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次了?

打从他在啸鸣山庄住下后,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他和秦潇的感情正要冲破障碍时,就一定会有人这么“凑巧”的来打扰!

上一次是两人做到一半,秦潇已让他逗弄得欲仙欲死,正要顺著他的话道出“我喜欢你”时,何霁便来唤秦潇过去谈事情;上上一次是两人在梅树下正要开始时,那个名唤楚烈的家伙居然大刺刺的走过来说要教秦潇功夫;当他得知楚烈就是那个“乾爹”后,自然想将秦潇紧紧地绑在自己身边,却每每不能如愿。

还有上上上一次、上上上上一次……综合以上经验,他不得不开始怀疑啸鸣山庄中有人在搞鬼……

“说!我都将赤血珀五条件让给你们了,你们还要我怎么做才会满意?”

气呼呼的来到乾天院,湛若水的目光已不知让多少奴仆吓得自动闪避、不敢拦阻他,任由他带著满身杀气找主子们算帐。

大厅内,照例是齐衍与何霁优闲地端坐著,彷佛早已知道他会来兴师问罪。

“湛少爷,我们做了什么吗?”齐衍一脸无辜地问,顺手拿起茶杯掩饰唇畔的诡笑。

“你还敢说!”听他这么回答,湛若水更生气了,“你们故意破坏,让我和阿潇不能更进一步!”

“有吗?”齐衍狐疑的看著他,“我记得每次经过离火院时,总会听到一些思嗯啊啊的声音,难不成是我耳背了?”

“我不是说那个!”湛若水火大地咆哮一声,美丽的脸庞早巳没了平时的从容自信。

废话!这件事关系到他的终生幸福,被这样百般阻挠任谁都会气到丧失理智,有谁还会记得去维护形象?

“咦?”齐衍搔搔头发,“对你而言,还有什么事是比『床事』还重要的吗?”

“齐、衍!”湛若水的双眸几乎要喷火了,“我说的是,你们总是故意将阿潇从我身旁支开!”

何霁应道:“支开秦潇是为了你好。”

“有什么好的?”当他湛若水是这么好唬弄的吗?

“秦湘喜欢秦潇。”何霁一言道破事情关键,“让你住进啸鸣山庄已让他烦躁不已了,再让他瞧见你和秦潇卿卿我我的,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喔?”

闻言,湛若水与齐衍皆愣住了。

但湛若水吃惊的是秦湘对秦潇的感情,而齐衍吃惊的则是何霁的这一番话。

何霁这家伙,骗人都不会心虚的吗?明明是他要山庄里的人努力找机会分开他们,怎么现在他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他今日可真是服了何霁了!

湛若水回过神来,哼了一声,“阿潇是我的,就算秦湘喜欢,我也会和他力争到底!”

何霁扯扯唇角,淡淡地说道:“他们的相貌对你而言不是一样的吗?”

喝!这是什么烂问题?

湛若水气呼呼地大吼一声,“不一样!差得可远了,阿潇率真、可爱又生气蓬勃,和那个老板著脸的家伙根本判若云泥!”

当他湛若水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家伙吗?太过分了!就算之前他的确是看上秦潇的美貌,但……好啦,那又怎样?哼!

齐衍听他这么形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湛公子,你是被打坏脑袋了吗?”

秦潇那家伙既粗鲁又懒惰,他实在看不出他除了那张脸以外,还有哪一点值得别人迷恋的。“齐、衍!”湛若水气得再度咆哮一声,只差没街上去将他连皮带骨给啃了:这家伙居然敢怀疑他的眼光?

在战火一触即发前,何霁出声打散在两人间流窜的杀气:“说到这件事,你对秦潇了解多少?你怎会如此喜欢他?”

多少?湛若水又愣住了。

呃,实话是……不多,而且少得可怜。

但爱上就是爱上了,他还有什么办法能不去爱?还能有什么心思去寻找理由呢?

“这本书你看过吗?”

