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随军旅,满目干戈飞血雨。船海崇明城去,斩获知几许!

天子闻捷嘉予,赏功罚罪溥。佞臣相对愁无语,身首皆异处。

右调《归国遥》

且说夷目妙美和辛五郎,听陈东等相引,复行残破杭州,又破了苏州、常州,并各郡县地方,杀败了赵文华、破了镇江。

见文华统数万兵卒,退守扬州,无一军一将,敢与他作对,把中国人视同无物,因此攻打江宁省城。打算着得了此处,其子女、金帛必多于别郡县百倍。攻了月余,攻打不破。夷目妙美恼了,将各路诸贼尽数调来,在他看着,至多不过用二天功夫,再无不破之理。亏得陆凤仪遍帖示谕,详言城破之害,并倭贼杀戮之惨,凡现任大小官员,并城内绅衿以彼商贾士庶,无分贵贱,俱要一体保护,自全性命,并非全为国家仓库城池打算。

藩王府中,亦尽出丁壮相助,人人皆存死守之心。缘此倭贼虽众,竟不能得手,陈东、汪直也防备有救兵来,时时差人打探,见赵文华拥大兵死守扬州,知道他是神魂吓坏之人,总有百万人众,量着他也不敢再来。又见朝廷不发兵救应,他两个也就心胆大了,隔数天才差人打探一次。

那日,正与夷目妙美、辛五郎商破城之法,贼党报道:“中国有兵从江中来,此时已上岸了。”夷目妙美道:“约有多少人马?”贼党道:“远望也不过二万来人。”陈东道:“怎么来得这样快?想是连夜走的。”辛五郎道:“恐怕还是扬州人马,赵文华遣来救应。”夷目妙美道:“管他是那个差来的,着众头目分兵一半围城,使城中不能救应;我带一去迎敌,必须杀他个尽绝才好。”徐海道:“说得是!我们大家去来。”

于是传下令去,众贼分了一半,跟夷目妙美迎来。林岱上了岸,骑马率兵遥望贼众,不下五六万人,却没队伍,一个个手执利刃,喊天震地,直奔我军。林岱顾众将大叫道:“我们止一万余人,他到有五六万人;若容他与我兵杀在一处,未免军士心内各存多寡之见。你们看:众贼中间有一杆红旗,甚是长大,与贼众别的旗号大不相同。我想贼首必在此旗下。你们可将人马排开,列阵莫动;待他临近,我先入贼中,斩其主帅,倒他那枝大旗。贼帅被杀,余贼自胆落矣!”

少刻,贼大众齐至,势如山岳般压来。林岱高叫道:“有胆力的汉子,先随本镇立功去来!”语未毕,有百十余兵丁,还有三四个将备,暴雷也似的一声答应,各飞马随林岱冲去,步兵在后跟随。只见林岱当先提戟直入贼阵,百余人随后跟来。

马头到处,贼众如婆开浪裂一般,颠颠倒倒,往两边乱闪。夷目妙美正在大旗下,同汪直、徐海并众头领催军迎敌。猛见众党类纷纷退躲,心下大怒。忽见一金甲大汉,跨马舞戟,后面有百十人马相随,急同风火,瞬息间已到了面前。夷目妙美大为惊骇,正欲上前,林岱的戟已到身边,急忙用刀隔架,无如林岱力大戟重,那里隔架的过!响一声,已透心窝,倒撞在地。

徐海率众贼举刀乱砍,被林岱用戟一搅,打倒十二三个。百余将士齐上,早将徐海、汪直杀死。那枝大旗,便丢在了地下。

众贼不见了大旗,又望见中军摇动,俱知主将有失,心上都慌乱起来。我军看见大旗一倒,知是林岱成功,一个个勇气百倍,大呼陷阵,无不以一当十。贼众见中国军士和猛虎一般,枪刀过处,迎刃即倒,遂各没命的乱跑。

辛五郎在城下,见党类败回,招动号旗,贼众放起炮来。

围城倭寇,俱解围赶来对敌。辛五郎率众直迎林岱,被林岱一戟刺倒。众头目拚命执仇,林岱戟刺鞭打,纷纷倒地。我军呐喊攻击,贼众胆怯,又失了主帅,一个个向江上奔逃,寻他们的船只。陆总督同众文武军民,在城上早看得明白,见一金甲大将,所到之处无不披靡。本欲开门遣兵接应,见贼势甚大,未敢迎敌;今见群贼乱奔,陆凤仪率众杀出。两处人马合击,只杀的尸横遍野,平地血流。林岱见城内人马分四面杀出,便领兵沿西北江岸追杀下来。

