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顾廷安所猜测的,镇北王爷花了一番心思,送到小皇帝桌案上的一封奏折在朝廷上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拿着奏折,小皇帝当庭发难,开口直接质问在场的大臣们:“今有朕七叔上奏,言明朕登基已久,理应提前加冠,众爱卿意下如何?”

一个奏折在文武百官之间传阅,有些人已经开始暗骂镇北王爷找事儿,反正他自己在千里之外就压根没有管他们的死活。有些人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皇帝已经登基三年,又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儿,要加冠其实也是理所当然。

而其中最为恼怒的,自然非文阁老莫属了,当初他会给远在关山的镇北王爷下绊子,说到底还不是怕这位一怒之下揭竿而起,这才打着用减免粮饷的办法削减镇北军。

谁知道如今镇北军没减少,镇北王倒是一天天的给他找不自在,其他的弹劾倒也罢了,左右他丝毫不惧,但加冠这事儿却像是一根绳子勒紧了文阁老的喉咙。

看见文阁老的脸色,小皇帝心中倒是越发痛快,更加觉得镇北王爷是真心为了自己着想的,不提别的,至少他愿意让自己亲政啊。

这么以来,前些日子顾阁老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反倒像是挑拨离间了,小皇帝心底压着没有表现出来,其实对顾阁老远没有当年对雷太师的信赖,若不是……

想到惨死的老师一家,想到后宫之中被禁足在冷宫的如妃,小皇帝对文阁老恨得不行,心中甚至责怪当年奶奶的眼光不好,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辅政大臣,这不是辅政,这是完全把他架空了,自己当了个太上皇啊!

心思百转,小皇帝面子上倒是不再表露出来,日子久了,他便知道自己若是急了,文阁老反倒是占了上风:“顾阁老,你怎么看?”

顾阁老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是现在,朝中文武百官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与他,这位用那一场政变证明了,什么叫做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听见皇帝的问话,顾阁老也并不紧张,反倒是施施然的行了礼,才慢悠悠的说道:“镇北王爷是先帝第七子,乃是先帝御笔亲封的镇北王,是皇上的亲叔叔,他提出来为皇上加冠,自然是合情合理,微臣并未意见,鼎力支持。”

顾阁老旗帜分明的站在了皇帝这一边,说到底,他其实也并不想要皇帝亲证,小皇帝并不是个软弱可欺的,一旦亲证的话,说不定就要拿着他们做筏子。

但既然文阁老一定会反对,他何必去当那个恶人呢,这会儿表示支持得到小皇帝的信任和感激,之后再推波助澜一番就是了,顾阁老惯来是喜欢渔翁得利的。

果然,文阁老一听这话就忍不住了,出列说道:“荒谬,皇上是君,镇北王爷是臣,什么时候有臣子来决定君王可不可以加冠了?”

“男子二十而冠,既然先帝去之前,并且为皇上提前加冠,则我等理应遵从先帝旨意。”

文阁老生就一根舌绽莲花,原本是先帝走的匆忙,没办法为亲孙子考虑的那么周全,在他的话里头,倒是成了先帝觉得不应该提前行冠礼了。

小皇帝一听,果然脸色难看起来,冷笑道:“按周制,男子确实是二十岁行冠礼,然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传说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

君王提前加冠都是有例可循的事情,当然,许多时候为了压制君王,所谓的辅政王,辅政大臣,也会压着不给加冠,因为一旦加冠,就再也没有理由阻止皇帝亲证。

小皇帝此次提出来,也是心意坚决,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但是现在有镇北王爷的奏折在,小皇帝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

文阁老微微抬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想到上次进宫文皇后的一番哭诉,心中更加不满,原本他也不想跟皇帝闹到这样的境地,但是皇帝厌恶文皇后不说,还一味的宠爱雷家那个不知所谓的如妃,为此甚至屡次训诫文皇后,这才逼得他不得不行了险招!

文阁老眯起了眼睛,忽然道出一句话:“皇上怎么不提,文王十三生伯邑考,后宫之中,皇后和诸位嫔妃,可是都没有丝毫动静,想必也是皇上龙精未盛!”

这话就实在是有些羞辱皇帝了,简直就像是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他不行!

小皇帝如今也只是十三,虽然能够行房,但其实身体还未长成,就是太医院也是建议皇帝不要沉溺房事,以免将来影响到了寿元。

但后宫一无所出乃是事实,这句话实实在在的打了小皇帝一巴掌,龙椅上的小皇帝一瞬间捏紧了扶手,脸色变得铁青起来,看着文阁老的眼神十分不善。

只可惜文阁老十分明白,小皇帝不过时拔了牙的老虎,看着气势汹汹,其实并不能奈他何,这会儿只是冷冷笑着站着。

倒是顾阁老像是看不过去,皱眉说了一句:“冠而生子,礼也。”

文阁老却冷笑一声,似乎并不吧顾阁老看在眼中,直勾勾的看着皇帝说道:“皇上,既然都是要生子,中宫无子乃是国之大事,不如先解决了这件事再来谈加冠一事如何?”

