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汽车中,在黑暗的房间中,躺在妻儿身旁时,田中昂作都一直在思考。

昂作也明白,如果没有尸体的话,杀人罪就不成立。既然这样的话,无论如何,只有把尸体处理掉,这一个办法了。

可是,要弄到哪哈儿去呢?……要怎么弄哟?……

可这么一想,感觉自己还是非常幸运的。惠美到目前为止,除自己以外,没有亲密的男人,同性朋友也没有。她的朋友只有存折。

此外,她出生在仓敷农村,和老家的父母亲,好像也没有什么联系。而且,她一直过着疑似欺诈的生活,长久以来,都隐身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之中。

也就是说,即使她突然消失了,和一般人相比,被人发现的危险性相当小。感觉可疑,递交搜索申请,或亲自寻找她下落的人,基本不存在。

一年多来,昂作每天和她见面,这点他看得非常清楚。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现在工作的这家店。不过,不打任何招呼,擅自辞掉工作的陪酒女郎,也是多得很吧。

而且,惠美很羞于说,田中昂作是自己的经济后援人,没有对任何朋友泄漏他的存在。这一点,对他是非常有利的,昂作这一方,他没有一天不想,向谁吹嘘惠美是自己的女人,可结果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根本没有朋友。

此外,这次,他并不是像一般泡妞那样,喜欢惠美,就常常去那家P店,讨她欢心。所以,也不用担心P店的人,会把惠美的失踪,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如果说有所顾虑的话,那就是自己为调查惠美老家的地址,而去拜访的上板桥的斋藤、神户的海运公司、以及获洼的药店老板。但只要他们不知道“大多福”的惠美和P店的留美是同一个人,就应该不用担心。

这样的话,只要把惠美的尸体,巧妙地掩藏起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发现。惠美只是单纯失踪而已。

想不到有这么多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剩下的就是处理尸体了。怎么办?

挖个洞埋了,或者放入水泥中,扔进大海……如果可以这样的话,倒是不错。

可是,无论哪种方法,昂作都觉得,自己无力胜任。那么烧了?可没有地方烧,而且烧完后,还必须处理灰烬等。

此时,昂作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每天都在生产橡皮艇。橡皮艇的话,公司里要多少有多少。

用橡皮艇出海,把尸体扔进大海。怎么样呢?……

但是一说到大海,立刻就想到江岛、镰仓、叶山、千叶等,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紧挨着人家。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远离人烟的地方。而且大海的话,肯定风大浪高。一想到自己一个人,要在漆黑的大海上划行,昂作还是感到恐怖,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终于想到好办法了。多摩湖。前些天,他带孩子们去联合国教科文村玩,回来时从多摩湖旁经过。那附近没有人家,而且,可以很容易地下到水边。湖畔比道路低很多,还长着一片高高的野草和细竹。非常适合那种作业。

好的,就是多摩湖。昂作决定了。幸好有车。明天晚上,把惠美运到多摩湖,用橡皮艇划到湖中央,挂上重物,把她沉人湖底。这样的话,绝对不可能再浮上来。是不会被发现的。

第二天不是休息日,所以最理想的,就是在惠美上班时间之前,到她的公寓,把她的尸体搬出来,放在车上。那样做,应该不会引起任何骚动。

可是,昂作还是没有下定决心那么干。那时还是傍晚时分吧,公寓周围来往的行人也会很多。搬运尸体时,很有可能会被人看见。

他决定等到深夜。希望P店的人,对惠美的擅自缺勤,不会太过在意。但愿只是打几通电话而已。

深夜再行动的话,就有相当充裕的时间来准备。因为昂作在生产橡皮艇的公司工作,橡皮艇,从大型到小型,可以随意挑选。而且,还有把汽车上的点火器,作为电源的电动泵橡皮艇。

此外,捆行李用的细绳和打包用的纸等,产品的性质决定其都具备耐水性。这也是很幸运的。即使挂上重物沉入水中,如果绳缆在水中锈蚀的话,尸体还是会浮上水面的。关于包裹尸体的材质,可以说也是这样。幸运的是,这种材料,田中昂作都可以很轻易地弄到手,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沉尸体的重物公司倒是没有。这个只有在当地,或者惠美的公寓寻找。

万事准备妥当。深夜一点多,昂作来到三田的公寓。之所以等到一点,是因为深夜零点,路上还会有行人来来往往,公寓里也有人进进出出。这一点,通过与惠美一年多的交往,昂作已经充分知晓了。

昂作把自己的车子,紧挨着紧急通道停下,悄悄地爬到四楼。随身带来的包里,装着具有耐水性的绳缆和布。

上到四楼,昂作躲在柱子背后,谨慎地观察着动静。惠美的四〇七室门前,一切正常,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走廊里空无一人。昂作蹑手摄脚地走了出来。

他一直带着惠美房间的钥匙。打开门,闪身而人,像往常一样,依旧可以闻见她房间的香味,丝毫闻不到尸臭什么的。

昂作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锁上……

当然不能打开天花板上的大灯。昂作进入日式房间,关上门,把桌上的小荧光台灯打开了。这样的话,外面应该看不见亮光。

和昨晚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他慢慢地打开壁橱的拉门,心里还是感觉恐怖异常。

松了一口气。惠美还在那儿。赤裸的身体冰冷冰冷,肌肉已经开始僵硬了。确认完毕后,昂作在榻榻米上,铺上几层防水布,然后把惠美抱下来,放在上面。就在那时。刺耳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昂作吓得差点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电话铃执著地响个不停,响了二十多下,终于停住了。