何霁拿来一本书放在湛若水面前,正是那本“魏晋桃源梦话”。

“当然。”而且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

何霁续道:“桃花源真的存在,你知道吗?”

咦?

虽希望它真的存在,但终究是奢想而已,怎么现在又说是真实存在著?这未免太可笑了吧!

湛若水嗤道:“你当我这么好骗吗?”

桃花源不过是陶潜虚构,并托以明志的理想世界罢了。

“错!”齐衍忍不住插嘴,“你看过秦潇房内那一本了没?上面写的那两个字又瞧见了

吗?”

“当然!”湛若水轻哼一声,这两人太小看他对秦潇的了解程度了,“上面写著『狗屁』这两个字。”他为自己知道这件事而得意一笑。

但……那又如何?

齐衍念道:“『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这几句说的是什么?”

“废话!这么简单的句子难道我会不懂?”齐衍太瞧不起人了!

听他这么说,何霁只能摇头,“秦潇姓秦,以国为姓。”

“什么?”

“秦潇的先祖是秦朝王室,因为眼见国祚日益败坏,所以才离开咸阳到了桃花源,并在那里娶妻生子。”

“不可能!”湛若水根本不相信,这件事未免太扯了!“那他那双红眼又该怎么解释?”

“桃花源里住的不只避乱移民,又有谁知道他的先祖娶的是谁?是人、是神,还是鬼?”

简直是胡说八道嘛,但是……

“那他又为何要那样形容自己生长的地方?”

“所谓的桃花源不过是秦世的投影……不!明确的说来,那只是战国时期纷扰局面的移植。”何霁修长的手指轻点著书皮,“在秦潇那代,桃花源里发生争斗,他被砍成重伤拼命逃出,并且遇到了齐衍……”他一顿,轻叹一声,“只是那疤痕是永远也磨灭不了了,所以他才会在书中写上那两个字。”

陶潜所描述的与世无争不过是假象罢了!但自那场战乱后,桃花源就真的不存在了。

湛若水呆了,他张大了嘴却说不出半个字,只因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却又与事实极为吻合!就连秦潇身上那条让人不忍卒睹的疤痕也解释到了!他的脑子里乱轰轰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们所说的一切。

见湛若水兀自发愣,齐衍补充道:“桃花源里四季如春,秦潇到现在还不习惯外头的天候,冬天一到就老打喷嚏。”

“嗯……”原来如此啊……

“他的脾气特别暴躁,遇到不顺心的事老喜欢诉诸暴力,是因为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所以让他下意识的想防卫自己。”

“我……”

难怪在金盆洗手大会里,秦潇会说他忍不住想打那些人。

湛若水的脑海里不断将之前发生的一切与现在齐衍与何霁所言做个比较,到最后他已哑口无言、不得不信;而秦潇那双漂亮的红瞳,显然更证明了他不同于一般人的身分。

看湛若水已然相信,齐衍才问:“怎么?告诉你这么多,我们不算阻挠你和秦潇了吧?但你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今天所听到的一切。”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秦湘不在,他们哪有胆子帮湛若水!越闷的人情绪一旦爆发,往往也是杀伤力最大的那一位啊!

而何霁也是直到一个半月后的今天才告诉他——整湛若水也整够了,该是放他一条生路的时候。

所以他们才会好心提点他这么多事。

说到秦湘,湛若水的疑问又来了。

“我还有个问题。”他走到空下的椅子坐下,“秦湘那家伙和秦潇的个性怎么会差那么多?”两人明明是孪生子,又经历过相同的事,个性不该南辕北辙的,不是吗?

