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发生在位于距京王线的初台车站步行约十二三分钟的一幢出售中的住宅的二楼。

这里有三幢样式相同的二层小型住宅。楼边竖立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高级住宅出售中”的字样。

毁掉旧的住宅,重新盖新住宅,这是典型的“迷你型开发”。因为价格昂贵很少有真正的买主光顾。但因此处交通方便,乘电车五分钟就能到新宿,所以还是有人来洽谈的。

M住宅公司的职员渡边,每天早上7时都要来检查一次住宅。一般在上午10时后向顾客举行住宅情况说明会。因为常有野狗在夜间钻进住宅,所以他查看住宅已成惯例。

由于昨夜下雨,住宅区一片湿气。渡边从右边的房子看去,没发现什么异样。当他查看第二栋中间的二号楼时,嘴里喊了一声“糟糕”。因为接近后门的窗玻璃被打破,窗锁也被卸掉了。他脑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是否是一对无房的情侣来这里过夜”?

渡边打开后门走进楼房,发现地板上有淡淡的脚印。脚印沿楼梯向上,渡边也追踪上了楼梯。

在二楼一间敞开的房间里,渡边又“啊”地喊出声来——一个全身赤裸的年轻姑娘,躺在草席上。

她已死了。

这起案件同前两起一样,被勒死的年轻姑娘全身赤裸。

她的身高约1.60米,体态苗条匀称。双腿叉开得很大,有明显被奸污的迹象。死者全身晒得很黑,比基尼泳装的白痕非常清晰,被扒下的衣物揉成一团,扔在房间的一角。

十津川和龟井俯视着脚边的女尸。

十津川神情凄然地问道:

“知道被害人的身份吗?”

新宿警察署的刑警加岛回答道:

“查过死者的皮包,她是新宿歌舞伎町一家叫‘月光’的夜间俱乐部的女招待君原久仁子,年龄30岁,艺名叫由美子。”

“是俱乐部的女招待?”

“她住在附近的高级公寓,我可以带您去。”

加岛对十津川说道。

十津川让龟井留在现场,自己和加岛走了。

君原久仁子住的高级公寓是座七层建筑的富丽堂皇的大楼,离杀人现场只有两三分钟的距离。

如果受害人君原久仁子不是从店里回来遭到不测,那她本来很快就可以回到住处的。楼下的邮箱上写着“君原”的名字,五楼君原久仁子的房间却没写名字。她是二室二厅的房间。

作为夜间俱乐部的女招待,十津川认为房间布置得一定很华丽,但想不到竟相当朴实,三面镜和衣橱似乎也不十分昂贵。

“看来她的储蓄也许不少。”

年轻的加岛说道。

“真的?”

“‘月光’在新宿是以昂贵闻名。我在以前听说有的女招待拥有将近1000万日元的储蓄呢。”

“你去过那店吗?”

“店里顾客发生伤害时我去调查过。那可不是我们这种人能进去的店。”

加岛笑着说道。

他们打开衣橱的小抽屉,仿佛要印证加岛的话一样,竟找到将近3000万日元的定期存款折。印鉴与存款折没放在一处,可见其小心谨慎。

在房间里还找到了出租保险柜的钥匙,看来她连宝石也寄存出去了。

“不管存多少,被凶手杀了,一切都没有用了。”

加岛耸了耸肩说道。

“你认为是流窜作案吗?”

十津川打量着君原久仁子的房间问道。

“我认为和前两案是同一个凶手。可形式不是和流窜杀人一样吗?我不认为这次的受害人和凶手彼此认识。可能在夜里很晚的时候被杀,受害人和凶手是偶然遭遇,难道不是吗?”

“你是说,对凶手而言,第三个牺牲者不管是什么人都行吗?”

十津川沉稳地反问道。

十津川喜欢听部下的意见;而且喜欢听跟自己想法相反的意见,因为这样可以避免主观武断。一般案件负责人喜欢听和自己意见一致的,这种人也许较普遍,但十津川认为对案件或凶手有几种不同说法反而比较放心。

“不错。”

年轻的加岛刑警明确地答道。

十津川笑了笑,他喜欢明确表态的人。

“能谈谈你的理由吗?”

