人肌肤,他便会心绞痛,严重可致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  四更合一,万字大更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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