他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啊?齐衍懒得回答,只是瞥了何霁一眼。何霁也受不了似的瞪了湛若水一眼,这才答道:“古代在皇族中孪生子被视为不祥,其中一人的生命必须被扼杀,秦湘很不幸的就是那一个。但要杀他的人不忍心,反而将他交由别人抚养,所以他们兄弟俩才有相见的一日。”

至于秦湘的遭遇,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一切至此已真相大白,湛若水长吁了一口气,像是经历过一段漫长的旅途,一路上满是惊奇令他应接不暇。

走了这么一趟,虽感疲惫,却令他为自己已更靠近秦潇而感觉满足,而剩下的距离,就得靠他自己缩短了。

三人难得平和的坐在大厅内,而湛若水先前负了秦潇的仇自此也一笔勾销。

湛若水自己斟了杯热茶正要送到嘴边,就瞥见门口跑进一道让他深陷沉沦的身影。

只见秦潇穿著他最爱的雪貂裘,像个仙人般气质出尘,但很可惜的是一讲话就什么形象也没了。

“喂!你作啥跑得不见人影?害我到处找你……”他一手握拳,用力地在湛若水的肩头槌了一记,“我很担心你耶,你知不知道?”

还来不及痛呼出声,他已惊喜地问出口:“你担心我?”

这该不是他在作梦吧?

“废话!”

秦潇皱起眉头,拉起湛若水就往外走。

“你刚刚还哭得那么凄惨,我怕你想不开,连汤圆也没吃就跑回房找你,你却不在房里,害我找遍整个山庄,累死人了!”

那时候他听到有汤圆吃就冲出门,可当他接过下人端来的汤圆时,他猛然想到在大梁时湛若水带他去吃酒酿汤圆的事,这一想又让他猛然忆起刚才还在房里哭得浙沥哗啦的湛若水;结果他放下汤圆就连忙赶回去,却怎么也找不到湛若水,折腾了大半日才在乾天院找到他。

湛若水只是开心的任由秦潇拉著他走回离火院,感动的听著那些数落。

啊!这就是所谓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他和这个来自世外桃源的秦潇,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回到离火院,秦潇放开湛若水的手转过身子凝视他。

“你听好了喔,这话要不是为了安慰你,我可是不会说的。”

什么话?

湛若水已忘了他刚才的央求,只是一头雾水的回望秦潇。

秦潇脸上蓦地一红,嗫嚅了几声才别扭的开口:“我以后会克制自己不再乱揍你,也不会在你讲那些话时不理你,然后……然后……”他结巴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我喜欢你!所以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哭了,要不然我也不好受啊……”

现在是什么情形?

湛若水只觉得陶陶然,几乎要飞上天了,他跨了一步用力地拥住脸上已红成一片的秦潇。

“阿潇……”他感动的将脸埋在他颈问低喃:“我也好爱、好爱你。”

怎么换台词了?秦潇揽起眉心,但也乖乖的任湛若水抱著,不再一把将他推开。

“不过,若你下次再对我做出那些过分的事,我真的会打死你。”

“嗯。”湛若水连忙点了下头,“我绝不会再犯。”

先前赤血珀对他而言就是最重要的宝物,他一向只捍卫自认为最最重要的人与事,而现在秦潇就是他的一切,所以他会将他视若珍宝地细心呵护,不再伤害他一分。

“好了!”秦潇听他这么说,而且心情还很好似的,他才退了一步离开湛若水的怀抱,“既然你没事了,那我要去吃汤圆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再一次为了食物将湛若水舍下,完全不留恋的离去。

湛若水岂会不对那碗该死的汤圆加以反击?

他快步跟上,握住秦潇的手。

“我也要吃。”

秦潇横了他一眼,想了一下后才痛下决心。

“只分你一粒,再多就不行了。”那些汤圆可是他的呢,肯分给湛若水一颗他就该偷笑了!

大厅内。

看著那两道离去的身影,齐衍若有所思的对身旁的何霁说道:“何霁,怎么办?我有一种嫁女儿的心情……”

秦潇和秦湘与他相差五岁,和处理楚烈那件事时的感觉是不同的。

何霁听他这么说,只是自袖中掏出一封信丢给他。

“与其去做那种没意义的感叹,不如想想要如何帮秦湘吧!”

闻言,齐衍只是拿起那封已看过的信,长叹一声。

“看来只得靠钱了……”

谁要秦湘谁不去惹,偏偏去惹到权倾一时的郭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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