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两人共乘一骑,在晚春的风里驰过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田。

李治烽像头狼般呜呜叫了几声,游淼倚在他怀里,险些睡着了。

“你知道他要这么做的?”游淼问道。

“猜到。”李治烽说,“但是没有问,他的信上求我,不管谢权做什么,都让我不要管,回来后他会给我个交代,这是我答应他的最后一件事了。”

“哦?”游淼诧道,“你们约好了几件事?”

“三件。”李治烽道:“一是为他带兵整治江南;二是打败贺沫帖儿;三是帮他解决北边的事。”

游淼道:“他答应什么时候借你兵?”

李治烽说:“十年之内。如果所料不差,我大哥也要南下了,到时候老三便有理由借兵给我,让我率军北上,与我大哥一战。”

“又要打仗了。”游淼无奈道,现在他一听到打仗就烦,李治烽却笑道,“希望我大哥快点,再打一场,以后就再也不用打了。”

“聂大哥还在牢里呢。”游淼道,“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李治烽说:“随他罢,他在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经历了这么多事,游淼赫然就看开了不少,山庄近在眼前,就和从前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感觉稍稍变少了些。

这次乔珏没有冲出来迎接了,乔珏到夷州去,带着大笔银两,准备在夷州做点生意,买点胭脂水粉回江南来卖。士农工商,商居下品,游淼不止一次想给乔珏安排个官儿,然而乔珏却是喜欢经商,世间有人爱做官,自然也有人爱做生意,勉强不得他。

游淼与李治烽一并回家,小厮们早已在白天得了程光武消息,将家中收拾得整整齐齐,有条不紊。到家时洗澡水备上,宵夜煮上,见的人都是一句:“少爷回来了”。其余自便,过得甚是舒心。

这一夜,游淼到家后却是不忙做别的,与李治烽同在一个木桶里洗了澡,李治烽身上添了几许伤痕,却都是轻伤,游淼伏在他肩上,手指摸过他健硕有力的腹肌,漂亮的腰线。低声道:“怎么带这么多伤?”

李治烽盘腿坐在浴桶中,漫不经心道:“打仗哪有不受伤的?这点轻伤算少的。”

******河蟹******

游淼给他把半湿的头发挽到脑后,擦干他的全身,边擦边吻,不到片刻,李治烽一身又热了,显是情|欲来了,饥渴得全身肌肤发红滚烫,伸手就要捞游淼来亲来滚,游淼却不让他抱,只是亲亲他,给他穿上里衣,单裤。接着便喊道:“来人!”

山庄内有小厮进来伺候,有人将浴桶抬了出去,擦干地上的水迹,游淼又指墙角箱子,说:“箱子里东西拿出来。”

李治烽被蒙着双眼,微微现出茫然之色,小厮们在房中忙碌,时不时听见几声笑,又有人拿着衣服过来。

长垣笑道:“烽管家穿这身好看。”

程光武打趣道:“什么管家,现在该叫老爷了。”

李治烽答道:“叫管家。”

游淼笑道:“大将军,今夜我们都是小厮,在伺候你了。”

小厮们一起哄笑,李治烽脸上现出两抹红晕,游淼笑呵呵地给他穿上袍子,长垣啧啧道:“少爷啥时候买的袍子?”

游淼道:“上次托小舅去苏州采购时买的,不错罢,都是上等的苏绣。”

“少爷穿这件?”长垣又问。

“嗯。”游淼满意道。

李治烽什么也看不见,木偶般被人摆弄,游淼一手又在他胯间揉来揉去,不免尴尬。

李治烽蹙眉道:“换衣服做什么?”

游淼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厮们足足忙碌了半个时辰,最后游淼道:“帽子不戴了,就这么罢。都出去。”

“恭喜少爷。”长垣率先道。

程光武道:“恭喜少爷,恭喜烽管家。”

游淼将李治烽眉间黑布一解,布条落地。李治烽睁眼时被红彤彤的光一照,有点发晕,只见房中红烛流转,大红灯笼高挂,张灯结彩,顷刻间竟是成了婚房,而房外,十余名跟游淼的小厮齐齐作揖,笑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发封儿!”游淼道,“每人一两!今年春收,少爷大喜,全山庄免了地税!”