“三件案件的凶手显然是同一个人。”

“请你再说下去。”

“我有两个想法,一是凶手认识这三个受害人,出于某种原因接连杀害。但我觉得这种想法没有说服力。”

“为什么?”

“我没有参与侦查前两个受害人,只听说是女大学生和公司职员;可是和这次的俱乐部女招待比起来看,身份不大相同;而且三人的住处也不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很难认为凶手和这三个姑娘有什么必须杀害的关系。如果憎恨到要接连杀害三个认识的女人,那么先奸后杀又很不合逻辑。因为不管采用什么形式,那也是一种爱的行为吧。”

“爱的行为?”

“我认为是这样。要是恨得非杀不可就不会先有性行为。”

“还有呢?”

“我的另一种想法是凶手根本不认识受害人。这个想法和这次案件完合符合。我想凶手是一个年轻人,孤独,不善言辞,所以没有女朋友,也许曾被女人背叛过。”

“也就是说他对年轻姑娘极其痛恨?”

“这是我的猜测。”

加岛挠了挠头。他是一个方脸粗犷型的人,一作出这种动作,蓦地变得可爱起来。

十津川笑道:

“你是说,这个凶手没有计划,强奸后又杀了三个女人?”

“凶手不是每星期都‘出猎’吗?”

“出猎?”

“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星期五。一到星期五晚上凶手就出来猎杀女人。现场在东京都内。只要有车,他把足迹从世田谷扩大到池袋就一点也不足为奇。凶手在某处巷道的黑暗中等待猎物——年轻姑娘——接近。只要是可口的小鹿,狮子决不会加以选择,同样只要是年轻姑娘,凶手不论何人都行,因为对他而言都是猎物。”

“很有趣的想法呀。”十津川点了点头,“刚才你说有凶手认识被害人和完全不认识的两种假设,还有另一种假设吧?”

“什么假设?”

“你想想看吧。”

十津川拍了拍加岛的肩膀。

当十津川从君原久仁子住房回到现场时,尸体已送去解剖,在陈尸的地方用粉笔勾画出了人的形状。

“怎么样?”

龟井问十津川。

十津川一面打量草席上画的人形一面说道:

“是高级俱乐部的女招待,有将近3000万日元的存款。似乎还有珠宝之类,总之相当富有。”

“这么说,她的左手指上戴着大钻戒要是真品,岂不也值几百万日元了!”

“这样看来,越发不能认为凶手是以抢劫为目的了。强奸女性,再加以杀害才是真正的目的。”

“也许不该这么说吧,这是猎杀女人。是狂暴的凶手猎杀女人!”

“猎杀女人?”

“不对吗?”

“不,加岛也这样说。他说是一个怀恨年轻姑娘的男子一到星期五的晚上就去‘狩猎’女人。”

“谁都会这么想吧。只要是年轻、有吸引力的姑娘,不论什么人都行,因为是‘狩猎’的猎物。”

“对。”

“警部,你怎么认为?”

“我只关心一件事。”

“什么?”

“皮肤的晒黑。这次的受害人的皮肤也是晒得很黑;比基尼泳装的痕迹看来很白。”

“我也有同感。不过我以前跟警部讨论过,这可能是偶然的一致。现在是9月,夏天时的女孩都到海边去,不被阳光晒黑那才怪呢!”

“可这次的受害人是夜间俱乐部的女招待。一般来说这种职业的女人都不喜欢晒太阳。当然也有例外。个别女招待以晒黑的皮肤自豪。但是这种为数很少的女招待竟然被杀,似乎太偶然了。”

“那么,你认为凶手早就知道被害人的皮肤晒得很黑了吗?”

“就因为我不能断定才觉得为难呢!”