这话实在是有些歪理,偏偏顾阁老听完之后摆出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似乎竟然是被说服了,顾阁老不再反对,朝堂之上静寂一片,竟是无人再给小皇帝发声。

小皇帝只气的手指都颤抖起来,文阁老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中宫一日无子,他就一日不能加冠不成?但如今他都敢这般嚣张,若是中宫有了嫡子,还不得直接害了他的性命!

一直到最后,小皇帝也只能甩手离开,竟是连大朝会都没有听完!

回到后宫,小皇帝越想越是气愤,偏偏后宫也没有几个可心人,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惦记已经去世的雷太师和被打入冷宫的如妃。

一想到文阁老的肆无忌惮,小皇帝忽然冷笑一声,朝着冷宫走去。

如妃被打入冷宫,但其实并未失去圣眷,所以所谓的冷宫不过是一座偏僻的宫殿,只是外头有侍卫把手不准任何人进出罢了。

一看就皇帝,几个侍卫就胆战心惊的,虽然有心拦着,但也不敢动粗,小皇帝却一声喝骂:“难道朕还命令不了你们了,再有人拦着着,就拖午门斩了!”

这几位显然不敢用自己的人头试探皇帝会不会真的动真格,于是小皇帝成功的走进了冷宫,等看见满园的荒凉,他心中对如妃的疼惜更甚。

等看见如妃不得不自己打水洗衣,吃的犹如猪食的时候,小皇帝心中的愧疚,愤怒,爱恋和疼惜一块儿爆发出来,他一把搂住如妃,竟是哭了。

如妃原本就比皇帝还要大三岁,经历过雷家的灭族,她已然不是当年无忧无虑心高气傲的闺中女了,这会儿小皇帝哭了,如妃不但没有一起哭,反倒是反过来安慰他:“皇上,我不苦,若能活着看到文阁老伏罪,雷家平反的那一日,我就一点也不苦。”

她越是如此,皇帝也是愧疚,最后甚至哭着说道:“是朕对不起太师,是朕害了他,朕甚至护不住你,是朕太过无用了。”

如妃何尝不恨不悔,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搂着皇帝一边安慰,一边说道:“皇上一日日长大了,终有一日您就会亲证,等到那时,文阁老便不是皇上的对手。”

一听到这话,小皇帝更是悲从中来,哽咽着将在朝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都说小皇帝宠爱如妃,宠爱确实是有的,但其实并不像他们猜测的全是男女情爱,他们相差三岁,从小到大,如妃就如同一个小姐姐一般照顾着小皇帝,在她的面前,小皇帝才有几分稚气。

如妃是雷太师亲自教养出来的,听完小皇帝的话,她大约也能猜测到如今朝堂的情况,心中虽然把文阁老恨毒了,却还是劝道:“皇上,如今文阁老一手遮天,皇上是宝贵的瓷器,可不能跟他硬碰硬,文阁老老了,但皇上却年轻,我们可以忍,可以等。”

小皇帝听了,脸上却又露出一丝愤怒来:“只怕等中宫有孕,文阁老就不会再让朕活着。”

如妃却说道:“皇后想有孕,皇上不答应的话,难道她自己能够生出来?”

小皇帝闪过一丝赫然和愤怒,却还是说道:“有几日朕往中宫去的时候,似乎中了什么药,竟是对那个贱人行了敦伦之事!”

如妃眼神微微一闪,大约也猜到那位中宫用了什么手段,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就算是怀上了,是男是女,能不能生下来也不一定。”

小皇帝却有些暴躁的说道:“但若是不能生,难道朕就一辈子不能亲证吗?”

如妃见他脾气越发的暴躁,心中却有几分担心,以前的皇帝就算没有出众才能,但至少也是个理智清醒的,但是父亲死后皇帝犹如困兽,一日日不能自控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心思一转,如妃只说道:“皇上,中宫不能生,其他嫔妃难道也不能生,其他人若是生了,只中宫无子,那就是文皇后的问题,是文家的女人有问题。”

小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他心头微微一跳,握着如妃的手说道:“朕,想让你帮我生子,如姐姐。”

如妃却婉然一笑,反握住小皇帝的手,说道:“陛下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陛下请放心,我会在冷宫等着,等着陛下风风光光来接我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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