田中昂作吓得一脖子汗,赶紧匆匆忙忙地开始捆扎。包上双层防水布,再用绳子绑得结结实实。然后,再包上双层防水布,再一次仔仔细细地绑上绳子。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昂作以前也做过打包的工作,所以干起这些来,他并不生琉。他心想:这样的话,应该不会轻易地散开。

接着,找出她旅行用的包,把西装、衬衣、首饰和化妆用具等,旅行会带的东西,一件一件装进包里。他要制造出一个惠美自己失踪的假象。但是这时,为了慎重起见,他格外小心地,避免拿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接下来,寻找存折。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不知藏在哪里了。

昂作小心地从猫眼往外看,确认走廊上没有人后,把惠美扛在左肩,右手拎着旅行袋,出了门。他悄无声息地埋头下楼。双腿又开始颤抖,内心充满了恐惧,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幸好没有人。打开汽车的后备箱。可是,惠美的身体已经僵硬,竞然塞不进去。他使劲用力,想把她的身体掰弯,可是太难了。

只好匆匆忙忙地塞进后排座了。这样,从车窗外完全看得见。

“如果遇见警察盘问的话……”一想到这里,昂作吓得直起鸡皮疙瘩。

没办法,昂作只好把旅行袋,放进后备箱出发了。他想尽量快一些,走首都高速公路到高井户,然后走青梅街道。踩油门的右脚,哆哆嗦嗦地不停颤抖。即使没事,昂作也是个胆小鬼。

突然,车头灯光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头盔和条纹荧光背心,红色细长的手电筒冲他摇晃着,示意他靠左停车。

盘査!……偏偏在这个时候!

完了!一切都完了!……田中昂作浑身哆嗦得更加厉害,像孩子一样哭了。他想:自己已经被判死刑了。

他停住车,趴在方向盘上。等着警察窥视车内,然后怀疑地盘问他。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警察来。昂作抬起头,看见那个白色的头盔,依旧站在数米前。

啊,昂作失声叫道。不是警察盘查,是施工!戴头盔的男人是警卫人员。

昂作彻彻底底地放心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一会儿,那个男人挥动红色指示灯,示意他可以走了。因为对面有车来,所以让昂作停车避让。

到达多摩湖一看,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居家的灯光呀、汽车的车灯呀,什么都看不见。晚风从林间穿过,山白竹的叶子随风摇摆,发出“沙啦啦”的声音。

昂作把左车轮稍稍驶进杂草丛中,熄火下车。

太幸运了,脚旁正好有一大块水泥块。

而且,水泥块里还露出一截生锈的铁棒,铁棒一头,仿佛伞把似的弯曲着。

昂作蹲下,抱起尸体。感觉好像有妻子那么重。正合适。仿佛在说把我当做重物用吧。昂作想就用它了。

用电动泵给私自从公司拿来的橡皮艇打气,然后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惠美的尸体,从后排座拽出来,抱着来到水边。

把橡皮艇放入湖中,艇中放上包裹好的尸体。接着,放入旅行袋和刚才的那个水泥块,尸体和旅行袋,都结结实实地绑在水泥块中,露出的一截铁榉上。

一轮细细的新月,高高地悬挂在夜空。借着月色,一切干起来都挺简单。昂作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四点了。动作必须快一点。五月天,很早就亮了。

可是,转念一想没关系。已经来到这儿,就等于事情已经办妥。现在已经成功了。自己还害怕得要死,真是愚蠢至极。

把艇拉过来准备上去时,就在手碰到艇边的那一刹那。昂作感觉,大脑受到了强烈刺潋,久久地呆立不动。

桨!……忘了拿桨了!……

身体软绵绵的,不由得当场就要瘫倒在地。这是多大的一个失误啊!……竟然把桨给忘了!……

昂作呆呆地站着,精神恍惚地张着嘴,茫然若失。什么办法,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吗?或者明天再来一次?

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尸体已经僵硬了,无法放入后备箱。如果就把尸体放在后排座上,怎么可能在停车场停一天,直到明天夜晚呢?

而且,橡皮艇也不能不暂时还给公司。把气放掉,把橡皮艇还给公司,明天夜里,再拿出来,想到要这么麻烦,昂作都要晕过去了。何况,刚才来的途中,怀疑遭到警察盘问。

太恐怖了,不要再来一次,就在今晚结束一切。下定决心后,昂作乘上橡皮艇,开始拼命地用手划水。

“这是什么事嘛!这是什么事嘛!……”昂作一边用手划水一边不停地咒骂自己的粗心大意。无论怎么用力划,橡皮艇还是没有像期待的那样前进。昂作都要哭了。虽说这儿人烟稀少,可还是很担心,发出太大的水声。

还以为划出去很远,可一看岸就在旁边。不行,这样下去的话,天就要亮了!这附近,大概会有很多人晨练吧。如果被他们看见,就完蛋了。

昂作认定自己无论如何,也划不到湖中央去。总之,尸体不浮上来就行了。并不是非得要到湖中央。这儿也足够深了。

包裹好的尸体和旅行袋,牢牢地绑在沉重的水泥块上。昂作确认后,抱起来。把它们沉人了湖中。

随着“咕咚咕咚”的水声,萩尾惠美,不,福住宪子,和旅行袋一同,沉入了黑暗的湖底。这应该是一次永无止境的、永远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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