十津川苦笑着说道。

十津川心里并不认为凶手与被害人认识。杀害认识的人,凶手会用手帕或衣物盖住死者的脸部,尸体也会被掩埋起来。因为尸体一旦被发现,她的周围人会首先被怀疑的。可这次的凶手却不同,既然没有隐藏尸体,也没有掩盖脸部的做法。看来凶手和受害人不可能有亲密来往。但凶手又是怎么知道三个女人都被晒黑的呢?因为脸部晒黑吗?可三个女人都是夜间遭到袭击的,夜里怎能看清脸部呢?尤其是这次的受害人职业是俱乐部的女招待,已将脸部进行了化妆。也许凶手是公共浴池的工作人员。但说到公共浴池也不合情理,因为三个被害者的家里都有洗浴条件,而且三个人居住得相去甚远,很难同时到一个浴池里洗澡。

这些结论都是否定的。但十津川仍然没有放弃凶手知道被害人皮肤晒黑的想法,因为这三个年轻女人的裸体都晒得那么黑是确凿的事实!

鉴于加岛刑警的见解,搜查总部把他吸收进来了。

据加岛的调查,受害人君原久仁子月收入约80万日元;8月底曾和该店的两个女招待到大溪地旅行一星期,花了100万日元。

龟井已经45岁了,今年夏天在两个孩子的死缠下,曾到丰岛园游泳池去了一次。对于大溪地他并不羡慕。即便经济允许,他也没有这个时间。在听加岛的介绍时,他发出了一声叹息,这实在是一种感慨,感慨时代赋予单身女人的恩赐。

“还有,据说受害人在店里已列为第三号人物,男性关系相当复杂。仅在她房间里找到的名片就超过100张。”

加岛说完将用橡皮筋捆着的名片放在了十津川的面前。

名片中有著名公司干部的,也有议员的。

“凶手能在这些名片中吗?”

世田谷警察署的安井一张张地翻阅着名片,一边看着十津川。

“如果凶手在这当中,那他一定认识第三个受害人。”

十津川说完又转问加岛:

“刚才我向你说过有第三个假设吧?”

“嗯。凶手认得受害人或完全不认得。”

“是的,凶手可能认识三个人中的一个。”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假设凶手与第三个受害者有很深的关系,可能是这捆名片中的一个人。凶手想杀她,但是一经杀害,自己立刻会受到怀疑。所以首先强奸并杀害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在星期五这天杀人,也许是为了加深人们的印象。”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以同样的手法杀害君原久仁子就会成为流窜作案的行为,目的就在于此吧!”

加岛目光炯炯地说道。

“虽然这么说,但也只是一个假设。必须先清查一下这些名片的主人。”

十津川说道。

当天傍晚,君原久仁子的解剖结果就送来了。死因是绞勒导致窒息死亡。死亡时间确定为夜里11时至12时,受害人被强奸,从阴道中查出了血型为B型的精液。

这次案件与前两次完全相同,证明凶杀确系一人所为。

由于第三次案件的发生,新闻界和市民们对警方的指责越来越厉害了。

新闻界对第一二次杀人案的报道还在于猎奇;但这次却完全在批评警方的无能了。

对于警方往往是这样的:没有什么案件的时候,舆论会认为警察是多余的;一旦凶案发生,警察又获得信赖。而警察及时将凶手缉拿归案,人们便拍手叫好;反之就成了众矢之的。

十津川对舆论方面早有了心理准备。

新闻界指责说警方没能及时阻止第三个年轻姑娘的死亡,完全是漠视东京都的几万名年轻姑娘。

有的报纸公然写道:

已知凶手血型 警方束手无策。

虽然报纸这么说,但有B型血的青年男子在东京都有几十万人,无法一一排查。

也有的报纸报道:

“如果警方不能信赖,只好各自自卫。据悉,杉并区某公司准备在星期五让年轻女职员提前下班。”

这家报纸还写道:

“如果女职员不得不工作到深夜,则安排她们住在公司附近的旅馆。”

“这是什么意思?”龟井生气地敲着报纸,“一味批评警察,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别生气嘛。”十津川笑道,“事实上我们也没有抓到任何线索。报纸的言论不能令人满意,但我倒欢迎星期五让年轻女

职员早点回家。我确实不希望再出现第四个牺牲者。”

“可是警部,自卫也得有限度啊。女大学生和女职员可以早点回家,但酒店、俱乐部的女员工怎么办,要知道,第三个牺牲者就是夜间俱乐部的女招待呀!我不相信下个星期五所有的俱乐部、酒吧和土耳其浴室的女招待全都放假!”

