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管架好后,赵恪、王营长都有些等不及,想立刻见到水从竹管中流出,苏袂晚上也想洗个澡,遂晚饭都没吃,赵恪、王营长带着手电筒,就随抱着小赵瑜的苏袂上了山。

找到山涧里埋藏的竹管头,拔去苏袂堵在上面的竹根,往回走上一段,爬在地上细听,能听到下面竹管里泊泊流动的水声。

“成了!”王营长兴奋地一握掌,“走,回家看看。”

赵恪蹲在石头上,洗了洗手,捧起水尝了口,水质确实不错,灯光下能瞅见水里游走的鱼儿。

王营长走过来,拿着手电筒跟着往水里照着看了看,瞅见受惊往石缝里钻的鱼儿笑了:“哟,这儿还有山坑鱼呢。”

苏袂埋竹子时就见了,长度不及一根筷子,细长的身子鼓着个肚儿,跟个泥鳅似的没有二两肉。

王营长见赵恪跟苏袂没什么反应,不由笑道:“别看它们个儿小,用油一煎鲜着哩。”

“有捉它的功夫,”赵恪站起身道,“你还不如跟司务长借张网,去南边溪里撒上一网。”

南边溪边的鱼儿确实不少,只是它紧挨着军医院,医院的床单什么的都在溪边洗,司务长有些膈应,所以尽管守着条有鱼的溪,除了刚过来那几个月,之后,司务长也就见战士们馋得狠了,带着人往上游走上十几二十里,捞上一回。

逢年过节,还是跟海岛那边买鱼吃。

“有往上走的那十几里的功夫,这儿的鱼也该捉半桶了。”王营长笑道,“说来,也就苏同志有本事,能徒手捉鱼。”

苏袂:“我是嘴馋,又恰好有点闲时间。”

分流出来的小溪,水浅石头多,撒网不便,拿个树枝捉鱼,一般的战士还真没那闲功夫,每天忙得都恨不得当个陀螺转。

“走吧,”赵恪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

“饿,”小瑜叫道,“我小肚肚饿了。”

王营长摸了摸口袋,没找到能吃的,拿着手电就在附近照了照,不时便眼尖地瞅见几颗指拇大的小红果,走近一看,乐了:“赵恪来,这边有片野草莓,熟的还不少,我们摘些回去,给家里的孩子们吃。”

听到吃的小瑜儿拍着手叫道:“要!要!要……”

苏袂抱着他过去,伸手摘了一颗尝了尝,甜中带点酸,味道还算不错。

小瑜儿等不及,探着身子自己揪了一个,塞进了嘴里。

“这东西不顶饿,”苏袂摘了把抱着小瑜儿转身道,“我先带小家伙回去。”

赵恪也想走,被王营长叫住了:“快过来多摘点,回去给几个孩子甜甜嘴。”

他是个疼孩子的,林念营和小黑蛋过来的这一段时间,他下班回来,不时会带样小零嘴,有训练时在山里摘的茶苞、蛇泡,有农垦时挖到的甜甜根。

苏袂抱着小瑜儿到王家,王老太和张宁已经带着孩子们吃过了,正兴奋地接了竹管里的水,浇院里老太太种的花儿、菜的。

见她和小瑜回来,王老太和张宁忙把灶上温着的饭端了过来。

艾窝窝,凉拌笋丝,炒菌子,碎米粥。

小瑜的是碗鸡蛋羹。

“你吃饭,”老太太伸手道,“我来喂小瑜。”

“不不,”小瑜儿推开她的手,拍了拍苏袂,“姨姨喂。”

苏袂瞅着蛋羹默了默,王家喂了五只母鸡,一天能下三四个蛋,这些蛋先前老太太和小黑蛋、林念营一天一个,以后怕是都要成为小瑜儿的口粮了。

“大娘,”苏袂拦住小瑜儿急得扒碗的手,拿起勺子喂他,“哪儿能买到下蛋的老母鸡?”

“小梅你要买鸡!”不等老太太回答,张宁便兴奋道,“明天,小陈庄那边有个庙会,我们去吧?”