程光武等人大笑,挑着鞭炮出外,乒乓作响地放了,穆风、穆严二人从两侧关上了房门。

游淼笑嘻嘻转向李治烽,这夜珠联璧合,良辰美景。李治烽与游淼都是一身红黑相间的婚袍,彼此都是男儿装扮。

李治烽静静地看着游淼。

游淼侧过身,让他看镜子,两名新郎在镜中,直是绝配。

这一夜,李治烽仿佛又哑巴了,许久没有说一声话,三更时分,外头静了,游淼与李治烽坐在床边,李治烽取过剪刀,剪下一缕自己的头发,游淼也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

“结发为夫妻。”李治烽低声道,“恩爱两不疑。”

“嗯。”游淼嘴角带着笑,将两人头发绕在一处,打了个结,伸手放下帐子,笑道,“天作聘,地为媒,天地可鉴,虽说没有拜堂,但这结发夫妻之名,却是坐实了的。”

李治烽打趣道:“谁是夫,谁是妻?”

游淼莞尔,说:“你说了算,可以脱了,快!”

李治烽道:“我还想再穿会儿你们汉人的婚袍……”

“不行不行……”游淼都快忍不住了,李治烽兀自好笑,解了婚袍,扯了里衣,将游淼扒了个精光,便穿着袍子裹着他,扑了上去。

这夜红烛至天明时分方燃尽,而游淼抱着李治烽,依偎在他怀中昏沉沉睡去。

翌日午后,游淼还没睡够,就被李治烽叫起床。

李治烽少有的会让游淼早醒,然而天明时才睡,这会儿也差不多了,虽然依旧没睡醒,稀里糊涂地被李治烽吻醒,游淼正伸手要抱,又想缠绵之时,却见李治烽看着他的双眼,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很少出现的深情。

那是珍惜、怜爱与迷恋的目光,他们自相识那一天起,已过了足足六年的光阴,那目光触动了游淼心底最柔软之处。

“起来了?”李治烽问。

游淼懒懒道:“还想……睡一会儿……”

李治烽道:“新婚第二天要做什么?”

“见父母,奉茶。”游淼乏味道,“你爹娘又不在这儿……”

李治烽笑道:“你爹在厅堂外等着呢。”

游淼当即又是一副啊老天……就不能让人消停会儿的神情。无奈道:“等多久了?”

李治烽道:“一大早就醒了。”

游淼只得道:“罢了罢了,先起来出去。”

门一开,小厮们一窝蜂地进来,服侍游淼穿衣洗漱,游淼又指指李治烽,以眼神示意,李治烽本来要伺候游淼,却被一众小厮们按住,只得就范。被摆弄得全身不自在,整个人都似乎是僵的。

沿途过长廊时,满地铺满了红鞭炮屑。

厅堂上,游德川已坐着了,李治烽到了之后先沏茶。

游德川问道:“怎么回家来了?”

游淼答道:“回来休息段时日,累了。”

游德川缓缓点头,看着游淼,又说:“茂城没出甚么事罢,不会是辞官了?”

游淼心道老头子消息倒挺灵通的嘛,多半是游汉戈派小厮带信儿来了,才这么试探着……但既然游德川不挑破,游淼也乐得不说,随口道:“就歇息下。”

游德川唔了声,问:“歇多久?政事堂的事干得如何?”