“我知道。所以在下个星期五前,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凶手。为此,我们必须尽快查清那些名片。”

“警部认为凶手在那里边吗?”

“老实说,可能性只占百分之五十。可前两件都没有任何线索,因此我们才束手无策。这次终究有了一百多个男子,也许凶手就在其中。”

这一百多张名片人员的社会关系相当复杂,尤其是社会地位较高的人,他们极力否认与君原久仁子的关系。也有人还装糊涂,说别人滥用自己的名片。

安井刑警去查认N议员时几乎被殴打。当然查证中也发生些有趣的事:著名的超级市场四谷店的一名会计受到查证时突然逃跑。刑警以为是他杀害了君原久仁子,于是强行加以逮捕,调查后才知道他贪污了超级市场的销售款,而与本案毫无关系。

总之,调查的范围日渐缩小。星期三,调查组的目光盯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叫佐伯裕一郎,32岁,是新宿西口“三林美容院”的发型设计师。

白石和青木两位刑警对佐伯进行侦查后是这样汇报的:

“他从27岁起曾赴巴黎留学三年,在那里学习发型设计后回国。从去年开始担任三林美容院的发型设计师。”

在白石进行汇报的时候,青木把佐伯裕一郎的半身照片分发给搜查总部的成员。

“长得不错呀。”

龟井瞥了一眼照片说道。

“他的神色相当阴沉。”

十津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的。美容院的人也有这样的看法。佐伯的确有时流露出阴郁的神色。据我们调查,他18岁和19岁时曾因强奸妇女而被逮捕。”

白石引用调查记录说道。

“血型呢?”

十津川指着照片问道。

“B型。”

白石答道。

“这么说他具备了凶手的条件。”

龟井说道。

“是啊,龟井君。”白石深深地点了点头,“他身高1.73米,体重60公斤,稍瘦,但很有力气。更为重要的是他在强奸女性时,两次都是使对方全裸后再进行强奸。当然佐伯没有交待这件事。”

“他和受害人君原久仁子的关系呢?只是夜间俱乐部女招待和客人的关系吗?”

十津川问道。

“不,不是的。”

“是什么?”

“据说受害人君原久仁子常到佐伯工作的三林美容院去。店中负责接待的女孩子这样作证。”

“佐伯自己怎么说?”

“他承认她是顾客之一,没有特别关系。他说名片可能是她第一次来的时候给她的,属营业用的名片。这可能是实话。”

“佐伯去过她服务的夜间俱乐部吗?”

“据‘月光’俱乐部的女招待说,他好像没有去过,因为她们的印象不深。”

“这次案件发生时佐伯在干什么,他有‘不在场证明’吗?”

龟井用铅笔轻敲桌子插嘴问道。

“三林美容院营业时间从上午10时到晚8时。君原久仁子被杀的9月19日也是下午8时关店。佐伯说,这天他直接回家看电视。他单身住在京王线代田桥的高级公寓。”

“一个人看电视?”

龟井耸了耸肩。

“和前两个受害者有没有什么关系?”

十津川又问道。

白石摇了摇头:

“还不知道。佐伯说他根本不认识桥田由美子和女大学生谷本清美。”

“问题就在这里。”十津川冲着龟井说道,“龟井,必须再到三林美容院去一下。”

当天,十津川带领龟井来到了新宿西口的三林美容院。

下午5点多钟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人行道上挤满了下班的男女职员。两人在人潮中“逆流而上”。

这座8层大厅的一楼是三林美容院。美容院规模宏大,还附设有饮茶室。光发型设计师就有男女10个人,客人并排坐在转椅上做头发,景象颇为壮观。

美容院还有全身美容。价格分别为每次3万-10万元不等。

十津川和龟井会见了这家美容院的经理三林有子。三林有子年近六旬,是个身高体胖的女人。她很自豪地说在全国有五家分店,还向他们赠送了宣传美容院的小册子。一见面,她就显示出了女老板的应酬能力,十津川恰恰最怕和这种女人打交道。

“真了不起呀!”