“我也去,”小黑蛋在院里听到庙会,花也不浇了,手里的水瓢往他哥手里一塞,跑了过来,“娘,娘,我也要去赶庙会。”

老家三月三有个庙会,前后十来天,文化馆全员出动下乡演出,彼时戏台高筑,一出出大戏轮番上演,街头巷尾还有杂耍说书的,卖农产品小手艺的,可谓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苏老娘不放心原主带小黑蛋逛庙会,都是自己带着,她喜欢听戏,抱着小黑蛋一听就是一天,先开始小黑蛋坐不住,苏老娘为了不影响自己听戏,就会买上几件零嘴哄着,慢慢的小黑蛋就被戏台上花花绿绿的漂亮服饰吸引了。

所以现在一听庙会可不就来劲了,“娘,娘,你带我去吧,我保证往戏台下一坐,乖乖听人唱戏,不乱跑半步。”

“远吗?”苏袂目光扫过门外,院内林念营跟坐在椅子上的赵瑾听着声儿,均是一脸好奇地望了过来,“庙会”二字于他们来说是个全新的词。

“走小路二十几里,”张宁在苏袂身边坐下,“大路四十多里。”

比镇上近,原主记忆里,她来时,按林建业信里的叮嘱,在镇上找到部队的采购车,抱着小黑蛋坐上,车子颠簸着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营区,按时速来算,怎么着也得有百十里地。

“明天司务长也去,咱们坐他的货车,”张宁又道,“庙会聚集了十里八乡的山里人,有很多山货可买,我准备买些茶籽油,再看看有没有本地的羊肉买,要是有称上几斤,不要票,就是价格要贵些……”

苏袂双眸亮了亮:“几点出发?”

“娘,还有我,还有我,”小黑蛋扯着苏袂的胳膊叫道,“你可别忘了把你的心脏宝贝小黑蛋带上。”

“打你!”小瑜儿不喜欢别人跟自己争姨姨,抬手就给了小黑蛋一下。

小黑蛋眉头一皱立马怒了,回手推了他一下,“我好心把娘让你给半天,你还打我,给你脸了是吧?”

苏袂手里舀着的蛋羹差一点没被小黑蛋给撞没了,忙抬高了手。

“唔,”小瑜儿抿了抿唇上沾的蛋液,瞪着眼回视道,“你坏,抢姨婕。”

“这是我娘!”小黑蛋宣告主权地蹬着椅子腿上的横撑,揽住了苏袂的脖子。

“我,我姨姨。”赵瑜不甘示弱地小脸儿往苏袂胸前一贴,小手抱着她,跟着叫道。

“好了,别闹,”苏袂放下手里的勺子,伸手一揽小黑蛋的腰将人放下,安抚地揉揉他的头,“放心吧,明天带你去。”

“那他呢?”小黑蛋指着赵瑜,“他也要去吗?”

苏袂低头瞟了眼怀里对着小黑蛋吐泡泡的娃儿一眼,心里轻叹,她从不知道自己何时这么有小孩缘了,“带上吧,不然又该哭了。”

“他真的很能哭!”赵瑜下午睡醒找不到苏袂,哭得谁也哄不住,小黑蛋想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心有余悸,“唉,带上吧。”语气很是无奈。

张宁被逗笑了,探身摸了摸他的头:“哎呀,小黑蛋,你怎么这么可爱!”

小黑蛋脸一热,身子一矮躲过她的手,一溜烟跑出门,抬头看到林念营和椅子上的赵瑾,不由一愣,想到下午两人帮自己写了好几封信,回头叫道:“娘,哥哥和赵瑾呢,他们也去吗?”

苏袂扭头看向院外半隐在黑暗中的两人,没出声,就那么一直看着。

林念营知道她在等自己主动开口,迟疑了下走到门口:“婶婶,我也想去。”

苏袂唇角勾起,笑了,“小瑾呢?”

“司务长的货车颠的很,”张宁道,“就让他跟我娘在家吧。”

其实按张宁的意思,最好一个孩子也别带,庙会上人山人海的,稍一不注意丢了怎么办。

苏袂瞅了眼张了张嘴的王老太:“都去。”

王老太确实也想去,可想想赵瑾的腿,还有喂养的几十只小鸭,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和小瑾留在家看门。”

“嗯,我跟王奶奶留在家里。”赵瑾理智地不想给人添麻烦。

“确定?”苏袂问赵瑾。

“确定什么?”王营长跟赵恪抱着用荷叶包裹的野草莓从外面进来,问道。

小黑蛋欢呼一声,迎了上去,“王叔叔,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带的什么?能吃吗?”