游淼心道烦不烦,便道:“反正就那样,别问了罢。”

游德川见状不敢多问,便改了话头,说:“东庄子里怎么放了一夜炮仗,有喜事么?早上听说,庄子里都免了这年的地税。”

“嗯。”游淼答道,“有喜事,李治烽得胜归来,又成了亲,喜结连理。”

游德川当即笑了笑,说:“恭喜李将军了。”

李治烽淡淡道:“同喜同喜。”

游德川没明白过来,又道:“淼子也该成亲了。”

游淼道:“昨夜成的亲。就不劳您再操心了。”

游德川这下莫名其妙,正要问时,李治烽颀长三指拈着个漆杯,将茶放到游德川面前,说:“爹请用。”

游德川还没回过神来,喝了口茶,游淼道:“以后李治烽就是咱家人了。”

游德川傻眼了,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遇过这等事,登时被茶水呛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孽畜!孽畜!”

李治烽脸色一变,游德川却是须发贲张,大吼道:“你这天理不容的畜生……”

“哎哎。”游淼却是早有准备,笑道,“老头子,你可别胡说八道啊。不肖子与李将军这桩婚事,可是陛下亲自赐的婚来……你看,有圣旨哦。”

游淼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黄锦一抖,说:“御旨赐婚!当朝陛下许了李治烽的婚事。我本是六品给事中,现下又辞了政事堂的职位,李将军还是从四品征北虎威将军,咱们游家还是高攀他了……嫁儿子嫁高嘛,这不是正好么?”

游德川:“……”

李治烽也愣住了。

游淼又道:“黄锦黑字,明明白白,你自己看?还有天子印玺。实打实的圣旨,我正想拿出去贴在咱们山庄门外呢!”

赵超自然不可能下这种圣旨,然而游淼未曾与赵超翻脸时,就常常来往宫中,御书房就跟自家花园似的,趁他不在的时候,游淼便写了一堆空白圣旨,先把印盖上去,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谁也发现不了。

游德川的脸色刹那就变得极其复杂。

游淼又笑道:“老头子你立俩嫡子就行,不许你儿子与男人成家了?没有这样的道理……喂,你还好罢……不好了,来人!快来人!”

游淼说到一半,见游德川朝后就倒,当即被吓了一跳,心道怎的这么不经事,这下糟了,忙唤了人进来,又请大夫来看诊,直搞得自己与李治烽焦头烂额,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幸亏大夫看过,说道只是急怒攻心,几帖药下去就好了,老头子平日在山庄里吃好喝好,山珍海味地吃,只怕好日子还长着,有的是孝顺的机会,让游淼不必担心,游淼才松了口气。

李治烽送走了大夫,在厅堂内哈哈大笑。

“当真是老三下的旨?”李治烽问。

“你当成是他下的不就完了?”游淼乐道,“老子在他身上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你为他拼死拼活打了几年仗,天启江南,一半是咱俩,一半是先生与聂丹为他撑起来的,假传他这么一桩无伤大雅的圣旨,还便宜他了。”

李治烽莞尔。

游淼又乐道:“我还藏着不少空白的圣旨呢,印都盖过了,你要写什么都行,只要不让他知道。”

这天起,李治烽与游淼便回到山庄里歇着了。茂城没有任何消息,仿佛一个与喧嚣闹市毫不相关的世外桃源。游淼空着之时便纵马疾驰,离开山庄,与李治烽策马冲过泉山。

到得无人之处,便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地亲昵一阵,这一年已是他们相识的第七年。游淼时常觉得,他们似乎和从前一样,又仿佛不一样了。李治烽那脾气,直是有新婚时小两口的感觉。

游淼说什么都是好的,要做什么,李治烽都宠着,虽说平日里也是一样,然而渐渐地,李治烽对他的温柔里,又多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数日后,孙舆发丧,出殡队伍从茂城开出,前往流州,百姓们扶灵数十里,浩浩荡荡,那场面蔚为壮观。途经长江之时,大船小舟竞渡,成千艘船与舢板靠岸。许多人都在猜游淼不会来时,上了岸,却发现游淼头上戴着孝带,等在岸边。赵超吩咐停下,游淼却入了弟子队伍,传话让赵超继续走。

游淼没有与政事堂诸给事中走在一起,而是进了翰林院,他要借这个机会,与李延说几句话。然而最先看到的是张文瀚。

游淼朝张文瀚点点头,张文瀚也朝游淼点点头。

“少爷。”张文瀚道。

游淼笑道:“你是大学士了,不必再这么叫。”

张文瀚道:“这里还是江波山庄的地界,只要进了江波山庄,张二依旧叫您少爷。”

游淼叹了口气,问道:“朝中怎么样了?”