少刻,陆凤仪人马亦追杀而至。林岱忙差人知会,着凤仪架船,在江内追杀。凤仪向差人道:“贼船尽在江内停泊,此时追杀,使他无暇上船;少为宽纵,便皆逃去矣。你可上覆林大人,我且顾不得会面,也惜不得兵力,乐得杀一个,与江浙百姓报一个仇恨!”说罢,打马催兵,向倭寇多处追杀去了。

众贼沿江岸跑了许多路,眼睁睁看得本国船只跟随下来,要救他们,只是被官军追赶的连一线余暇没有。林岱到记得俞大猷穷寇莫追的话,只因陆凤仪不肯住手,也只得随着下来。众倭寇亡命乱奔,猛听得一声大炮,人马雁翅排开,拦住众贼去路。

众贼到此田地,各喊杀拚命战斗。

正战间,凤仪人马赶至,两下合击,前后约斩杀三万余贼众,人马践踏死的无算。林岱随后亦到,一面传令前军放众贼一条生路,一面着人留住陆总督。彼此下马相见,凤仪大喜。

林岱传令三处人马,就在此地扎营,歇息造饭。凤仪道:“着兵将歇息甚好,只怕倭贼归海,放他去了,他将来还要害人!

“林岱笑道:“旱路凡通海口处,俱有兵将埋伏;沿江水路,亦有重兵等候杀贼。文炜朱大人、镇台俞大猷,专司其事,他走到那里去?”凤仪拍手大笑道:“怪不得镇台大人着架船从江中追赶,原来水旱两路俱有埋伏,我若早知,也要爱惜兵力,不像这样追赶了。”又道:“林大人真神勇也!我在城头,从一交战时,就看见大人带百十人,匹马直入贼阵。自那杆大旗倒后,贼众即乱矣。”

正言间,众军已先将中军营盘立起,两人同入坐定。凤仪问赵、胡两人在扬州举动,并起兵来南原委。林岱将凤仪本章入都,严嵩隐匿说起,直说到他三人领兵,今日杀贼方上。陆凤仪听了,乐得拍手大笑,叫快不绝。问林岱道:“令侄系新科榜眼,我们俱知其名,但不知年纪多少?”杯岱道:“他今年二十二岁了。”凤仪大惊道:“小小年纪,敢做此天大事业,将来定是柱国名臣!我告急本章,若非令侄老先生参奏,此时还怕圣上未必知道。”又回头指着江宁说道:“这座城池,也只在早晚为贼所得了。我当年做御史时,也曾参过严嵩,几乎丢了性命。”两人话谈了半夜,甚是投机。次日,又各率领人马,追寻下去。

再说倭寇被官军杀的七断八续,又跑了五六里,见追兵渐远,一个个寻至江边,止有二十多只海船,众贼争渡,自相残杀。人多船少,通船俱皆站满,连撑船扯棚空隙俱无。众贼还扳拉不放,掌船人即以刀砍断其手臂者甚多。嚎哭之声,惊天动地。上不了船的,还在江岸奔走。即至将船开去,人多船重,又沉了几只。内中也有善水的,又扒上岸来奔命。少刻,日本船又沿江下来三四十只,将众贼前后渡去。奈天意该绝此辈,偏遇顶风,只得折樯行走。又坏了几只船,伤了多少贼众。岸上跑的贼,有未及上船者,无一不力倦神疲,腹中饥馁,沿路倒毙,或不能行动者,尽被官军斩绝,何止四五千!天一明,追兵又至,四处搜拿。即投降,亦必杀戮。皆因此辈屠毒江浙官民过甚,为天道人心两不相容也。

船内的贼众正走间,忽听得江声震撼,一声大炮,满江都是战船;火炮、火箭,雨点般乱打。倭寇中箭炮者,覆损几尽,翻在江中者,又去了数只。前后倭船,凡到文炜等候处,十丧八九。即有逃去船只,到焦山地界,又被大猷火炮连船打的粉碎。倭寇善没者,俱身带重伤,在水中也不过随波逐流,多延半刻性命而已。水路中端的未走脱一船,生全一人。各处海口,大猷俱有埋伏,斩杀逃贼亦极多。即有逃匿隐藏者,官军去后,又无船可渡,被百姓看见,那个肯饶放他,其死更苦,端的没走脱一人。倭贼的四军师,亦俱为官军所杀。文炜收功后,又分拨战船,遣将各带水军,沿江上去,巡查倭寇并船只下落;贼虽未得,到得了许多倭船。日落时,大猷架船收功回来,与文炜同到镇江。水陆诸将,各陆续报功。