十津川说了一句不关痛痒的话。

“昨天也有警察来,是同样的事吗?”

三林有子用涂了丹蔻的粗胖手指抓起一支烟点燃。

“是的。想和你谈谈佐伯裕一郎先生。”

“他是优秀的发型设计师,是我店的主任设计师。不管怎么说,他在巴黎学习三年,的确造诣很高,可以说超群出众。”

“是哪一位?”

“从右边算来是第三个,正在工作的那个人。”

有子说道。

十津川转眼去仔细观察那个青年。看来他比照片更英俊,是个富有吸引力的青年。他一面修整一名中年女人的头发一面和她聊天。从镜子里可以看到那个女人的笑影。

“他的手艺一定很受客人欢迎吧?”

“是的。指定他做发的客人很多。著名女明星和财政界的夫人有很多都是他的崇拜者。”

有子很得意地举出了这些女明星与贵夫人们的名字。

“他的性格如何?”

“这个嘛……我看他是直肠子的青年人。我这里以客人为主,如果他再稍微有礼一点就更好了。他似乎太沉默了一点了。”

“我看他不是和客人谈得很融洽吗?”

“是呀,因为我劝过他许多次了。”

有子笑道。

“他的收入是多少?”

“我每月付他50万日元。”

“相当不错的呀。”

“以他的手艺这笔薪水是应该的。”

“收入多,又是走在时代尖端的职业,很受女性欢迎吧她有特定的女性吗?”

“我已经向昨天的警察说过了,我从不过问从业人员的隐私。”

“原来如此。”

“不过我想他没有特定的情人。”

有子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也许是浓妆的关系,她这一笑,变得十分淫荡邪恶。

“为什么?”

“他很受中年妇人的欢迎。如我刚才所说的,那些都是大人物的夫人。她们都很敏感,绝不会喜欢有情人的男人。”

“那他常跟这些贵夫人来往喽?”

十津川问道。

“啊,这个嘛……”

有子又微微一笑。

“这儿有一般公司的女职员来吗?”

十津川想起了第一个死者——女职员桥田由美子。

“当然会有。因为我这儿的价格并不那么贵。”

“女大学生呢?”

“女大学生吗?”有子反问一句,接着说道,“富有的女大学生也常常来。”

“这个姑娘来过吗?”

十津川把桥田由美子和谷本清美的半身照片并排放在了有子的面前。

“这个……”有子扶好眼镜仔细看着,“这两个人是报上登过的人吧?在星期五杀害的?”

“是的。”

“我想她们没有来过我这里。你们了解过吗?”

“不,不知道,所以才来查访的。”

“大概没有来过,我这么想的。”

有子说话时的口气显得毫不自信。

“佐伯先生在这儿一定交过履历表吧?”

“嗯,当然。我使用从业人员从来是慎重的。”

“让我看看好吗?”

“请。”

有子把十津川和龟井两人引进经理室,从房间的陈列橱中取出成册的履历表给他们看。

十津川和龟井看完了佐伯裕一郎的履历表,里面没记载他未成年时的资料。

“里面写着他在巴黎的美容研究所毕业,这可不是瞎编的,有修业证书的。”

有子从一旁说道。

“这履历表是他本人写的吗?”

“按规定是要本人写,应该是他自己写的。”

“借一下这份履历表可以吗?”

有子惊疑地点了点头。

搜查总部把佐伯的履历表和匿名信进行了比较,因不能确认,又送交警察署的文鉴所去处理。在监定结果作出之前,搜查总部仍在继续侦查。

“问题在女大学生谷本清美与佐伯裕一郎的关系上。”十津川对大家说道,“女职员桥田由美子去过三林美容院,所以有和佐伯认识的可能,但谷本清美就说不定了。假如佐伯是凶手,他同她们应该有关系。”

“谷本清美今年夏天在舆论岛度假,佐伯不可能在那里同她认识吧?”