王营长把一个个荷叶包塞给赵恪,留了一个拆开,弯腰对小黑蛋笑道:“王叔叔在山上碰到片野草莓……”

赵恪把荷叶包给林念营,让他洗了给大家吃,随之走到儿子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

情绪看上去有点低落。

赵瑾抬头对他爸笑了笑:“苏阿姨她们明天去赶庙会,问我去不去。”

“想去呀,”赵恪瞅赵瑾一眼,就知道小家伙是想去的,“今年就算了,明年,明年爸爸抽空带你们去逛逛。”

“嗯。”赵瑾垂头。

赵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外面有些凉了,我抱你进屋。”

赵瑾伸手,赵恪抱起他进屋,王老太忙往里挪了挪,让了两张椅子给他们父子,张宁起身给王营长、赵恪端饭。

赵恪回来前,在办公室吃了王红志打的饭,遂摆手拒绝了张宁递来的筷子,去外面查看了下竹管流出来的水量,然后又去苏袂家拔开塞子看了看,回来,苏袂和小瑜儿已经吃好了饭,大伙儿正在吃野草莓。

苏袂捡了碗筷刚要拿去厨房洗刷,被张宁拦住了:“都忙了一天了,咋就不知道歇歇呢?”

苏袂笑了笑,没有再争。

小瑜儿吃饱了就打哈欠,苏袂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九点多了,遂跟几个孩子道:“走,回家睡觉。”

“大娘,”苏袂抱着小瑜儿起身,“我们走了。”

赵恪背起大儿子,伸手又从王营长怀里接过揉眼的小黑蛋。

王营长看了看赵恪衣下紧绷的肌肉,笑了:“这体格,可以啊!”

赵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比比?”

王营长摆了摆手,军中大比,他又不是没见过赵恪上场跟人对战的场面,那凶残的程度,他可招架不住。

赵恪将儿子放在床上坐好,转身打量了番中间竖着的屏风,青翠的竹子上零落地插着几朵红的、紫的花儿,不精致却有几分鲜趣。

赵瑾坐在床沿,摸了摸身下松软的褥子,赵恪回头看到:“你苏阿姨给你在下面垫了稻草。”

“稻草?!”赵瑾惊得瞪圆了眼。

他在泸市住的是小白楼,睡的是高床软枕,来到这儿后,他爸申请的屋子,还有家里的几件家具,对他来说已经是简陋了,没想到还有睡稻草的一天。

赵恪曲指弹了下他的额头:“这么吃惊干什么,我们出外拉练别说睡稻草堆了,能有一个干爽的地方睡就不错了。”

苏袂背着赵瑜,端了碗水,拿了药片走来,闻声道:“等他腿好了,把他丢进军营训一段时间,什么就习惯了。”

“给,吃药。”

“我不是嫌弃,”赵瑾不好意思地接过碗和药,看着苏袂道,“阿姨,我就是有点吃惊。”

“嗯,”苏袂点点头,“吃药吧。”

“哇!”小黑蛋在屏风另一边叫道,“这床好软啊!”

林念营:“我试试。”

“念营、小黑蛋,”隔着屏风,苏袂叫道,“没洗脚不能上床。”

床上的两人对视一眼,林念营乖乖爬下来穿上鞋,小黑蛋悄悄地滚了两滚,才嘻笑着跳下来。

苏袂瞪了小黑蛋一眼,转身去厨房提了水桶,去外面接水。

赵恪看着儿子吃过药,接过他手中的空碗,“我走了,少则一周,多则半月。苏同志人不错,念营、小黑蛋也不是难相处的人,好好跟他们相处,等我回来。”

“嗯。”赵瑾点头。

赵恪把碗放到厨房,出来跟苏袂道:“我等会儿拐到食堂跟他们说一声,明早让大胖过来叫你们。”

苏袂:“好。”

“两个孩子就麻烦你多照顾点了。”赵恪敬了礼,转身下了山,去农垦食堂找到明天要跟车去庙会的大胖,跟他说,明天车上要添几个人,让他走时,去山腰叫一叫几个家属,会上跟着照应一下。

苏袂看着赵恪笔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有片刻的怔然,想起了前世跟她一起战斗到最后的军人们一张张年青的脸。

狠狠揉了下眼角,苏袂抬手堵上竹管的出水口,提起水桶拎进厨房,倒进锅里,引上火,烧了锅热水。

把暖瓶里剩下的水倒进洗脚盆里,苏袂又重新灌了一瓶。

“小黑蛋、念营过来洗脸、洗脚。”

两人跑来,苏袂递给林念营一个竹杯,一个挤了牙膏的牙刷,给小黑蛋一个碗,里面装着两口盐水。

原身和林念营都有牙刷。

小黑蛋,原身看他年龄小就没有准备。

“娘,”小黑蛋站在门口濑了口,放下碗道,“明天去庙会,你能给我买个牙刷吗?”