至次日午,林岱同凤仪人马俱至,大家会合在一处。凤仪盛称大猷之谋,大猷亦谦退与再。凤仪又言:“林岱斩贼帅夷目妙美、辛五郎于数万强寇之中,功冠诸军;文炜尽灭丑类,使无遗种,从此江浙永无倭寇之患,皆三位大人盛德也!”文炜道:“弟等上赖圣上洪福,诸将军用命,侥幸成功,何敢当大人过奖?”又道:“倭寇虽说杀尽,穷之未尽者尚多。弟文臣不谙武事,今与众位大人相商:日本远在大洋之外,剿灭须大费经营,重耗国帑;崇明原是内地,今为倭寇来往潜聚之所,若不斩绝余党,克复国家版图,数年后,贼众定必复来。朱某欲请二位镇台大人,攻夺崇明;我与陆大人,分路搜杀逃亡贼寇,于各沿海要地,安军将永行镇守。再烦二位镇台,速发谕帖,差人止住直隶、河南人马,各回本镇。一面查点军士,一面上本奏捷,其有功将士,统俟崇明收功后,再行奏闻。未知众位大人,以为是否?”凤仪道:“朱大人分派极是!我辈俱遵议行。但奏捷本章不必公上,我定要另上一本,细表三位大人之功。”俞大猷道:“我们所率水师,今日是以逸待劳,又无伤损。既去崇明,便一日不可迟缓。查沿江所得倭船,不下二千余只,可拣大而坚固者,挑选一半,我同林大人连夜入海,想贼众还未必知道信息。”林岱道:“俞大人所见极是,理合即刻起兵。”朱文炜道:“小弟还有一拙见:沿江死亡倭寇极多,可遣人剥其衣甲,尽着我军穿戴;再于路拾其旗帜,插于船上。崇明贼众自必认为自己党类,不行防备,可率众直入,不劳而定也!二位镇台,明日午时起兵何如”“陆凤仪拍手大笑道:“此计妙不可言!我军可省无穷气力,管保一矢不发,入崇明城矣。”随请文炜发令箭,遣军士星夜办理,定限明日辰已两时到齐。文炜因各军交战劳苦,命中军官于城内外未出征军士,点五千名,速星夜于沿江一带,剥取倭寇衣甲、头盔,旗帜不过百余杆足矣。限明日辰巳二时到齐,违误者斩。中军领令去了。

四人饭罢,至二鼓时,于副、参、游、守水陆两营内,四人公同拣阅择精壮勇悍者一百余员;于总督陆凤仪带来将官内,也挑了二十余员。又吩咐所挑人员,于水军内,各行拣选少壮勇悍兵丁二万六千,于陆营内,挑选四千,将倭贼战般搭配分用,定于明午起行赴崇明。众将各归营办理去了。次日差去兵丁于辰巳二时,将剥来倭寇衣甲、旗帜俱在辕门交纳。文炜发出,令随行兵将穿戴。到午时,林俞二人带兵下船,赴崇明去了。

文炜同凤仪一面修本奏捷,一面行文江浙文武等官,晓谕战胜倭寇原由,饬令搜杀逃散余贼。又于沿海地方加兵把守,俟崇明收功后,再行安排。陆凤仪去苏州,朱文炜去浙江,分头安抚被害州县。捷音到了扬州,赵文华吓的心胆俱碎,向众家人道:“怎么他们成功如此之速?岂非天意!”胡宗宪到喜欢起来,喜文炜成功,可以救己也。又隔了一日,缇骑到来,将两人俱锁拿入都。扬州人恨文华纵兵殃民,日日在地方追索各项公用,今见拿去,阖城商民焚香庆幸。