安井问道。

“不,已经查明佐伯今年夏天没去海边。首先,佐伯没有晒黑。即使他去游泳了也只是到游泳池去了。”

“这么说,女大学生谷本清美是到美容院去才会认识佐伯的,对不对?”

“是啊。可那家美容院对大学生来说似乎太昂贵了。”

搜查总部的刑警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十津川倾首沉思。

一名警察送来了一封信。信是写给搜查总部的,没有寄信人的名字。

十津川拆开信封,只见信上写道:

9月26日 星期五杀手

显然和上次的来信完全一样。无论信封、信纸和笔迹都同出一人之手。

“他妈的!”安井愤怒了一句,“简直是拿警察开玩笑!”

“这回可不能说是不负责任的恶作剧了!”

龟井望着十津川说道。

“对,显然是凶手对警察的挑战书!”

“怎么办?”

“还是查一下信上的指纹,然后和佐伯的指纹对比一下。”

十津川说着抬眼看着墙上的日历。

在9月5日、12日、19日这三处都画了红色的圆圈。

这三个日子,是受害者蒙难的日子。三个红圈如同三个绞索,绞得十津川喘不过气来。

今天是9月24日星期三,距离预告的星期五只有两天时间了。到底能不能再发生第四起案件,这对十津川和刑警们来说几乎是茫然无知了。

第二封信和佐伯有关系吗?

佐伯究竟是不是凶手?

9月25日,星期四。安井和田岛两名刑警终于查访到了和佐伯裕一郎关系重要的一件事。这件事表明第二名被害人谷本清美和佐伯裕一郎有联系。原因是佐伯曾到S大学去教女学生化妆,讲授新发型,并和学生们进行了现场表演。据谷本清美的同学说,她曾是当时的模特儿。

“原来如此。佐伯自己怎么说的呢?”

十津川问安井。

“他承认去过S大学,却说记不得谷本清美这个女大学生。”

“他对女职员桥田由美子和女招待君原久仁子仍然否认认识她们?”

“他说她们也许到过店里,但名字和容貌都没有印象了。怎么办明天就是26日星期五了,如果他是凶手,明天准会杀死第四个姑娘的。”

安井担心地说道。

“逮捕他行吗?”

年轻的田岛问十津川。

“现在还不行,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罪犯。一切只是可能,这样是不能逮捕他的。”

十津川面部表情十分难看。

“以‘另案’的名义逮捕他可以吗只要拘留明天一天,不发生那种案件,就能证明佐伯是星期五杀手了吧。”

田岛说道。

“不能主观臆断啊!”

十津川苦笑道。

“可是那种狡猾的家伙,外表温柔老实,内心却是十分凶险的。如果他是星期五的杀手,这样置之不理,明天真的再死一名,我们怎么交待呢?”

“另案逮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安井插了一句。

“他有车。我可以利用违反停车规定为由,或者找个其他的理由,明天一定把他投进监狱里。”

田岛胸有成竹地说道。

“另案逮捕的办法可以考虑。但今天要下功夫再

查查佐伯的身边的事儿。”

十津川最后说道。

田岛确实有股倔脾气。

他于一年前办理了一件案件,在逮捕杀人凶手时竟动手殴打了对方。幸亏对方是真正的凶手才没闹出事来。如果是无辜者,整个警界都会受到严厉谴责的。

龟井在田岛离去后向十津川说了他的情况。

“你是说他爱感情冲动?”

十津川问龟井。

“是的。而且现在依然如此,他爱以自己的好恶判断对方。像佐伯那样的人,就是田岛最最厌恶的。如果由田岛逮捕佐伯,他还可能殴打他。”

“要向安井提醒一下。”十津川接着说道,“佐伯是个关键人物,龟井,你认为他是凶手吗?”