“好。”苏袂拿洗脸盆倒了水,招呼他道,“来洗脸。”

两人洗了脸,苏袂又往洗脚盆里添了点热水,让他们坐在堂屋的小凳子上泡了泡脚。

打发了两人上床,苏袂才翻出赵瑾的口杯,牙刷、牙膏和毛巾,拿了洗脚盆放在他床边,把口杯,牙刷递给他,苏袂交待道:“水吐在盆里。”

怕泸市来的小孩儿有洁癖,苏袂用热水烫了烫洗脸、洗脚盆,才给两兄弟用。

半夜,苏袂被呻·吟声惊醒,翻身坐起,摸索着拉亮灯,绕过屏风。

床上的赵瑾抱着腿,身子躬成了只虾米,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疼了。”苏袂俯身在床沿坐下,手覆在石膏上,微弱的精神力探出,细细感受了下,骨头在缓慢地愈合。

“阿姨,我吵到你了。”

“没事。”苏袂将人抱进怀里,调动异能,剥去九成的火能量,只余小小的一缕,透过石膏,附上他的腿骨。

赵瑾就觉得冰凉疼痛的腿,渐渐腾起一股暖意。

苏袂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睡吧,阿姨在呢。”

“嗯。”

这一觉赵瑾睡的很沉,直到日上三竿。

腿伤后他还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守在堂屋的王老太听到动静,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鞋面,走来笑道:“醒了,我给你端水洗脸刷牙。”

“谢谢王奶奶,”赵瑾慢慢坐起,推开窗,风儿卷着花香鸟语扑面袭来,他享受地眯了眯眼,拿起衣服穿上,往床边移了移,接过王老太递过来的口杯,牙刷,对着洗脚盆刷了牙,用湿毛巾擦了手脸,他问:“苏阿姨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五点多就出发了,”王老太笑道,“想你苏阿姨了,等着吧,不到晚上回不来。”

苏袂走前熬了鱼汤,擀了面条。

王老太把鱼汤烧开,下了面,出锅前搁了把荠菜。

赵瑾嘴很挑,也不得不说这几顿吃的很是舒心。

……

苏袂抱着赵瑜,随张宁、司务长、大胖做在我国首批生产的解放牌CA10卡车的车斗里,一路颠簸得简直要怀疑人生。

车子一到,苏袂抱着孩子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大胖跟司务长见识了苏袂的一手刀功,对此倒不觉得有什么,张宁惊得张了张嘴。

苏袂把赵瑜用布兜系在胸前,伸手对张宁道,“跳下来,我接着你。”

“我不敢。”张宁摇了摇头,扶着车栏往下移,快到下面时,苏袂搭了把手,掐着她的小腰,将人举了下来。

“娘,”小黑蛋扯着林念营从副驾驶上下来,兴奋地跑了过来,“好热闹啊!”

苏袂一手牵住一个,看向司务长:“几点集合?”

“你们不跟我们一起?”司务长诧异道。

他们要采购米面干货,苏袂虽然也需要这些,却更想带孩子逛逛,看看这儿的风土民情,“不了。”

“3个孩子,”大胖道,“你们俩能带住吗?”

“没问题。”苏袂带着两个孩子避过来往挑担、推车、牵羊的村民,打量着一座座以土为墙,筑就的屋子。

这儿的土墙看不到一点缝隙,不是用土坯垒建的,倒像是用夹墙版夯筑而成。

“那就下午四点在这儿集合吧。”司务长想了想道。

“成,”苏袂晃了晃手里牵着的两个孩子,“跟伯伯、大胖叔叔和司机叔叔说再见。”

“伯伯,叔叔们再见!”两人冲三人摆了摆手,拽着苏袂的手就开始往前冲。

小瑜儿喜欢这种跑奔的感觉,乐得在苏袂怀里咯咯直笑。

张宁冲三人点了点头,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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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使们晚安,暂定为每晚九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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