再说林、俞二人,领兵趁顺风,两日夜便到崇明。却好众倭寇将去岁今秋两次所得子女、金帛,俱收贮在崇明,此番若打破江宁,便心满意足,一总运归日本。不意他没福享受中国之物。俞、林二人领兵到来,这日众头目与中国妇女并清俊子弟,饮酒作乐。众巡视的倭寇,望见有海船数百只,趁风扬帆,如飞而至,大是惊惧!即到近界,才看明是自己船只,并本国旗号,连忙报入去,俱一齐跳跃欢喜,出城迎接。此时我军早已上岸,杀将起来。众贼做梦也想不起有这一日,林岱、俞大猷率兵先抢入城来,众贼四下惊走。林岱等一边动手,一边令军士分门把守,到者即杀;又差人谕令未入城军兵,将城围住,不许放走一贼。崇明百姓,见本国军兵入城,各持棍棒刀斧帮杀;又领官军于大街小巷、庵观寺院,处处搜寻。本国还有落后船只,皆陆续俱到。从辰时杀起,至午初时分,将群贼洗净。

又分遣诸将,率兵于各乡镇搜杀。地方百姓听知大军到来,那一个还肯饶放?家家户户,到处搜查,可怜众贼,一个未得生全,即有逃至海边者,船只俱被我军所守,除非跳入海中。四处搜杀了两日夜,诸将交令。

林、俞两人,出示晓谕安抚百姓,委官查点倭贼掳掠的江浙男女约三千余人,俱着问明地方姓名,开写册籍,将男女分为两处养育。俟大军回后,再差官押船来,搬取他们还乡。又将抢掠的江浙金银、珠玉并各色货物,以及古玩、珍宝,不下十余库,各堆积如山。林、俞二人相商:歇兵六日,议定将金银、珠玉、珍宝、古玩,他二人领水师五千,做第一起押解起行;各色货物、绸缎、铜锡等类,委参、副将带水师五千,做第二次起行;其余物,委游击都司等,做第三起押解,亦带水军五千起行。又每一库,委大小武官十员,公同点验,各封记号数;按所分三项,以次搬运在一处,以便上船。查点仓粮,共三十余万石。起出十万石,分赈本县人民;余俟补授新官到日收管。又分派了镇守大小官员。诸项完妥,然后大排贺功筵席,以酬诸将勤劳。又从库中颁发银两,赏随行军士。

歇兵至第四日三更时分,陡起大风,刮的海水吼声如雷。

须臾,天地昏暗,一军皆惊;通城士庶,无不悚惧,皆言自来未有之大风也。至五鼓风息,依就清明如故。到第五日,开库搬运上船,谁想一物无存。连忙报与林、俞二人,大为惊异。

将各库打开,库库皆然。诸军众将,神色俱失,言妖魔神鬼盗去者,议论不一。俞大猷向众将道:“此昨晚三鼓大风所由来也,其中有天意。中国与倭寇俱不能得耳!言之何益?定于明日亦同起身罢了。”原来是冷于冰知道林岱、俞大猷收功崇明,有此项财物,因此弄神通取归洞府,为普天下穷民济急之用。

到第六日,林、俞二人留官镇守,率众将祭神,放炮开船。

约走到未牌时分,陡然起一阵大风,将前前后后各船,俱刮拢在一处,在水面上旋转起来,诸军众将叫喊不绝。正在危迫间,忽然换转风头,卷定诸船,向西北飞走,少刻,大雾弥漫,看不见东南西北,耳边但闻风声、水声,相为吼应。林、俞二人,虽然有胆气,到此亦惟有虔心默祷,许愿叩头而已。估计有八九个时辰,渐次天清月朗,众军将各拭目观望,前面隐隐似有城池。船行切近,细看乃杭州东门也,也不知从那一个海口入来。此亦是冷于冰之作用。知林、俞二人起行日子不好,到申时要起飓风,飓风与别的风大不相同,一起则东西南北四面,乱乱无定,舟船遭遇,无不坏者。于冰恐伤中国军士,因此命连城璧来救应,送军将至杭州。只是他送的太勇猛些,致令大众担无限惊险。

再说杭州城外百姓,同城上巡罗军士,瞧见数百只海船,都以为倭寇又至。此时文炜正在杭州安顿一切,住居在巡抚衙门内。听得传报说倭寇大至,连忙从被中扒起,发令箭晓谕阖城军民官吏,都着上城防守,顷刻哄动了一城。林岱遣人到城下叫喊,城下不是放炮,就是放箭,不能前进。俞大猷道:“这怪不得他,爽利等到天明罢,有什么要紧?”文炜在城上坐守了半夜,到天大明,方知是林、俞二人带兵回来,心下大喜,率各官到城外船内相见。林俞二人先言今日海风之险,几乎不得相见,诸军众将都和做梦一般,不知怎么便到杭州城下。此天意着与老弟速会也。又详说崇明杀贼,并一切事。