张文瀚道:“陛下自从你走后,就常常去墨烟楼里坐着,不与其他人说话,看聂将军写的字,喝酒。”

游淼道:“倒是难为他了,成天日理万机的,还有空跑墨烟楼里去喝酒……”

正说话时,李延过来,说:“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送葬的队伍中段,无人之处,李延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队伍。

“嫂子怎么样了?”游淼丝毫不关心李延,却关心唐氏,“接回来了么?”

“没有。”李延道,“死在大安了,咱们逃出来的第二天,她就被凌虐死了。”

游淼叹了口气,李延道:“尸体也寻不着了,唐家为她竖了个衣冠冢,也在流州山上,与柳姑娘在一处。”

魂销香断,佳人陨去,不知唐氏她们的魂魄,是否还能找到回家的路途?

李延又回头看了眼队伍,游淼随着他的眼光回望,没发现什么,说:“李治烽在前头。”

李延点头不语,似有话说,却又极难斟酌,双方心知肚明,却又彼此都不提任何事。游淼想想,又道:“恭喜。”

李延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游淼有的话本不想说,然而他仍然咽不下这口气,你李延替我游淼,是的,这事不假,但假以时日,赵超也不会放过你,此事牵连太广太大,你李延,我游淼,甚至李治烽、聂丹几个都是知情人。

游淼又道:“你押对了,但你的性命,也押上去了,照我看……”

游淼一边走,一边看着李延的双眼,李延神色一动,脸上抽搐,显是被游淼戳到了痛处。

游淼急流勇退跑了,现在反而同情起李延来了。

李延没有接游淼的话,又道:“聂将军的事,总要有个了局。照你看,是怎么办?你去劝他出来?”

游淼道:“他那人,谁也劝不动,你……”

正说这话时,李延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他第三次回头了,游淼莫名地生出几分不安,他老回头看送葬的队伍做什么?谁在里头?

游淼这次没有跟着李延看,随口应付了几句关于聂丹的话,心念电转,这不是发丧的队伍么?李延到底在想什么?

倏然间,他想到了一个人,继而从这些细微的推测里,察知了无数不易被人发现的小细节……

太子还没有死。

孙舆也是太子的恩师,当年在京金榜题名之时,太子拉拢游淼,用的就是一句话,孙舆是他的启蒙先生,而孙舆也曾官至太子太傅……

所以孙舆与太子有师徒之恩。

李延是认为,太子会混在队伍里,前来一起送葬?

还是说,今天太子很有可能会露面,指责赵超?

游淼的心跳登时停了一拍,他又注意到唐晖的御林军护着整个队伍,百姓实在太多了,半路还有不少人加入。

这或许是最好的时机,然而赵超也不可能全无布置。

想到这里,游淼别的都听不进去了,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看。

李延又道:“听说你的表姐,已经许了聂将军?”

“我不知道。”游淼道,“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可以决定,身为娘家人,她选谁我都会支持她。”

李延表情麻木,略一点头,便没有再说下去。

墓山到了,此处若说风水宝地,也不尽然,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江南人除了有祖坟山头的之外,其余平民百姓,都喜欢朝这里葬。风景倒是清幽,当年孙舆挚爱之人死后,便是葬在此处。

今日按孙舆遗嘱,帮工将昔日他所恋之人的坟墓掘出来,牌上只有一个“李氏”,连名字都没有,端起了骨坛,与孙舆合葬。

李治烽与一帮武将交谈完过来,数人目送棺椁入墓。边上站着赵超、李延、六部尚书、政事堂弟子们,以及翰林院的学士。

游淼铲了第一铲土下去,帮工便开始封坟。整个过程,游淼没有与赵超说一句话。坟墓渐渐封上,留待数年后再开棺捡骨。在那静谧里,李治烽忽然说了一句。

“等咱们以后死了,也埋在一起。”

“好。”游淼答道。

李治烽那句话说得声音不大,赵超没听清楚,问道:“李将军说什么?”