“从客观条件看他是完全具备了。过去被害的三个人中,至少有女招待君原久仁子、女大学生谷本清美和他有联系的。如果最先被杀的女职员桥田由美子也曾到过三林美容院,佐伯也肯定认识她。而且佐伯在梳理女人头发时很爱说话,要打听出对方的住处和上下班时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如果佐伯是凶手,他的动机是什么?人长得帅,职业又不错,要女人似乎不难。”

“关于这一点就不知道了。我在以前曾遇过一次类似的案子。是三年前的连续强奸案。”

“是江东发生的案子吧?我记起来了。凶手是公司董事的儿子,是一名高尔夫球手。”

“对,26岁,身材高大,长得像电视演员N,很帅。虽然在球场上没有成绩,却到处开着车。他对于女性一贯釆取强奸的手段,但从没杀死过对方。”

“原因是他母亲对他过分溺爱。”

“是的。他的爸爸常因公出差到国外去,妈妈特别溺爱他这个独生子。因为过分溺爱,所以他肉体上虽长大成人,精神上却十分幼稚,对异性不能平等交往,需要时就去强奸,这是不懂与异性亲近造成的悲剧。”

“龟井,你的心理学修养相当高呢!”

十津川佩服地说道。

“我没有这方面的真才实学,是从分析案子的大学教授那里学来的。”

“佐伯的家里不存在母亲的溺爱吧?”

“不存在。他从那两次强奸后,似乎被人们看作是不应接近的人。”

“美容院的三林有子似乎对他很好。”

“那是因为有子没有孩子。”

“你的意思是她以他代替儿子?”

“大概是吧。问题是三林院长的宠爱与他强奸杀人是否有关。”

“佐伯还没有情人。三林院长说,她从不过问工作人员的隐私。”

“可佐伯毕竟是32岁的人了,正是身强力壮时期,他怎么处理性爱呢?”

“他有50万日元的月薪,我想会到土耳其浴室之类的场所发泄的。”

“还是查一查再说吧。”

“你不认为佐伯有洁癖吗?”

“也许吧。而且从他十八九岁就干出强奸妇女的丑事来看,他还可能有虐待女性的恶习。如果这样,那他对像君原久仁子这样卖身的女性可能也会一样的。”

“要是他果真这样做,肯定会在那行的女人中传开的。她们不仅对他的印象很坏,还会认为他是个怪人。”

“对。”

“好吧,我就去查一下,时间还来得及。”龟井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这就去逐个查查新宿的每一间土耳其浴室。”

晚上9时以后,新宿歌舞伎町一带正是一天黄金时间的开始。往日这里的土耳其浴室栉比鳞次。自新宿被年轻一代人占领后土耳其浴室迅速减少。

年轻人没有钱,他们大都迷恋于迪斯科和娱乐中心,所以这两种场合迅速增多。最近土耳其浴池稍有增加,大概因为这种职业仍是可以挣钱的行当吧。

龟井和白石二人来到了新宿的土耳其浴室区。他们走了第一家、第二家均没有收获,到了第三家才有了反响。

第三家的土耳其浴室是间高级浴室,光浴费就1万元,服务费另加一倍。这家浴室的艺名叫“薰子”的姑娘认识佐伯。这个从一流公司女职员转到土耳其浴室工作的姑娘,一看龟井拿出的佐伯照片就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来过一次。”

从她那不愉快的表情,龟井和白石意识到了佐伯不是个好客人。

“真是这个男人吗?”

龟井又慎重地重问了一句。

“他是发型设计师吧?他自己这样说的。”

薰子反问了一句。

“是他本人亲口说的?”

“是的。他为此而自豪啊!他说是研究发型设计。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确实在西口的三林美容院见过他。”

“他是个很正经的客人吧?”

龟井问道。

“他说去过巴黎,我想他肯定是位有品位的人,谁知他竟那么讨厌。一次他突然勒住我的脖子,险些把我弄死。他给多少钱我也不再接这种客人了。”

薰子不屑地耸了耸肩。

“勒住你的脖子?”