问文炜是几时到杭州?文炜道:“自二位老哥起兵后,我与陆大人亦各分开。他回江宁,派遣文武各官,办理江南被寇地方事务。昨日有字来,他已在苏州。我到杭州,查办被寇郡县地方事务,屈指仅十一日。不意二位老哥已收功,航海归国,真是天大喜事!可一同入城,安息几日。军士疲劳,也该令其休息。我此刻即遣官驰驿,传报陆大人。”林岱道:“我们的船只人数,还不知有伤损否?俟查明入城。”文炜道:“只用委官三四员,便可立办,何用亲查?”说罢,一同上岸,骑马入城,同到巡抚衙门。文炜大设酒筵,请崇明得胜大小官员贺功。三日后,将各路水师俱打发回镇,倭船留在杭州,备搬运抢去男妇使用。

过了几天,诸文武俱皆销差。已查明通省被害郡县,兵火之后,仓库空虚。文炜只得从未被害郡县,提取银米,遣官按户挨查男妇人数,分别赈济,将来与陆凤仪会奏罢了。浙民甚是感戴。

诸事安顿俱毕,三人坐船赴苏州。凤仪率文武迎接,入城贺功,叙说各办事务,同具一公本奏捷。凤仪又另上一本,表奏三人之功。文炜于奏捷本内,又添一本,特奏赵文华、鄢懋卿贪婪不法等事,并前假冒军功。

且说明帝见了朱文炜等头一次报捷本章,帝心大悦,立即传齐九卿。天子道:“朱文炜、林岱、俞大猷到扬州,止点兵三日,第四日即各分水陆两路进兵。不意赵文华拥水军八万,河、东人马三万,死守扬州。他的意思,朕亦深知:并非为保守扬州,不过为保守自己,怕倭寇来杀他耳!江浙两省之失,生灵受害,皆坏于赵文华一人,言之痛恨!前严嵩奏称,江浙人望赵文华甚殷,朕不解江浙人望此屠伯何意?”严嵩听了,心若芒刺。又问众臣道:“赵文华拿到否?”刑部堂官奏道:“计程缇骑应回,想只在早晚必到。”明帝又道:“朱文炜等,于文华所统水军八万,止用了五万,河、东人马三万,止用了一万九千。两总兵本部人马一人未用,仍是赵文华所统之兵。

一日夜,水陆杀贼数万,使无遗类,屈指成功,究系一朝。嗣后选将,不可不慎也!且更有可喜者,破倭寇之谋,虽出于俞大猷和文炜,而林岱于江宁城下,领百余人,首先驰入贼阵,于数万人中斩其贼帅夷目妙美;夺大旗后,复杀贼副帅亲五郎,此非有拨山扛鼎之力,不能奏此奇功也!贼首既去,群贼自瓦解矣。陆凤仪开城接应,昼夜驰追,文臣能如此,足见勇敢。

保全江宁,月余不破,凤仪之功,可与朱文炜、俞大猷相同。

刻下林岱、俞大猷,已去崇明,收功想亦在指顾。徐阶保荐得人,足见忠诚为国。统俟捷音再至,朕另降谕旨。”诸臣顿首辞出,商酌上表庆贺。只有严嵩,虽对众强为色笑,却心上难过的了不得。本日晚,即将文华、宗宪解到,交送刑部。严嵩立即托尚书夏邦谟,向刑部堂官代讨情分;又差人入监,安慰二人去了。

不四五日,又接到崇明收功,并陆凤仪、朱文炜安插抚恤两省被寇郡县本章。随下旨:陆凤仪保守江宁,深费心力,加太子太傅,赐蟒衣玉带,荫一子人监读书。林岱着升授提督,充补江南通省军门,统辖各镇,驻扎镇江,防御诸处海口。朱文炜即补授浙江巡抚,挂通省军门衔,统辖各镇,防御诸处海口。俞大猷着升授提督,驻扎山西大同府,挂通省军门衔,统辖各镇。尚书徐阶,着充经筵讲官,加太子太保。并赐徐阶、朱文炜、林岱、俞大猷各蟒衣玉带一袭。其余水陆有功诸官,俟陆凤仪、朱文炜奏到日,再降谕旨升补。看第二本是朱文炜参奏赵文华于去岁奉旨督兵,在直隶沿途索诈地方官金帛、古玩,复于扬州、苏州二府种种贪贿,敛积商民银两,折收船马价值,兼复假冒军功;并参鄢懋卿在盐院任中,骄侈不法等款,又替赵文华派敛诸商金珠、古玩,侵吞盐课等事。

