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你记性太好了。就见过一面的送披萨小哥都忘不了。”乔安回答。

“那如果有人很眼熟,可我就是记不起来哪儿见过呢?”

“三种可能。”乔安伸出手,一本正经说,“第一种,你见他的时候没戴隐形眼镜,所以没看清。第二种,对方整容了。第三种,你们前世有缘!”

“鬼才前世有缘呢!”周夏决定不想了。

离开了这艘游轮,就天各一方了!

游轮到达上海,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

洛衍之和贺逍的行李被游轮上的工作人员亲自送了下去。

洛衍之问:“你去哪里?见你祖父的老朋友么?”

“嗯。你呢?直接去沃达森报到?”

“我是个顾问,又不是他们的职员。他们给我安排了酒店。”洛衍之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里面是十几条短信,“哎呀,薇薇安的夺命连环call来了。”

“沃达森算是很大的客户了,克利文先生不会就派个薇薇安跟着你。”

“还有那个新来的菜鸟,做信息搜集。但愿他明白怎样抓住重点。”

“那么就此别过。祝你一切顺利。”贺逍微笑着说。

“也祝我和你不会狭路相逢。”洛衍之拉着行李箱向前走去。

周围是乘客们喧闹的声音,他知道自己想要寻找和分辨的是什么。

但是游轮已经靠岸了,这就是终点。

被扰乱的心要尘埃落定。

祝你前程似锦,一如五年前一样天真,永远的周夏。

周夏推着她那个行李箱上了出租车,说了一个地点。

坐在她旁边的乔安说:“你今天就要去见你的爷爷了?有没有特别期待,特别激动呀?”

“明天才去请安呢!我期待激动什么?我做婴儿的时候,他没有抱过我哄过我。他也不曾打过电话问过我爸妈‘你们过的好不好’……又或者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他接送过我?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没法儿培养感情。”周夏淡淡地说。

“哈哈,你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像什么吗?”乔安眨了眨眼睛。

“像什么?”

“你很希望得到爷爷的疼爱啊。”

“滚!”

“记得找我玩啊!”乔安蹭了蹭周夏。

“对,我会记得找你玩,谁要我们是酒肉朋友。”

出租车将周夏送到了一个小区前,这里有一套房子是她的母亲留下来的。

小区的电梯有点老旧,周夏将行李箱推进去的时候,还发出了吱呀一声,有一种恐怖电影即视感。

还好电梯平安将她送到了五楼,她打开铁门,拧了半天才把里面那道门拧开,把箱子推了进去。

沙发啊、电视机啊被罩了起来,没落什么灰。

柜子上还摆着她的父亲和母亲在非洲某国照的照片。

他们身上穿着白大褂,袖子上是红十字,父亲搂着母亲,笑容里是藏不住的幸福。

周夏把照片拿下来,擦了擦:“老爸,我回来了,这周末要去看你的老爸。你要保佑,你那个老爸不要给我甩脸子,千万不要坏脾气,不然我把他气到心肌梗塞去见你了,你可别怪我。”

说完了话,周夏把照片放回去,然后将箱子推进了卧室。

这一天的晚上八点,贺逍来到了一栋三层楼的老房子,沉厚的大门在吱呀声中打开,迎接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但是很有涵养的中年女子。

“张秘书,我是贺逍。”

“贺先生你好,周老等候多时了。”张秘书伸手接过了贺逍的外套。

他的面前是古旧却一尘不染的木质地板,一脚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从时间裂缝里的叹息。

目光所及的地方是全中式风格的家具,沉厚而庄重。

除了张秘书,贺逍没有再看到其他人,这么大的地方,显得很清冷,像是离群索居,隔绝尘嚣之外。

张秘书带着贺逍走上楼去,穿过一条走廊,是一个很大的露台。

露台上种着许多花草,很明显被仔细修剪侍弄过。

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棋局。

贺逍来到了他的面前,很恭敬唤了一声:“周老。”

老人抬起头来,看着贺逍,原本严肃的脸上微微透出了一丝笑:“你围棋下的好,来来来,陪我下剩下的。”

老人面前是没有完成的对局,贺逍拉开了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您还在下这盘棋呢?”