龟井和白石禁不住面面相觑。

“龟井兄,果然不出所料。”

白石脱口说道。

“他勒你脖子的时候,你呼救了没有?”

龟井看着她问道。

“那当然呼救了。”

“你一叫他就停止了?”

“我一面叫一面拼命地把他推开了。”

“结果呢?”

“他又瘦又轻,我一推他便倒下了,好像脑袋还撞在了磁砖上。当时我想他一定会动怒,一定会打我,我很害怕。谁知他突然愣住了,然后向我道歉。他虽然道歉,但我的脖子确实疼了四五天。”

“好了,谢谢你。打扰了。”

龟井和白石完成了他们预定的任务。

龟井和白石向搜查总部汇报调查结果。

“他在十多岁时强奸女性,现在32岁了,从他在土耳其浴室行为看,他那劣根性的恶习依旧如故。也许是他对女性有先天的自卑感,使他对女服务员釆取攻击的态度,对于路遇的女性更可想而知了。由于他受到过女性的嫌弃,越发增加了他的自卑感;对女性的自卑越强,反过来又增加了他对女性的攻击性。这是很值得我们考虑的。”

龟井扼要地作上述的报告。

“因此他每星期五就强奸年轻的姑娘,再加以杀害?”

十津川问道。

“是的,一点不错。”

龟井答道。

“你知道佐伯和星期五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美容院的休息日是星期二,不是星期五,而且似乎是星期五他也没去干什么,只是偶尔和同事打打麻将。”

“星期五的罪行是单纯的、偶然的吗?”

“强奸第一个女人在星期五,这可能是偶然的。第二、三次的犯罪也在星期五,这个一周的时间有可能是凶手性欲的周期。袭击年轻姑娘,强奸后杀害,凶手得到了满足。可过了一星期,又忍受不住而袭击第二个女性。凶手可能会如此反复吧?”

“如果这样,凶手定是佐伯。这个星期五他又要强奸杀人的?”

“我想会是这样的。”

“但没有证据还不能逮捕佐伯。”

“明天是星期五,我们怎么办豫田岛主张那样,以另案逮捕吗?”

龟井半开玩笑地问十津川。

十津川报之微笑。因为他还没有用另案逮捕的想法。

“我的意见是明天跟踪佐伯裕一郎。”十津川对龟井及其他刑警说道,“彻底跟踪从美容院下班后的佐伯,绝对不要被他发觉。见过他的人要化妆,希望全体人员全力以赴。如果再出现第四个受害者将是我们警察之耻!”

对于十津川来说,这样做已经是良策了。除此之外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佐伯是凶手,这种可能性很大,必须对他进行跟踪。如果在他袭击年轻姑娘时将其逮捕,那就事实确凿了。

第二天,9月26日,星期五。从清晨起天空就阴沉沉的。搜查总部的刑警都已化好妆,只等待令出发了。

三林美容院上午10时开门。佐伯裕一郎11时才上班。

一名女刑警以客人的身份来到三林美容院,指定要佐伯做头发。

她做完发后回搜查总部向十津川汇报。

“佐伯的态度没有变化。”

25岁的女刑警一边抚摩着做得很漂亮的头发一边说道。

“和你说话了没有?”

十津川问道。

“说了。他问了我的名字,还问我是不是女职员。接着他告诉了我他在巴黎的生活。”

“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自我表现欲很强的人。他不停地说在巴黎如何如何,因此显得很浅薄和没趣。”

“他和你谈话时的情态怎样?”

“说话断断续续,自己没兴趣的话题就心不在焉。他是个典型的自我表现者,以自我为中心,是个很不适合结婚的类型,我还认为他是个没有同情心、不会体谅别人的人。”

“你说的不严重吗?”

“作为女性,我从本能上能体察出他是什么性格。反正我决不会和他交朋友。”

“……”

夕阳西下,整个东京都已陷入了暮霭之中。

三林美容院关店了。刑警们各就各位。美容院四周有四名刑警;佐伯所住的公寓附近有两名。

闭店之后,佐伯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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