明帝览奏,越发大怒,敕下:江南总督陆凤仪,锁拿鄢懋卿入都,抄没本乡并任中两处家私,兼详查寄顿地方,监禁老少男妇,毋得轻纵一人。与赵文华一同付刑部,严刑审讯,定罪奏闻。又看到胡宗宪,文炜替他极力开脱,说他原本书生,未娴武略;其赵文华贪贿诸事,委不知情。明帝看后,也就不深究了。又想起林润曾参奏赵文华在前,竟是个少年有胆识的官儿,随下旨:升林润兵科给事中,巡按江南通省地方事务。

旨意一下,徐阶、林润、邹应龙各大喜,只有个严嵩父子是畏惧。满朝文武,谁不知赵文华、鄢懋卿是严嵩得力门下?

今前后两个俱倒,如去了他左右手一般。刑部堂官见明帝甚怒,也不敢尽依严嵩脸面,将索诈苏、扬二府衿商士庶银两问实,假冒军功问虚。又过了几日,将鄢懋卿解到,审出欺隐盐课四十余万两;又拉出巡盐御史袁淳,协同纳贿。胡宗宪刑部照文炜参本,也替他以“不知情”三字开脱,具奏入去。明帝大怒,将赵文华解赴苏州斩决;其子赵怿思同妻女俱发烟瘴地方,永远充军。鄢懋卿解赴扬州斩决,其子发边地永远充军,妻女卖与人为奴。袁淳解赴扬州立绞,亦令抄没家私。胡宗宪于刑部未审之前,他不知从何地弄了白龟两个、白鹿一只进献。刑部拟他为革职,也奉旨依议。赵文华自入刑部后,日夜愁惧,肚上起了一疮。京差解至常州,其疮凶肿异常,哀呼了一夜,将肚腹崩裂,五脏皆出而死。江南人听得将他解付苏州斩决,家家焚香称庆;还有许多人等他斩决时,大家要零割其肉,盼望他来。已后听得他死在场州,未蒙显戮,百姓又都不快活起来。

总督陆凤仪恼他在江南百般索诈商民,拥兵自固,致失陷苏、常、镇江等府,旨意原五号令之说,凤仪竟把他斩尸,传首号令,苏州人心才略为舒服。

朱文炜将倭贼抢去男妇,从浙遣官于崇明运回,江南人押交陆凤仪,浙江人着亲属具结认领。又于未被兵火之府县,题请转运仓粮,赈济被兵火地方,兼请恩免累年拖欠钱粮,并恩赏张经战胜并阵亡军将。三事俱蒙天子恩准,浙民感激切骨。

怀庆总兵林桂芳,见林岱爵尊功大,便告老乞休。明帝知是林岱之父,下许多温旨,赏及服物,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衔,准其致仕,真武职中未有之际遇也。林岱、林润此时同在江南,各差人迎请到镇江衙门养老,天天非游玩山水,即宾客满座看戏。朱文炜每年定请去游西湖,住一月两月不等。这老翁大是快局。

再说冷于冰一日向连城璧等道:“刻下江浙倭寇已平,百姓流离冻饿者十有八九,朝廷虽有恩典,焉能使一夫不失其所?我前在崇明摄来财物,理合赈济穷乏。我此刻即入后洞,你们不得惊动。我过百日后,方许你们见我,我好办理此事。”

说罢,入后洞趺坐入定,用分身法化为数千道人,施散银物等类,不但江浙被寇地方赈济无遗,即普天下穷困无倚赖之人,也有许多沾了恩惠,全活不下百万生命,约费三个来月日方完。

不邪等止见财物日,直自一无所存,方见于冰出定。问起来,方知是用分身法,立此大功德,各心悦诚服。于冰又吩咐猿不邪道:“与你柬帖一联,书字一封,可速去江西广信府万年县城外拆看。办完事体后,回洞缴吾法旨。”不邪领命,架云去了。

一阵成功倭寇平,捷音报到帝心宁。

文华腹裂悬头日,百万灾黎颂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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