“嗯。”老人家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最有耐心,下棋最果断、最有计谋的是我的大儿子周凌生,这盘棋也是最后我没和他下完的。”

贺逍安静地坐着听,根据他得到的信息,周凌生就是周夏的父亲。

“按道理,我这个周家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但是他却为了一个女人就舍弃了周家。”

周老爷子叹了口气。

“虽然当初我气到进了医院,放话说他要那个女人就这辈子别回周家,他倒是真做到了。从这个气魄来说,我的其他儿女都不如他。其实一个女人而已,我这个做父亲的就该让他任性一回。”

“您是不是在想,如果凌生叔叔还在,这一次和路拓集团谈判的底价就不会这么轻易泄露。”

“我还真这么觉得,凌生谨慎又有魄力,是我其他子女比不了的。”

要完成这一次周老的委托,贺逍必须对周家的儿孙有足够的了解。他不动声色,听着周老评价自己身边的次子和女儿。

“我的二儿子周凌书,为人宽厚,还算正直,但是耳根子太软,拿得起放不下,如果让他坐我的位置,就是绵羊拉大车,可怜他了。”

“那么凌h阿姨呢?”

“凌h是我最小的女儿……外强中干,看似精明果断,但很容易就一叶障目。她看得到眼前的一两步,看不到三步之外,冲动的时候听不进建议,受了挫折又容易被左右。”

“那么孙辈呢?”

“你是说凌书的儿子周扬尘?他小时候是顶聪明的孩子,长大了反倒让我最担心。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被母亲宠坏了——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以为全世界都要让着他。可这世上除了他的亲爹妈,没人有义务顺着他。等到他真的长大,我都不知道入土多少年了。”周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安静了半分钟之后,贺逍淡淡地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周老抬起眼来。

“还有周夏。凌生叔叔的女儿。”

周老顿了顿,眉头蹙得更紧了。

“那个孩子,我没见过。她跟着那个女人长大,也不知道被教成什么样子了。”

“我见到了,在回来的游轮上。”贺逍回答。

“她……怎么样?”周老没有抬头,但执着棋子的手指却不那么稳。

“个子很小,很纤弱的样子。”贺逍回答。

周老轻轻哼了一声:“凌生挺拔帅气,当年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喜欢。肯定是那个女人基因不好。”

“她的朋友和路家千金争男友,差一点打起来。”

周老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若无情无既休!争男人争到打起来,这算是什么胸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她的胸襟也不怎样。”

贺逍的唇线不动声色地弯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后来我听见路家那位千金一直在电话里跟路力雄闹腾说绝对不跟周夏道歉。”

“路力雄那只老狐狸让她女儿跟我孙女周夏道歉?”周老狐疑地抬起头来。

“好像你的孙女是m大硕士毕业的。”

“m大?那是常青藤名校啊,我那个不争气的孙子周扬尘还考不上。”周老紧蹙的眉心微微舒展开了。

“嗯,主要方向是热能与动力工程。”

“她读理工啊?”周老想了想又说,“凌生的高智商,她总还是遗传到了。”

“导师好像是莫里斯教授,这几年在新能源动力引擎方面挺有建树。”

周老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但说话的声音却显得不那么在乎:“莫里斯教授的项目很实际,在动力引擎领域算是一流的。”

“嗯,我在游轮上查了查,发现莫里斯教授的团队发布的研究成果和一些论文里面,周夏的名字倒是经常出现。”

“她倒是挺会选方向,这是个热门不愁找工作的专业。就是女孩子的精力到底还是比不上男人。念到硕士就不读了吗?这要是不读了,就是学业不精,做工程师要是连个博士都没读上,有什么用处。”

“我不知道。只是一面之缘,听到了她的名字就稍微查了点资料。她对未来的打算,我是没机会问的。”

“那倒也是。”老人叹了一口气,“言归正传,这次我们和路拓的谈判过程,你应该是知道了的。”

“我知道,低价泄露让你们很被动。内部风险评估的流程,我已经做好了,今天特地送来给你看。”

“还有,我让你给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孩子上一课,让他们有点警觉心,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当然有,但是也需要取得您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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