诸人便都笑了起来,游淼道:“回陛下,没什么。”

这么一笑,气氛便松动了不少,不再绷着了,赵超欣然道:“游子谦,你都辞官了,朕还没看过你山庄,什么时候招待朕去你家里玩几天?”

李治烽客气道:“既是有心,随时都可以来。”

游淼道:“不如就今天?”

“今天就算了。”赵超笑道,“还得赶回去,以后来叨扰罢。”

余人又纷纷说了几句场面话,本以为游淼与赵超已经翻脸,然而见这模样,似乎君臣之间又有点什么默契。

当日送殡回去,路上便有御林军盘查百姓,远处似乎有了骚动。

李治烽远远看了一眼,神情莫名其妙,游淼却拉他说走罢,不要看了。

“唐晖在抓人?”李治烽诧道。

“唔,可能。”游淼道,“但不会抓到什么人的。”

太子既然在送葬时,文武百官都在场的时候不露面,自然也不会蠢得在这个时候被发现,甚至连他来没来,游淼都不知道。一切听天由命罢,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了。

阳春三月,又是春耕之时,田地里绿油油的,游淼在山庄里待了不到一个月,皮就痒了。

人就是犯贱,先前忙前忙后喊累,这下闲下来了,成日又闷得慌。

“也不打仗。”游淼躺在李治烽怀里,颇有点无聊,“做点什么呢?”

李治烽道:“你还是男人,男人就闲不住。”

游淼哭笑不得道:“本来就是。”

李治烽按着一边肩膀,动了动手肘,说:“我也很久未曾活动筋骨了。”

长垣送了账本过来,说:“春天的账,请少爷过目。”

“不看了。”游淼道,“小舅能打点好罢。”

长垣却站着不走,说:“乔舅爷因为夷州的一片地,跟当地人吵起来了。”

“啊?”游淼简直是比听见聂丹穿女装还要吃惊,问,“天底下还有人敢跟咱们游家吵架的人?”

“我去放平他们。”李治烽道:“叫什么名字?”

长垣苦笑道:“乔舅爷不让说,前几天跟着去收账的少微,还被揍了一顿。是我们几个气不过……舅爷说少爷都辞官了,就不要烦心这些事了……”

“吃了豹子胆了!”游淼根本就是听了天大的荒唐事,问,“怎么回事?咱们家的人都敢打?你别走,仔细说说。”

“是林家的人,上咱们家赌庄来快活,输了以后不给钱……”

“咱们家什么时候又开赌庄了?”游淼简直是云里雾里,说,“等等等等,你从头说。”

于是长垣开始说了,这一番话足足说了快一个时辰,游淼听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先是乔珏年前开了个赌庄,难怪老朝夷州跑。赌庄生意做大了,又聚集了当地不少好赌的士族子弟。其中一个姓林的,常在赌庄里招揽门客,对江湖人仗义疏财,却在赌庄里输了上千两银。林家依仗着朝中有人,又听说游淼辞官不干,于是便言道赌债先欠着,反正常来,日后赢了再还,结果赌庄内人说话不好听,林家那少爷便与赌庄管事翻了脸,恰好乔珏带着人去,少微说话又冲,双方推搡起来,是以动了手。

“让唐晖带兵去平了他们。”李治烽道,“我写封信。”

游淼:“……”

“不不。”游淼忙道,“你虽然挂着军职,却不带兵了,因私交使唤御林军是大忌,捅到三哥那儿不好看,你听我的,咱俩亲自走一趟,正好闲着也是闲着。走,出门。”

游淼刚要出山庄去,乔珏才忙追出来要劝,游淼却道不妨不妨,顺便去夷州逛逛,便与李治烽上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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